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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孫立人當面頂撞蔣介石

2024-10-04 06:34:15 作者: 羅學蓬

  一輛轎車馳到屏東孫立人行館主樓前停下。

  孫立人張開雙臂與從車上下來的吳國幀來了一個熱烈的擁抱。

  孫立人說:「我本來在台東視察,知道你到了鳳山,馬上就趕回來恭候你的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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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國幀說:「到了南台灣,不到屏東來看看我的老同學,以後還不得被罵死呀。我離開台北時,實秋也讓我代他向你問好。」

  孫立人:「請,進屋慢慢說。」

  星光燦爛,花影扶疏,孫立人與吳國幀在花園裡品茗夜談。

  吳國幀說:「立人,你還記得民國37年4月,東北剛剛淪陷後,在南京召開的國民代表大會上轟轟烈烈上演的那一幕嗎?」

  孫立人說:「怎麼能不記得?國大代表們聽說陳誠要到美國去治病,在白祟禧向大會做軍事報告時,全體代表一起鼓譟,不約而同地大喊:『強烈要求總統揮淚斬馬謖,殺陳誠以謝國人』,『不准陳誠逃往美國』、『到上海把陳誠抓起來解京法辦』。」

  吳國幀說:「那時的陳誠,簡直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孫立人說:「其實每一個代表心裡都明白,馬謖失街亭當斬,而陳誠卻不應當為丟失東北承擔責任。因為道理很簡單,失街亭是馬謖自作主張的錯誤,責任在己,而丟失東北乃陳誠執行蔣先生命令之故,該斬的應當是蔣介石自己。」

  吳國幀說:「當時的場面我至今仍然記得很清楚,蔣先生坐在主席台上,臉色極為難看。」

  孫立人說:「國大代表們不敢直接向蔣介石開炮,只得把矛頭對準了既任參謀總長,又在東北主持過5個月軍政大事的陳誠。蔣介石聽到滿場高呼殺陳誠,能不感同身受,怒形於色嗎?他能殺一個替他背黑鍋的人嗎?所以,當一位東北代表當面促請蔣介石效諸葛亮揮淚斬馬謖時,蔣介石的回答也十分巧妙。他說:『我不是諸葛亮,陳誠也不是馬謖。』」

  「世事輪迴,此一時彼一時矣。現在的事實卻恰恰證明,無論蔣先生在他的一生中做錯了多少事情,甚至最終丟掉了整個大陸,但是他卻做對了一件事,就是未雨綢繆,派陳誠提前經營台灣。若非如此,老同學,我們今天就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美國人也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想用陳誠來取代總裁,這在高層已不是秘密。總裁對陳誠有所顧忌,自然也是情理中之事。這次總裁召你御前獨對,讓你出任台灣省主席,看來也不單單是重新起用你吳國幀去挾制陳誠這麼簡單。畢竟國家弄到了眼下這步田地,他的確也想臥薪嘗膽,儘快地中興黨國,光復大陸。」

  「的確如此,蔣先生對丟失大陸,痛定思痛,他的肺腑之言,讓我五內如毀,他甚至說,本黨在社會上的信譽一落千丈,古今中外任何革命黨都沒有像我們今天這樣的沒有精神,沒有紀律,更沒有是非標準。這樣的黨,早就應該被消滅淘汰了。」

  「這話是出自總裁之口,成了振聾發聵的警世之言,若是換一個人,那肯定會被扣上紅帽子,押赴刑場開刀問斬了。」

  「我們從美國回來,兄武弟文,彼此在官場沉浮這麼多年,察言觀色,揣摩上意的本事可以說還是無師自通的,如果不是蔣先生的一腔苦心打動了我,我這次也絕對不會對他進一番逆耳忠言。」

  「盡了什麼逆耳忠言啊?你把我的胃口勾起來了,對我打埋伏可不行。」

  「我讓他效仿美國,成立一個合法的反對黨,首先在黨內實行民主,然後再逐步推至黨外,組成一個真正的民主政府。」

  「這可是天大的事,總裁怎麼說?」

  「總裁肯定了我的建議,他說他會仔細考慮這個問題。」

  孫立人擺著手說:「你面諫的這個問題太大,不單涉及黨國根本,還直接決定著由誰坐江山的問題。我想,總裁恐怕僅僅是口頭上敷衍你罷了。他現在年事已高,我絕對不相信他心中考慮的接班人除了他兒子,還會有其他人。包括現在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看上去如日中天的陳誠。偏偏,你又與這位日後必登大寶的太子有著難以化解的過節。」

  吳國幀大聲抱屈:「這能怪我嗎?去年底他到上海來打老虎,一副欽差大臣的模樣,頤指氣使,神氣活現,大事小事一點也不徵求我這個市長的意見,完全把我晾到一邊,我就是想幫他的忙,也插不上手啊。」

  「可他最後鎩羽而歸,弄得下不來台,不也怪你從中對他進行掣肘嗎?」

  吳國幀點頭道:「是啊,他要把這筆帳記在心裡,對我早遲也是個麻煩。」

  身著戎裝的孫立人陪同穿著長衫,手執拐杖的蔣介石在訓練基地里散步。

  蔣經國與俞濟時、尹侍從官等尾隨其後,亦步亦趨。

  孫立人向蔣介石匯報:「我們用相當大的精力對部隊進行登記整編,凡是到台部隊,首先要放下武器,按照指令進行登記,然後方可登陸,使每一支到台部隊都經過準確的人數核准,然後才按人頭髮給薪餉,一改長期以來國民黨部隊吃空額的風氣。」

  蔣介石頷首道:「好好,不過,這還不夠,下一步就要抓緊削減指揮機構,消除疊床架屋的現象,然後開始擴充部隊的工作。」

  「是。總裁提到的,也正是我們下一步要重點解決的問題。」

  二人邊走邊談,蔣介石看到基地里到處雜花斑斕,綠草茵茵,山色湖光,美不勝收,不禁感嘆道:「能把兵營建得來像公園一樣漂亮,這也足以證明日本軍人的素質遠在我軍官兵之上啊!」

  孫立人關心地問:「總裁這些日子在鳳山休息得還可以嗎?」

  「啊,不錯,相當不錯,不是還可以,是太好……唉,國事危艱,夜不成眠,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像在鳳山一樣,睡過一次安穩覺了。」

  「我聽領袖專機的飛行官依復恩大隊長說,大陸各地,戰事均告失利,總裁為力挽狂瀾,頻繁奔走各地。在重慶白市驛機場,總裁歷經了一場大險。專機起飛時,共軍的先頭部隊已經湧入機場,專機在槍林彈雨中剛一起飛,衣復恩看到地上幾架來不及起飛的飛機,已經籠罩在共軍的炮火之中了。」

  「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江山易主之際,蔣某深有體會,所歷之險,又豈止白市驛機場一樁?戴笠早就向我報告,說馮玉祥的大公子馮洪國在日本士官學校求學時就參加了日本共產黨,回國後又轉為中共黨員,礙於他父親的關係,我一直未允戴笠對他下手,還將他調到重慶陸大任少將教官。可就是這個馮洪國,竟然糾集陸大的一幫通共分子,在重慶市區到白市鐸機場的半道上設伏,準備劫持我去向共黨邀功。」

  孫立人正色道:「豈有此理,竟然有這等貳臣?」

  「我若不是突然決定提前到專機上過夜,恐怕就到不了白市驛,更到不了台灣了。」

  「領袖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黨國事業,也定會因此轉危為安,日趨昌盛。」

  「立人吶,有個事情我想徵求一下你的意見……」

  「總裁不用客氣,有什麼事,吩咐一句就成,卑職不遺餘力,馬上去辦。」

  蔣介石說:「我在鳳山基地呆了這麼多日子,看到當年日本人留下的各種設施相當完好,隨行人員,對鳳山也讚不絕口。中央陸軍官校已從成都撤到台灣,正在擇地復校,我看,無須另起爐灶,就讓他們搬到這裡來吧。」

  孫立人大包大攬:「國府入台,百廢待興,方方面面都要用錢,新建一所官校,不知要花費多少巨資,能省就儘量省才是,陸軍官校搬到鳳山絕對沒有問題,卑職毛遂自薦,復校之事,就交給我來負責落實好了。」

  俞濟時帶著桂永清來到。

  俞濟時說:「桂總司令有要事向領袖稟報。」

  匆匆趕來的桂永清未及開口,蔣介石便急不可耐地開口問道:「是『靈甫』號軍艦的事情辦得不順利嗎?」

  桂永清說:「正是。這幾天我為『靈甫號』的事忙了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蔣介石臉色一板:「我不想聽你叫苦,更不想聽你解釋原因,我只要結果,無論如何,也要把『靈甫』號給我保留下來!」

  桂永清說:「能做的我已經全做了,我這個中華民國的海軍總司令甚至主動紆尊降貴,親自趕到淡水拜見一個小小的英國領事,但對方表示這是英國政府的決定,他只能不折不扣地執行。」

  蔣介石用手杖狠狠地撞擊地面,怒氣沖沖地嚷道:「落井下石,牆倒眾人推,英國人簡直混帳透頂!『靈甫』號是因為去年我們花重金向英國購買了『重慶』號,他們才主動借給我們的,一見形勢不妙,這麼快就自食其言了,絕對不能還給他們,這不是一艘兵艦的問題,一旦交還『靈甫』號,對軍心民氣、國際觀瞻都有大關係,桂永清,你要不惜一切代價,趕快想辦法挽回!」

  桂永清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已經來不及了,昨天下午,英國駐香港的三軍總司令菲士廷將軍已經派出軍隊,強行將停泊在香港船塢里維修的『靈甫』號收回去了。怪我,辦事不力。」

  蔣介石一怔,緩緩地搖了搖頭,臉上擠出一絲苦笑:「這不怪你,此非人力可為。英國人強行收回『靈甫』號,給我的打擊,遠遠超過了鄧兆祥帶著『重慶』號公然附逆。」

  孫立人道:「對英國人的見風使舵,見利忘義,我一點也不感到奇怪。他們的『紫石英』號軍艦在長江上被共軍狠狠揍了一頓,英國出動了3艘軍艦趕去增援,共軍用大炮猛轟,4艘英艦上的8名正副艦長有5名傷亡,連『紫石英』號艦長斯金勒中校也被打死了。全世界都瞪大眼睛盯著他們,以為倫敦為了自己的臉面無論怎樣也要報復一下共軍吧,沒想,他們居然夾著尾巴灰溜溜逃跑了。」

  桂永清說:「現在愛德禮首相毫不顧及我們的感受強行收回『靈甫』號,其實也是向毛澤東暗送秋波罷了。」

  蔣介石說:「正因為如此,才使我擔心的是,我們失去的就不僅僅是一艘軍艦,完全有可能失去的是英國這個老牌帝國主義國家對中華民國的支持。而隨著美國、英國相繼變臉,我們今後的國際生存空間,將會變得越來越狹窄啊!」

  高雄港,滿載國軍潰兵的數艘登陸艇向著碼頭緩緩馳來。

  碼頭上的高音喇叭里不斷地播放著通告:「國軍官兵注意,根據台灣防衛總司令部之規定,所有官兵均須人槍分離後,方能獲准進入台灣。」

  登陸艇絡繹抵達碼頭,艙門「嘎啦啦」放下,潰兵急不可耐正欲登岸。

  柳丹青率領全副武裝的官兵涌了上來,將登陸隊伍堵在了船上。

  柳丹青登上貨堆,居高臨下大聲喝道:「奉防衛總司令孫長官命令,來到台灣的國軍部隊登岸時均須人槍分離,所有部隊打破原有編制與地域界限,重新統一整編。」

  潰兵大嘩。

  「媽的,這不是繳我們的械嗎?娘的,我們好不容易才死裡逃生到了台灣,你們竟敢繳我們的械!」

  「只有共軍才想繳我們的槍,你們到底是自家人還是共匪?」

  「弟兄們操傢伙,不准文上我們就武上!」

  柳丹青拔出手槍,對空連發數彈。

  此時,頭髮花白、領章上綴有3顆金星,身穿呢料軍裝的馬步芳從艙里出來,厲聲喝道:「誰開的槍?想幹什麼?」

  一副官沖馬步芳嚷道:「馬司令,我們這樣的雜牌軍這些年能活得人五人六的,不就靠手裡有幾杆破槍麼?槍一繳,那就成了菜板上的魚肉,隨便別個咋個打整了!」

  馬步芳猛然掏槍大吼:「我們好不容易從共軍槍口下逃了出來,你們竟然敢拿槍對準我們,我斃了你們這幫狗娘養的!」

  郭廷亮從身邊士兵手中奪過衝鋒鎗,沖馬步芳頭頂上放了一梭子,厲聲喝道:「軍令如山,違令者軍法從事!」

  碼頭各個制高點上,早就架著無數挺輕重機關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登岸的官兵。

  馬步芳強壓下怒氣:「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好不容易才從共軍的槍口下逃出來,要死在這裡,那真是閉不上眼睛啊!」說罷,帶頭將槍往地下一扔。

  其餘官兵,也紛紛放下武器。

  台北。士林官邸。孫立人隨著尹侍從官進了蔣介石的辦公室:「卑職奉命前來,恭候總裁指示。」他看見屋裡還有蔣經國與俞濟時。

  蔣介石沉著臉說:「孫總司令,湯恩伯的部隊從廈門撤到台灣來了,我不是特地叫你安排一下嗎?」

  孫立人:「我已經安排好了呀,把幾所國民小學的校舍都騰出來,讓湯恩伯的部隊暫時住進去了。」

  「那怎麼可以?國小的條件比訓練營差多了。」

  「總裁有所不知,眼下幾十萬軍隊湧入台灣這個彈丸之地,哪有這麼多現成的房子來安頓他們?萬般無奈,我才下令全台灣的大中小學停課1月,用來臨時濟急,以作緩衝周轉。目前能夠住進國小,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你用不著向我解釋,我要你馬上把訓練營騰出來,讓你訓練的新軍去住國小,讓湯恩伯的部隊去住訓練營。」

  孫立人怔了一下,壓住火氣道:「湯恩伯的部隊已經是破銅爛鐵一堆,沒有半年一載的整訓,根本形不成戰鬥力了,你怎麼能夠讓他們去住正在接受訓練的新軍的營房?」

  蔣介石更生氣了,眼一瞪:「你口口聲聲國家利益至上,原來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沒想到你孫立人這麼自私?」

  孫立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孫立人自私?我看總裁你才自私,誰不知道湯恩伯是你的嫡系部隊,你今天把正在接受訓練的新軍調出訓練營,他們還怎麼完成訓練任務?共軍要是一鼓作氣再接著打過來,你拿什麼去抵擋?真要到了那樣的時候,你往哪裡跑?我看你只有帶著一大幫文臣武將往太平洋里跳!」

  蔣介石被嗆得說不出話來。

  俞濟時瞠目結舌。

  蔣經國緊咬嘴唇,盯著孫立人一言不發。

  此時此刻,蔣介石心情矛盾,孫立人在緬甸戰功卓著,是個帶兵的好將,今後反攻大陸是用得著的人,但孫立人又不是絕對聽話的指揮官,加之有美國背景,使蔣介石難以割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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