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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斯哥的雨夜

2024-10-04 06:22:16 作者: 趙剛著

  從製作這些不值錢的小物件著手,我們正一步一步迫近他們;從西學東漸的艱苦跋涉開始,我們正一步一步趕超他們。依靠的不是堅船利炮的血腥,而是逆水行舟的豪邁和海納百川的兼容並蓄。華族的博大與隱忍昭示著下一次的歷史輪迴。

  幻想著雨中的聖誕節——不過十天之遙了,聖誕老人肯定是頭戴雨帽,身披雨衣,手執雨傘,腳蹬雨鞋,行囊外裹著雨布,免不了淋漓之苦。乳白色的霧氣淹沒了格拉斯哥大學的鐘樓,那神秘的尖塔偶爾露出崢嶸的輪廓,又平添了些亦真亦幻的玄妙。

  想起了家鄉的聖誕——那是北京王府井天主教堂的摩肩接踵。國人對西方文化的接納和吸收遠勝於英國人之於東方文明,在蘇格蘭,少有人知曉春節。西方的封閉和無知是我始料不及的。

  今年,在維也納的金色大廳會不會再上演中國民樂呢?民樂合奏的藍色多瑙河是否還會飄揚在施特勞斯的故鄉?想起了友人焚香撫琴的千古神韻,想起了彩雲追月的婉轉低回,想起了洞簫絲竹的昇平舊事……雨水鑽進了脖子,忽地結束了故國神遊,回到了布坎南大街,回到了異國的繽紛霓虹。

  路燈泛著淡藍色的光暈,雨點已經連成了線,飛蝗變成了飛矢。黑漆漆的街口,一個晶瑩的閃光由遠及近——是一種新近盛行的國產手鐲玩具,與聖誕的燈光並無兩樣。閃光物穿過陰霾,暴露在街燈下,它的主人是一個中國小姑娘,懷裡還有一捧玫瑰。

  她沒有帶傘,頭髮已經粘在額頭上,但步伐卻並不急促。藉助街燈的亮光,我看到了稚氣的臉和自信的微笑。人流中,玫瑰的暗紅在夜色中是那樣微弱,小姑娘的笑臉卻是鮮亮的,儘管她手執的花遭遇的多半是搖頭和淡然的迴避。此時,我吞咽著一股苦澀,仿佛第一次喝苦丁茶,想起了自己在國內的辛勞。實際上國內國外都一樣,四海為家,世界大同,中國人沒有受不了的苦,幾千年都是這樣走過來的。於是嘴裡竟有了回甘的味道——茶葉中也有國人自己的哲學——苦盡甘來。

  路燈泛著淡藍色的光暈,雨線連成了珠簾,飛矢密不透風。偶爾有幾個酒鬼從身邊晃過,邊走邊灑落著手中的薯條。據說英國的飲食是世界上最差的,但也成全了蘇格蘭威士忌的盛名,所以英國人總是喝得多,吃得少,聖誕節不過是給酒徒又增加了貪杯的藉口。於是,愈發思念家鄉的菜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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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燈泛著淡藍色的光暈,雨的珠簾被風頻繁掀起,不過不再是那樣鋪天蓋地了。禮品店的貨架上擺滿了各式的小物件,大多很可愛,無意中看到標籤上的注釋:Made in China。中國貨無處不在,廉價,但質量已經非常好了。

  中國人已經過了用劣質暖壺與俄國人換木材的年代。中國製造不再是垃圾。記得有同學建議,聖誕放假回家時給外國學友帶些國內的工藝品——典型的中國式公關,熱情而周到。而我們卻很少得到外國友人相應的回饋。

  西方人表面的友善僅僅維持在見面的須臾,他們的冷漠和自私仿佛格拉斯哥的冬夜,綿長而刺骨。撥弄著叮咚作響的風鈴,好像要召喚聖誕老人的出現。我似乎從那清脆的撞擊聲中感受到了摩擦的另一重含義:西方的冷漠仿佛當年我們東方的冷漠一樣,盛世的輝煌傘蓋下容不得落後的存在。

  歷史在東與西的博弈中曾經選擇過我們,如今選擇了他們,公平合理。從製作這些不值錢的小物件著手,我們正一步一步迫近他們;從西學東漸的艱苦跋涉開始,我們正一步一步趕超他們。依靠的不是堅船利炮的血腥,而是逆水行舟的豪邁和海納百川的兼容並蓄。華族的博大與隱忍昭示著下一次的歷史輪迴。

  路燈泛著淡藍色的光暈,走進聖誕,走近春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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