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意閱讀之二
2024-10-04 06:05:22
作者: 聶震寧
《創意閱讀:外國文學名著新書評》出版後獲得好評,有點兒出乎我們的意料。這些好評,不只是指朋友們的嘉許,而主要來自素未謀面的讀者。讀者以他們「看不見的手」投了一票,我們通過市場銷售看見了這些讓我們敬畏的手——儘管還不能說是森林般的手。書評文字也有自己的市場,讓我們受到鼓舞。現在又編選出《創意閱讀》的續集,推薦一批關於中國文學名著的書評。
原本我們以為,中國文學部分的編選工作,較之於外國部分,要難做一些,實際上,是難做得多。其中道理,用久聞其香與久聞其臭來比喻說明,不免粗魯;用身在廬山來強調,也不免霸蠻。首先是書評文章如汪洋大海。一部知名文學著作,總要牽出一長串的書評,倘若是經典性作品,牽出的不啻是一條長長的書評之河,從中要選出一二篇來,實非易事。其次就是名著如群星璀璨,而名人之著則多如過江之鯽,評誰與不評誰,說項依劉,老大難事。還有如許人事思謀,不能不有所思謀。何況我們的眼力與功力,無一特異之長。如此等等。
然而,到底還是編選完成,出版在即,成敗自有公論,困難不是理由。我只想在此說明一點,倘若有朋友問為什麼選這一篇而不選那一篇,我只有一個回答:很不幸,我們沒有得見更好的那一篇。知也無涯,學也無涯,選也無涯。遺珠之說顯然托大,盲區太大才是實情。與人事親疏恩怨絕對沒有關係。
本書編選,我們有一點追求,也想就教於各位行家與讀者。我們的追求是:不僅提倡創意閱讀,還想提倡深度閱讀;與提倡深度閱讀相匹配,推崇厚重與深致的書評。讀了當下不少書評,忽然有了一個印象,感到消費主義成分過重,時評色彩過濃,GG煽情太過明顯,浮文空理太過招搖。文學圖書大多供於大眾精神消遣,書評為此助力,這是文學出版的常態;代有時文,時評依此而生,原也符合規律。傳統的閱讀價值觀,既以讀書為學、「學而優則仕」,又以讀書修身養性、「朝聞道,夕死可矣」。現代社會,提倡精神文化生活的豐富性,在繼承傳統的同時,也充分尊重閱讀的精神消遣價值,更好地體現出以人為本的現代精神。然而,一個學習型社會,既要承認閱讀價值的豐富性,又要倡導閱讀的核心價值,顧名思義,也就是閱讀的學習性價值。要實現這一基本而主要的價值,就應當提倡閱讀既要有創意能力,也要有深度追求,甚至,更重要的是深度的閱讀。誠如國學大師章太炎先生所見:「凡習國文,貴在知本達用,發越志趣,空理不足矜,浮文不足尚。」而書評作為社會閱讀的嚮導,更多地承擔著學習嚮導的任務,也就更應當立足於深度的解讀和闡發。至少,應當更多地提倡這樣的書評追求。鑑於此種考慮,我們在目力所及的範圍里選擇了這些具有一定深度的書評文章,幫助讀者進行深度閱讀,不知道諸位行家和廣大讀者以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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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提倡深度閱讀,還是信息化環境下的閱讀對策。信息化給人類的認識能力、交流溝通能力和創新力的提高都帶來了巨大變化。然而,人類社會同時也面臨著泛信息化的危險。個性有被消弭的痛苦,思維有被弱化的困惑,思想有被簡化的尷尬,人文精神接受著信息變化多端的挑戰,深度閱讀正在被媒體信息閱讀所取代。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偉大的書》,對此有深刻的洞察和分析。該書作者是美國人大衛·丹比,《紐約客》雜誌一位著名影評家。他痛感信息社會瞬息萬變對於人們生活的負面影響,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個讀者,而變成了一個只讀新聞、時事書籍及各種各樣的雜文的讀者。更可怕的是,「我擁有信息,但沒有知識;我擁有觀點,卻沒有原則;我有本能,卻沒有信念」。1991年,大衛·丹比48歲重返母校——哥倫比亞大學,與18歲的學生坐在一起,重新讀「偉大的書」,讀荷馬、柏拉圖、索福克勒斯、亞里士多德、但丁、薄伽丘、盧梭、莎士比亞、黑格爾、奧斯丁、馬克思、尼采、波伏娃、康拉德、伍爾芙等。《偉大的書》就是大衛·丹比第二次做學生時的讀書筆記。他說:「嚴肅的閱讀或許是一種結束媒體生活對我的同化的辦法,一種找回我的世界的辦法。」我們也可以這麼說,在信息化環境下,提倡深度閱讀、深度思考、深度書評,是我們找回人與文學的辦法之一。
大衛·丹比的辦法也就是我們對付淺閱讀特別是膚淺書評的辦法。我們也在做找回人與文學世界的努力。努力的初步結果就是這部《創意閱讀》續集。請大家批評,也請大家一起來做出更多、更好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