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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同塵與灰(十三)

2024-10-08 16:57:43 作者: 繡貓

  重傷的假宦官被送到王孚面前,王孚眼前一黑,險些厥過去,憤而舉劍將人刺死,然後奔進宮,求皇帝廢了皇后,並將王家闔家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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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倒是格外地寬宏大量,嘆道:「我和皇后年少結縭,不忍心廢她。母親獲罪,難免要連累子女。看在嫡長子的份上,大將軍以後也不要再提這事了。」

  王孚無地自容,通通叩了好幾個頭,「是臣的過錯。」

  皇帝擺了擺手,攢眉道:「朕才接到彭城的急報,桓尹座下大將樊登率大軍十萬南下,彭城南北兩線已經被接連擊破,城中守兵逃散者有十之二三,恐怕檀濟撐不了一個月了。恐怕還得大將軍再次出征,往彭城去增援檀濟。」

  王孚有些為難,「鍾離一戰,人困馬乏,要再籌措糧草,修補兵器,一個月有些倉促了。」

  見王孚推諉,皇帝眸子裡迅速凝結了風暴,「大將軍,」他的聲音裡帶著威脅的味道,「彭城一失,建康危矣!」

  「臣這就去安排。」王孚忙道,「臣想將京城禁衛兵權暫且交給玄鶴,他雖然年輕,但還算敦厚,又對陛下一片赤誠,陛下看呢?」

  情勢逼人,皇帝還有什麼可說的?他無奈地說:「照你說的辦吧。」

  「臣想去看一看大皇子。」王孚想起孫兒,眼裡隱隱含淚。

  「去吧。」皇帝對他微笑,「等大將軍這一戰得勝歸來,朕就要著手立太子的事了。」

  王孚頓時一臉欣喜和寬慰,「謝陛下!」

  辭別皇帝,往大皇子元竑處走了一遭,王孚瞧著外孫那張稚氣未脫的清秀臉頰,不由又滴下淚來,攜著皇子的手道:「再過半月,臣要請陛下到京營檢視軍容,殿下到時一定也要同行。」

  回到王府,王孚面色頓時陰沉下來。命人將王玄鶴自羽林監叫回來,他屏退了左右,把皇后被囚禁棲雲寺的事告訴了王玄鶴。王玄鶴目瞪口呆,先問緊要的:「陛下沒說要將王家治罪吧?」

  「樊登在攻打彭城,他還不敢。」王孚冷笑,「我只怕彭城一戰擊退了敵軍回來,他就要拿王家開刀了。想來還是檀濟狡猾,一早將家人都遣散了。」他眼皮一睞,意味深長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先下手為強了。」

  王玄鶴心跳驟停,疾步奔去窗邊,將窗扇又按了按,才回來對王孚咬耳朵:「宮裡禁衛森嚴,怎麼下手?」

  王孚已經籌劃了一路,他慢慢道:「我已經領旨,一個月後往彭城迎敵,臨行前,我請陛下到京營檢視軍容,屆時百官都要隨行,你先再悄悄把大殿下自隨扈的隊伍中偷出來——元脩殘暴,我倒怕他狗急跳牆傷了殿下,那就師出無名了。」

  王玄鶴想得卻多,「大公主在宮裡,皇后殿下在棲雲寺,到時候一亂起來……」

  「管不得了那麼多了。」王孚不耐煩,「安置好殿下,你將麾下人馬分派到各個朝臣家裡,拿住他們的家眷,一旦事成,即刻在京營中登基。」他輕輕吁口氣,「殿下即位後,我即便死在彭城,也能瞑目了!」

  王玄鶴醉生夢死過了二十多年,還從來沒聽過這樣驚天動地的計劃,激動得連聲音都顫慄了,「父親放心!」

  父子議定了大事,便緊鑼密鼓地安排起來,王孚謹慎,只秘密囑咐了幾名心腹將領,隔三差五進宮匯報出征一事,面上丁點端倪也不露。

  大半月時間倏忽而逝,王孚點齊了兵馬,備妥了輜重,在去京口大道西側的軍營靜待聖駕。皇帝因為北伐一事轉攻為守,士氣低迷,也正想趁這個機會好好振一振士氣,便換做戎裝,腰間懸掛了刀劍,登上華蓋拂動的御輦,被手持金瓜斧鉞的精壯侍衛們前呼後擁,往軍營緩緩而行。

  王玄鶴掌管羽林衛,隨扈出宮,途中悄悄命人將大皇子帶出隊伍,藏匿在王孚一名心腹將領的家裡,並派了重兵保護。其餘人馬,有條不紊地往各朝臣家中去把守了。王孚周密,已經連袞冕都趕製好了,只等事成登基。王玄鶴暗自點頭,交待了大皇子幾句,便馬不停蹄地趕回去京口大道。

  此值盛夏,軍營里半點綠意也沒有,明燦燦的日頭照得人眼前一陣發花。皇帝坐在涼棚下,接過茶來,隨口道:「叫幾個皇子也來,看一看朕的虎狼之師。」

  王玄鶴氣才喘勻,忙道:「大殿下染了暑氣,在車裡歇著。」

  皇帝哦一聲,也沒怎麼起疑,潤過嗓子後,領著一眾文官,登上高台,往校場望去,見場外玄武湖波光粼粼,成千上萬的黑衣士兵肅然而立,劍戟迸射著寒光,如密密的銀雨,頭頂旗幟飛卷,如同在洶湧黑浪里翻滾。

  王孚令旗一揮,士兵忽而挺劍疾刺,忽而收槍凝立,秩序十分嚴整。王孚再揮令旗,列陣中忽然爆發出一聲山吼般的「殺」聲,群臣們正被曬得頭昏眼花,登時一個激靈,倉皇地倒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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