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把柄

  有道是「官倉老鼠大如斗」，長樂長公主知道朝臣貪腐，卻不知他們竟貪腐至此。

  買官賣官、收受賄賂倒也罷了，更有甚者，竟然還開花樓、辦賭坊，強搶民女、草菅人命，簡直不把大周律法放在眼裡。

  「好你個陸習儒！你明知這些人貪贓枉法，卻對他們聽之任之，你對得起你這身官服，對得起大周百姓么！」霍驍霆氣得吹鬍子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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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習儒卻一臉淡然，「水至清則無魚。」

  若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怕這世道會更加糟糕。

  長樂長公主深諳此間道理，自然也沒有過分追究，而是帶著書冊一家家地找了過去，打得大臣們措手不及。

  不過半日時間，他們便收穫了田莊千畝，糧食千石。

  然等到傍晚時分，那些大臣不知是在哪裡得到了口信，竟然悄悄轉移了贓款，對於長公主的質詢抵死不認。

  這群文臣向來滑不留手，長公主就算書冊在手，卻也拿他們毫無辦法。

  「這可如何是好？」霍驍霆愁得連頭髮都白了幾根，「眼下倒是有安置流民的地方了，可這糧食卻遠遠不夠啊！」

  「實在不行……」長樂長公主的眼中掠過一抹狠厲。

  大不了她便帶人去大臣府中搶糧。

  縱然皇兄怪罪，也好過自己眼睜睜地看著數萬災民餓死街頭！

  「倒也不是全無辦法。」江念辭沉吟片刻，「貪污的罪證可以轉移，但有些把柄卻是藏不住的。這些官員雖然狡猾，卻也不能全然不顧官聲！殿下，有勞您同我走一趟吧！」

  長樂長公主雖然不知江念辭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藥，卻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首當其衝的便是國子監祭酒。

  祭酒只有四品官職，看起來是不起眼，賺錢的機會卻有很多。

  單是買賣監生這一項，就足以讓祭酒富的流油了。

  作為貪官中的貪官，祭酒自然也早就得到了風聲，是以長樂長公主上門之時，他不僅沒有慌亂，反倒還氣定神閒地教訓起了對方。

  「女子當謙讓恭敬，先人後己，有善莫名，有惡莫辭，忍辱含垢，常若畏懼，是謂卑弱下人也。長公主您身為女子表率，自當克己守禮，為何卻屢屢仗勢欺人，置皇室名聲於不顧？恕臣直言，賑濟災民本該是臣子們的分內之事，長公主實不該越俎代庖。有這個功夫，倒不如好好研讀《女則》《女戒》，長公主聰慧，定能受益良多！」

  「受你娘的屁！」

  霍驍霆忍不住破口大罵。

  「衛國打過來的時候，你怎麼不讓長公主安分守己？若不是她主動提出和親，你還能平平安安地在這裡做你的國子監祭酒？這會子倒說起這冠冕堂皇的話，真真是好不要臉！」

  「霍將軍，您別激動、別激動啊！」

  祭酒被嚇得連連後退。

  蛇一樣的目光卻在霍驍霆和長樂長公主的身上游來游去。

  「霍將軍，你都是有兒有女的人了，不會還舊情難捨，想和昔日情人再續前緣吧？」

  「你！」

  霍驍霆揚起了拳頭。

  江念辭趕緊將他拉了回來。

  「祭酒大人！聽聞祭酒大人酷愛聽戲，」她微微勾起唇角，像極了雪地中狡黠的狐狸，「京城梨園有位名伶，名喚小芸，不知大人可曾聽過他的戲？」

  祭酒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他努力想要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可那閃爍目光卻泄露了他的內心。

  「我……你……你到底想要說什麼？」他強裝鎮定道。

  「也沒什麼。」江念辭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是聽說有位朝廷命官極愛唱戲，為了過足戲癮，竟然隱瞞身份去梨園登台亮相！您別說，他還真是個有天分的，這一唱，竟還真讓他唱成了一代名伶。嘖嘖嘖……若是其他大人知曉日日追捧的伶人竟是朝廷同僚，也不知他們會作何感想！」

  「祭酒大人，你去看過小芸的戲麼？」

  「祭酒大人，你抖什麼啊？」

  「該不會……這個人就是你吧！」

  江念辭猛地看向了國子監祭酒。

  清亮的眼眸如同水洗後的鏡子，帶著能洞穿人心的力量。

  祭酒如遭雷劈。

  整個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軟軟地癱在了座椅上。

  他知道！

  他竟然全都知道！

  「你、你想要什麼？」他訥訥問道。

  江念辭的眉眼彎得更厲害了。

  她攤出手，笑著問道，「祭酒大人，可否支援一些？」

  祭酒當然不會拒絕。

  只要對方能夠保守秘密，他什麼條件都能答應！

  出了國子監，江念辭又轉道去了鹽運使的家中。

  她根本不和鹽運使廢話，只站在堂中，一人分飾兩角，繪聲繪色地演了一場大戲。

  「吳郎退下！我是你的小娘啊！」

  「可我爹他老了！」

  「小娘！我知道你的心裡是有我的！」

  「我不在乎名分的！」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小娘，再為我生個孩子吧！」

  江念辭每說一句，鹽運使的臉色就沉上一分。

  以至於後來，霍驍霆都覺得對方的臉比陸習儒的墨汁還要黑了。

  「吳大人，」江念辭再次掌心一攤，「災民營那邊還缺些米糧，您看……」

  鹽運使咬著牙，恨不能把江念辭碎屍萬段，可最後，他也只能一臉討好地送上了一大筆封口費。

  「這吳大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不想卻是個斯文敗類，竟和自己的小娘搞在了一起！」他忍不住和長樂長公主吐槽，「真是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長公主垂下眼瞼，恰到好處地遮掩住了目光中的慌亂。

  她根本沒有聽清江念辭在說些什麼。

  此刻，她的耳畔只來來回回地重複著幾個字。

  舊情難捨。

  再續前緣。

  那段早已塵封了的往事……

  那段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想起的過去……

  一切的一切，就這麼猝不及防地闖入腦際。

  這一刻，她的心亂得厲害。

  長樂長公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走出吳府的，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太傅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