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劍刃扭轉
2024-10-04 00:56:12
作者: 岑銀銀
因為自己嘴賤,吳院長結結實實地挨了一頓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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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關兵和夏偉將兩人拉開的時候,吳院長頭頂最後的一綹頭髮也告別了他,熱騰騰光禿禿的腦袋頂,周圍一圈短髮,看起來像一顆蒸騰的滷蛋。
安大春最終什麼也沒簽,沒有辦理任何手續,將吳攀娣的維生設備轉接到救護車上之後,直接送往了北京。
從ICU里出來之前,協和的醫生為她簡單地做了一個檢查,被子掀開的一瞬間,一股難聞的腐臭味道瞬間從床上翻湧了出來,床單上滿是血漬,她體溫很高,始終沒有退燒,一直處於昏迷狀態。
即便是鍾明華也看得出來,吳攀娣的傷勢已經控制不住了,安大春的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老婆——」
兩個駕駛員什麼也沒說,隨車的醫生和護士將儀器調整好之後,醫生臨上車之前,給安大春點了支煙,拍了拍安大春的肩膀表示安慰,「患者家屬,你是家裡的頂樑柱,娃兒還在家裡等著你們,千萬頂住別倒下,你老婆就放心交給我們,管保給你好好的送回來,好不好。」
安大春抹了把眼睛,「我媽已經回家賣房子了,一時半會兒地賣不出去,我跟冉律師借了點錢,等下就打到我媽卡上,她已經聯繫好了車子,晚一點就出發,跟你們前後腳到,到時候你們就放心治,用多少錢都行,只要能把人救回來……」
醫生嘆了口氣,寬慰道,「放心吧,協和的婦產科放到全國也是最牛的,比這再嚴重的,我也見過,現在都活蹦亂跳的,二胎都好幾歲了。」
安大春沉默著點頭,給吳攀娣掖了掖被子,醫護人員跟鍾明華點了點頭,就關上了車門。
救護車呼嘯而去。
安大春也被夏偉和關兵帶進了警車,臨走之前,深深地看了看鐘明華的方向。
尋釁滋事,毆打他人,即使事出有因,但吳院長不願意和解,只能處理拘留。
好在臨走前安大春簽了委託書,將案子全權委託給了冉曉晨。
冉曉晨在所有人都離開,和鍾明華一起上車之後,突然翻過手來,手心裡是一枚小巧的U盤。
鍾明華瞳孔一縮。
「這是?」
冉曉晨緊張地抿著嘴,「吳院長辦公室裡頭的電腦拷貝出來的。在安大春打他的時候弄的。醫院銷毀了所有的證據,這裡頭是最後的可能。」
鍾明華喃喃地說,「這是毒樹之果,法院不會採用的,你甚至都不能用它作為證據……」
冉曉晨用力握緊U盤,「我不會將他作為證據的。」
「我只想用這個,跟醫院交換真正的證據。吳院長會同意的。」
鍾明華不知道說些什麼,默然良久,「所以安大春動手,是你指使的。」
冉曉晨沉默不語。
鍾明華長嘆一聲,「這是歧路……」
冉曉晨垂著頭,過了一會兒,澀聲道,「小鍾,這世界上很多的手段都沒辦法區分對錯的,我認為即使是不好的手段,我將它用在正路,它也是在幫助人。若不這樣,許多許多的案子用常規的手段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贏,對付惡人是不可能感化的,唯有以惡制惡才有效果。」
「這是我這段時間,用血淚得到的教訓。」
鍾明華靠在椅背上,茫然看向警車離開的方向,「是我跟安大春說,像是相信我一樣去相信你,是我害得他也走上了歧路。」
「曉晨姐,你相不相信,人一旦嘗過了惡的滋味,就再也沒有辦法做一個好人了?」
冉曉晨搖了搖頭,「我只知道眾生皆苦,即使我這艘船是刀山火海,那些即將溺亡的人也會登船,一心求活的人,又有什麼錯呢?我用的辦法的確不入流,但是有用。可以幫他們最快速度地拿到賠償,我覺得這就夠了。」
鍾明華正色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抄近路是快,但也危險。曉晨姐你應該停一停,好好思考一下了。」
冉曉晨突然道,「五百件。」
鍾明華沒聽懂,「什麼?」
「我每年代理的案子超過五百件。」
「在埕口,很少能接到公對公的案子,很多來找我的當事人都已經是走投無路的狀態了。」
冉曉晨臉上帶著笑意,說出口的話卻漸漸冰冷,「那些資方一個個的嘴臉醜惡,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如果走正常流程,每年案件的執行率不會超過百分之五十。剩下的兩百多件案子,代表的是兩百多個家庭,要等待超過一年的時間才能得到他們應該得到的賠償。」
「這些賠償金,還會被被告方以各種理由拖欠、削減、最後到他們手裡的,八成都沒有。」
「但是只要你認識違約方的甲方,無意間發現了包工頭的小三,無良公司的稅務問題,那這筆賠償金不但不會削減,還會全額、及時地打到我的委託人的帳戶上。」
「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是對於我的委託人來說,這是我幫他們儘快得到賠償的唯一途徑。」
鍾明華長嘆一聲,「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對錯,我也不知道……我只能祝福你,乘風破浪,一往無前吧。」
冉曉晨笑了一下,輕聲道,「謝謝。」
一周後,吳攀娣脫離了危險,短暫地恢復了意識。
她付出了一截腸道的代價,死裡逃生,被真正專業的大夫從死神的手裡搶了回來。
安大春也結束了拘留,火速趕往醫院,一家團聚。
鍾明華想跟安大春說點什麼,可是看著視頻裡頭安大春的妻子虛弱蒼白的臉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冉曉晨全權接管了安大春的案子,她似乎一心想把這個案子打造成一個標杆。
鍾明華之後又勸說了冉曉晨一次。
可是冉曉晨直接拿出了醫院簽署的賠償協議書,那個小小的U盤附帶讀取次數,她甚至都沒有打開過,但用它去醫院交換了一張足以讓安大春一家都滿意的賠償,如她所說,及時、足量、數額不菲。
原本冉曉晨是為安大春進行法律援助,代理是無償的,但是賠償款到帳之後,安大春還是以私人名義將律師費按照標準打給了冉曉晨。
鍾明華得知這件事之後,難以置信地問冉曉晨,「之前法律援助的那些人,也都私下給你付費了?」
冉曉晨的神情帶著無奈,「有的給了,有的沒有,全憑自願。我只對他們提出了一個請求,如果身邊的人有這類需求,可以介紹給我。不然你以為我哪來的那麼多的案源,僱傭了那麼多的律師?」
想到之前在代理中,冉曉晨若有若無地表現出來的對法律條款的遊刃有餘,鍾明華無言以對。
在吳攀娣出院之際,中心醫院的主刀醫生翟志飛在自媒體帳號上發布了一則澄清視頻,將所有的錯誤都從自己身上摘了下去,他覺得醫院已經賠償完畢,事情也就了結了,大家各有各的實惠,皆大歡喜。
但他沒想到,冉曉晨和安大春以侵犯公民人身權利罪對翟志飛提起了刑事自訴,狀告他故意傷害他人身體,同時將一份內容為翟志飛涉嫌危害公共衛生罪的報警回執郵寄給了醫院。
兩者一個公訴、一個自訴,任何一個罪名,都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不管哪個刑罰落實,翟志飛面臨的,都是斷送整個職業生涯的刑罰。
後續的消息,鍾明華都是在新聞上得知的。
翟志飛用手術刀自殺了,死在吳攀娣曾經遭受苦難的手術室里。
或許他曾經找吳院長求救過,或許沒有。
但是唯一能確定的是,當事人已經去世的,刑事案件即告終止。
翟志飛選擇了最激烈的辦法,也是最決絕的辦法。
輿論,被扭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