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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8 12:58:18
作者: 田聞一
康澤手下大將劉大江,為求生來了個竹筒倒豆子,卻最終未能倖免,被鄧漢祥下令秘密處死。劉大江徹底坦白中的一個交待,讓鄧漢祥驚嚇出一身冷汗。原來,康澤到重慶的時間不長,卻已經通過多種管道,將他的手伸到成都,布下了多道黑網。驚心動魄的是,康澤將三個高級萬能特務潛伏在了成都的三個地方,準備實施重大行動。其中,一個化名黃皇的特務,因為有一手好廚藝,不久前通過他人介紹,進入他家,成了他的高級廚師,正伺機要他的命!
鄧漢祥立即召來嚴嘯虎,冷開泰商定了萬全之策;並對他二人作了分工。
以高級廚師之名混進鄧漢祥家的全能特務黃皇,有一個致命的毛病,這就是好色,是個騷雞公。他對女人的興趣遠遠大於他對廚藝的興趣,容易因為女色的引誘轉移他對任務的完成。如果不是這樣,他可能已經收了鄧漢祥的命。而恰恰在廚房給黃皇打下手的女工倪秀芬,是個《紅樓夢》中「多姑娘兒」似的人兒,長得雖不算漂亮,但極性感。他一來就把她看上了。《紅樓夢》這本書,黃皇浮皮潦草看過,唯一給他留下印象的是,書中,鳳姐的老公賈璉與「肉蒲團」多姑娘幽會苟合那一段。他反覆看,看得可以原封不動背下來:「賈璉溜進來相會,一見面,早已神魂失據,也不及情談款敘,便寬衣動作起來。誰知這媳婦子有天生的奇趣:一經男子挨身,便覺遍體筋骨癱軟,使男子如臥綿上;更兼淫態浪言,壓倒娼妓。賈璉此時恨不得化在她的身上。」他認定倪秀芬就是自己的「多姑娘兒」,他要在她的身上得以實踐。
進到鄧公館不久,搞女人很有一套的全能特務黃皇,很快就把倪秀芬搞到了手。嚴嘯虎派幹員朱開武帶兩個得力警員化裝進入鄧公館時,他們正處於熱戀中,迷得黃皇三魂出竅,五魂幽幽。
那天,晚飯後,名廚黃皇(實名李里)接到管家通知,說是秘書長第二天有事走得早,要他第二天天色打麻子眼時起床,到廚下給秘書長熬碗果羹。黃皇說好。
晚飯後,上等廚房裡已經沒有了多的人。倪秀芬在洗碗,早該走了的大廚黃皇卻還沒有走,坐在一張方桌前抽菸。其實,他在等她。廚房裡燈光昏暗。
完全不知大廚還有另一面的倪秀芬,對坐在一邊抽菸等她,月來對她悉心照顧溫存,那個方面也很來得的他心存感激。一想到他坐在一邊等她,心裡就麻酥酥的,好像吃了顆花椒;這個大廚做菜喜歡放花椒。她不禁調過頭來,將搭在背上的油松大黑辮子一甩,甩到了豐滿的胸脯上;瞟了他一眼,風情萬種。黃皇也在看她。在黃皇眼中,她本來就豐滿讓他消魂的胸脯,細腰一扭間,更挺更大,臀部越顯豐碩。他一下就點燃了,發作了,眼睛透亮,餓蝦蝦地盯著她,滿懷期待,像只飢餓的狼。她當然能夠領會,臉騰地紅了,紅得來像只下蛋的母雞。
碗洗完了,沒有事了。她先走,他後走。在暮靄中,他們腳跟腳來在後面平時那個很少有人去的養豬、堆雜物的雜院――這是後院的一個偏房。他們鑽進一間堆雜物的小黑屋裡就不出來了。他們當然不會知道,也不會想到,成都警備司令部已有警員在全程跟蹤他們。
省府秘書長鄧漢祥的公館是三進的大院。保衛、勤雜、傭人、花工、丫環七七八八加起來足有一百多人。不過,在名廚黃皇做工的後院,平時一般人是不能隨便進的。平時人就少,加之,這時候就像大海退潮了似的,鄧公館裡的人都不知到哪裡去了,後院更是格外清靜,鬼花花都沒有一個。
夜來了。黑夜籠罩中的偌大的鄧公館已經沉睡。竹梢風動,越發顯出夜的深沉、溫馨。朱開武等人狗似地爬小黑屋門前的地上,專心地聽、嗅、聞;竭力捕捉小黑屋裡一對摺騰得翻天覆地、倒海翻江的狗男女動靜。在屋裡一直折騰的狗男女,給了朱開武們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想像和血脈賁張的急切。
兩個性慾、情慾都非常旺盛的狗男女差不多折騰了一夜。四更時分,小黑屋內才安靜下來。小黑屋裡傳出男人粗濁的呼嚕聲,而處於興奮狀態中的倪秀芬卻似乎一直沒有睡著。
老黃,老黃,你醒醒。屋子裡傳出倪秀芬的聲音:時間差不多了吧?天都已經打麻子眼眼了,該去廚房熬果羹了。其他人都好辦,秘書長的事,你不能打一點晃晃。你不要睡過了頭,誤了給秘書長熬果子羹!
被倪秀芬搖醒了的重慶萬能特務嘟嘟囔囔地怪起女人,怪話連篇:晚上整凶了,我整個人都被你吸乾了,我這會兒軟得不行,起不來了。
起不來也不行!起來!看來,他硬是被倪秀芬搖了起來,就在重慶萬能特務黃皇開了門,嘴裡哼著淫詞艷調,披著衣服踉踉蹌蹌走出門來,剛走了兩步,就被張在門外的一根繩子絆倒;絆了他一個餓狗吃屎,撲倒在地。
輕而易舉地,在屋外守候了一夜的朱開武們將重慶全能特務黃皇逮捕,帶上了門外的警車。朱開武們走時,帶上了倪秀芬。這時天還未亮,鄧公館裡,除了秘書長鄧漢祥,沒有別的人知道發生的事。
重慶派來的另外兩個全特務,一個叫高明剛,潛伏在成都最熱鬧最繁華的春熙路,開了一家《美美》相館作掩護。還有一個叫秦三才,掩護職業是上海駐成都的北冰洋公司經理。
嚴嘯虎考慮到春熙路是全市最繁華的街道,白天去抓不宜。為了以竟全功,這晚,他親自帶20來個幹員去春熙路抓高明剛。高明剛開的相館是兩層樓,樓下營業,樓上住人。深夜時分,春熙路已經沉睡,只有街頭街尾幾盞昏黃的路燈,在漆黑的夜幕里勾勒出一種莫名的慘澹和憂傷。
樓上高明剛住的房間明明有燈光。可是,當嚴嘯虎在下面作好布置,派警長武玉生帶兩個人剛剛悄悄摸上去時,高明剛好像聞到了風聲,燈一下熄了。武玉生情知不好,帶人搶步而上,他在門後一躲,示意跟在他身邊的警員用萬能鑰匙快開門。門開了,可是,屋裡哪裡有人?!
富有經驗的武玉生掣槍在手,閃身而進。只見窗戶大開,從窗戶里看去,一個黑影,正在瓦屋連成片的屋頂上狂奔。
追!武玉生將手中槍一揮,對身邊的三個警員喝了一聲。說,他跑不了。高明剛確實跑不了!因為在這連成片的瓦屋之後,四方都是空缺。與此同時,嚴嘯虎在樓下作好布置,張網以待。
面對三個追上去的警員,高明剛跑到房屋斷層,見跑不了,借著屋頂掩護,開槍拒捕,將一個追在前面的警員當場擊斃。頓時,樓上樓下,「乒桌球乓」打成一氣。夜幕中,密如飛蝗的子彈,像一隻只亂躥的紅頭蒼蠅,來來去去地緊緊咬噬在一起。
春熙路上的好些商家、住戶被驚醒了。有膽大的,剛剛把門稀開一條縫,探出頭來,看到這副比看西洋鏡還要好看的槍戰,馬上又縮了去,關上門。槍子不長眼睛,打著了不是好玩的。房頂上,重慶來人,全能特務高明剛眼看插翅難飛,他在子彈用盡時,飲槍自盡。
抓秦三才是在抓高明剛的當天下午。傢伙機警,聞訊後先一步跑了。帶隊的警長商進明一聽心急火燎,問清公司里人,說是秦三才因有急事回重慶,已去牛市口趕去重慶的最後一趟班車。商進明騎的是一輛三輪掛斗摩托車,他要跟他的兩個警員快上,摩托車一溜煙追了上去。
商進明們追到牛市口長途汽車站,說是車已開出有半個小時;他開車狂追而去。
快到龍泉驛,才追上那輛開往重慶的長途客車。從成都到重慶的路稱為東大路,路況很差,是泥土路,下雨一包糟,天晴一把刀。這輛長途車燒的是木炭。車屁股後面噴起的黃塵,揚起多高,車走得像是老牛拉破車,一搖一晃的。
摩托車「呼!」的一聲,在又窄又爛的土路上,從大客車身邊擦了過去。
停車、停車!商進明把摩托車停在路當中,他留一個警員斷後,他帶另一個警員出槍,站在路當中,喝令長途客車停下。
長途車上的司機一驚,閘地一聲停下車時,不准開門!坐在司機身後,穿白色背帶褲,戴眼鏡、表象斯文的秦三才突然站起,用手中槍頂著司機的後腦門,不准他開門;並轉過身來,紅眉毛綠眼睛地威脅車上人,都坐好,不准亂動!誰亂動打死誰!
車上車下,一時形成了僵持。
用手槍頂著司機腦袋,用一車人作人質的秦三才,拍拍他漲鼓鼓的腰包,凶神惡煞地發出死亡威脅:你們誰要是敢亂來,我就拉響手榴彈,大家同歸於盡!
車上的旅客,頓時嚇傻。
擋在前面,用槍指著車上的警長商進明,對車上秦三才喊話,不要亂來!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奉上司命令,請秦先生回去有些話要說。
用手槍頂著司機腦袋,躲在司機身後的重慶來人秦三才對警長嘶聲力竭地大喊,你少給老子麻達果子的(四川話,意為欺騙),馬上讓開!不然我就炸車……
好說,好說!警長商進明竭力穩住秦三才的情緒,他突然發現,坐在秦三才身後一個長相精明的青年人,一邊指指放在他腳邊的一個大背兜,一邊給他擠眼睛示意。商進明一下明白了,這個青年人要他設法吸引秦三才的注意力,他乘重慶特務不備,將那個大背兜給他囥下去,來個瓮中捉鱉。商進明這就一邊給重慶特務說理,說時朝前走兩步,就在秦三才急了時,他又後退兩步。這時,不僅重慶特務,就是全車人的注意力都完全被商進明這看來可笑的舉動吸引了。
說時遲那時快,這當兒,車上人只聽「呼!」地一聲,那青年人提起放在腳邊的大背兜,就像囥雞似的,劈頭蓋腦給重慶特務囥了下去。
「當!」地一聲,重慶特務手中的槍被劈來落在地上,而整個人被大背兜囥在當中動彈不得。青年人趕緊翻身騎了上去。車上的人頓時歡呼,有的像那青年一樣,騎到大背兜上,有的趕快打開了車門。商進明和兩個警員飛一般躥了上去,給秦三才戴上手銬,押了下去,載回警司。
這樣一來,康澤派來成都,負有特殊使命的三個全能特務在很短的時間內相繼落網。在另一條戰線,善於在黑線人物中做事的冷開泰也動手了。
殺牛巷是成都的一條街名。位於成都東城的這條街名很兇,其實是條鬧中取靜的幽巷、半截巷,就是成都人說的死巷子。著名袍哥大爺萬一龍的家,也可以差強人意地說是公館,在這條死巷最深處。
這天快中午了,習慣晚睡晚起的萬一龍起床不久,又陰屍倒陽地躺在煙榻上,由小妾小黃雀陪著抽大煙。時年49歲,威霸東門一方,瘦得像只蝦的萬大爺蜷曲著身子,吹簫似的,用瘦骨嶙峋的手托著鑲金嵌玉的長嘴煙槍,閉著眼睛「嗤!」了一聲,很舒服很沉醉的樣子。躺在他對面的小黃雀趕緊給他餵煙――將一隻燃著暗火的紙捻吹捻燃,往那隻栽在長長煙槍上一端頭的鴉片煙泡上一拄。閉著眼睛韻味的萬一龍又是很舒服地長長吸了一口。在他瘦胸脯起伏間,尖尖的瘦嘴一吮一呼間,隨著從煙榻上升起的青煙縷縷,頓時,異香滿屋。之間,小黃雀不時起身,將一隻砌著上等好茶的鼓肚描金彎嘴的小茶壺遞上去,讓他潤喉潤口。萬大爺實在懶得可以,動都不動,只是睜睜死魚似的白多黑少的眼睛,要小妾餵他。小黃雀這就曲過身子,將小茶壺的壺嘴斜斜插進老丈夫嘴裡。
咕嚕、咕嚕 萬大爺閉著眼睛很響亮地喝了兩口茶,睜開了眼睛。一雙雖然凹陷,卻是靈動有神的眼睛轉了兩轉,很舒服地吐出一口長氣。袍哥大爺萬一龍向來醉心酒色,本來就羸弱的身體年來更甚,不得不隨時靠抽大煙來提精神。
這當兒,管事來在門外,隔簾小心翼翼報告:萬大爺,省稽查處處長,原先也是在道上混,你的老熟人冷處長拜訪你來了。
哪個?萬大爺問,他沒有聽清。
就是冷開泰冷處長。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龜兒東西來找我,肯定有事情。萬大爺說時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邊穿鞋邊問:他人在哪裡?
我請他在客廳等。
萬一龍來在在客廳,雙方報拳作揖,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問候話,打了一陣假哈哈。
冷處長腳步甘貴,今天捨得下駕寒舍,是有啥事吩咐吧?萬一龍不慌不忙端起蓋碗茶,一手端起茶船,一手拈起茶蓋,抿了一口茶,將茶碗放回茶几時,用他那張寡臉上鋒利如刀的眼睛,在冷開泰橫肉飽綻的紫醬色方臉上颳了一下。冷處長有事,就請說!
萬兄還是這樣快人快語。冷開泰一笑,好!我們不是外人,我就明說了。
冷開泰對萬一龍交待了任務,也答應事後給相當的好處。於是,萬一龍認了,當即讓下人去傳了他二十來個得意門生來,讓他們一一見過冷處長。在為害一方的渾水袍哥眼裡,省稽查處處長冷開泰是他們學習的榜樣,冷開泰讓他們感到親近,他們在省稽查處處長面前省爭相巴結,表態積極,滿嘴的袍哥語言:
你冷哥子不是外人,只要你哥子打了招呼,咋說咋好!
只要是你冷處開了腔發了話,兄弟我決不拉稀擺帶!
還有提勁的說是:不要說他是重慶來人,就是南京那邊來的人,不管他哪個,只要進了我們這個九里三分的成都城,都得在萬大爺面前皈依服法。就是他老蔣來了,我們也不得虛火……
說到袍哥,於今好些人有誤會。誤將它們等同於封建會道門黑幫組織或土匪類,其實不然!袍哥的起源,普遍的說法是源於三國時期。當皇叔劉備當初還在河南新野打游擊時,雖然與他桃園三結義的關羽、張飛都是一流的將才,但劉備畢竟勢力很小,蹬打不開。有次,戰亂中,劉備的二弟關羽――這個面如重棗、臥蠶眉、披綠袍,手持青龍偃月刀,重情義,後人尊之為關公、關帝,義薄雲天的關二爺,在護送劉備的兩個妻子途中,被曹操劫持。
曹操雖是個梟雄,卻最是愛惜人才、尊重人才。曹操對關二爺心嚮往之已久,為了得到關二爺,向來一言九鼎,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半個不字的曹操,卻在義薄雲天的關二爺面前小心奉承,愛護備致的。對關羽,他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讓關二爺上馬踏銀(墩),下馬踏金(墩);並將自己一領最好最為珍貴的袍裾送給關羽,而關羽只肯將這領豪華袍裾穿在裡面,外里始終穿他大哥劉備送的袍裾。曹操問他這是為何?好的袍裾窩在裡面,孬的反而穿在外面?他說,新的雖然好,但我不能忘記舊的袍裾是我的大哥送我的。
四川袍哥在全國袍哥中又有其特殊性,起源要追溯到鄭成功。鄭成功既是明末清初的反清英雄,更是著名的民族英雄。在清朝入主中原、大局已定之時,鄭成功還一直在福建一帶堅持卓有成效的抗清。過後,他率軍渡海,一舉拿下了被荷蘭侵略軍長期侵略點領的寶島台灣,讓淪陷了38年之久的台灣重歸祖國懷抱。
清順治十八年(1661),一心不忘反清復明的鄭成功,在台灣開山立堂,與將士結為異姓兄弟,組織稱為「漢留」,這實際上就是哥老會。隨後,他派出有相當活動能力的幾個盟兄深入大陸發展反清復明組織,主要分兩路:以蔡德英為首的骨幹在東南幾省發展組織,這是洪門。陳近南等在西南西北幾省發展,這一路後經反清文化名人顧炎武、王船山的介入,將「漢留」演變為「漢流」,又叫袍哥,取自《詩經》中「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句,意為大家都是有飯同吃,有衣同穿的兄弟。其發展對象主要是三教九流及江湖人物。三教九流最初並不含絲毫貶義,這是漢代儒家最先提出的一個概念。三教即,儒、釋、道。九流大體是:一流舉子二流醫、三流地理四流推、五流丹青六流相、七僧八產道九琴棋。而組織中,社會下層人物居多,主要是僧、道、吏、卒、戲等。
陳近南這部分發展最快,而之中,尤以四川為最。四川袍哥中,又有渾水清水之分。《四川官報》稱:「清水皮者,樹黨結盟,自雄鄉里,專尚交遊,不事劫掠。渾水皮則良莠不齊,大事藏垢納污,敢於觸法犯律。」反之,渾水袍哥,大都是由地痞流氓組成。在成都組織最嚴,最有戰鬥力,破壞性也最強的一支袍哥,就是東門上的萬一龍這支渾水袍哥。
萬一龍見不得手下在冷開泰面前表現出的媚相,這就打起招呼:
哎!大家搞清楚點,人家冷處長不是來聽你們說漂亮話的,你是來交給你們任務的!說得好不如做得好!他這一陣洗刷,那些搖尾巴狗才清醒過來,自己目前還在萬大爺的甑子裡舀飯吃,趕緊改變態度,在萬一龍面前做出一副俯首貼耳的樣子,萬一龍這才找回了一些心理上的平衡。
冷處長,你鋪排吧?萬一龍對冷開泰說。
不!冷開泰諳熟萬一龍的心理,很給他面子,說,請萬哥子鋪排。
萬一龍這就輕車熟路地,給手下作了分工:張三負責跟綜、李四負責綁架,王五負責恐嚇、林麻子負責暗殺……
深夜時分。兩輛從省稽查處開出的有蓬大卡車,做賊似的,借著漆黑的夜幕,朝牛市口方向駛去。坐在第一輛從大卡車駕駛室里的冷開泰匪氣十足,車上坐的那些一身短打,窄衣箭袖的兄弟伙們,都拿著槍,這是省省稽查處的。而不帶槍,手拿棍棒的都是萬一龍的人。
在雪亮的車燈光的照射下,「牛市口」路標閃現眼前。兩輛大卡車相繼停下,熄了車燈。冷開泰指揮著相繼從兩輛車上跳下來的五、六十個兄弟,悄悄包圍了「浙江銀行」宿舍。他們撬開大門,殺死門房,迅速上樓,逐屋搜索。很快,銀行里的十一名職員被他們從被窩裡莫名其妙地抓了起來,押到樓下,在天壩里站成一排。
被五花大綁,睡眼惺松的職員們驚愕無比,有的質問這些穿黑衣服的人是做啥子的?有的看出了點名堂,以為這些人是來搶錢的,就大聲威脅,說是成都警備司令部可是貼了告示的,搶錢可是要砍腦殼的! 他們中,性子軟的,甚至向這些人告饒,說,你們要錢,拿就是,不要傷害到我們就是。
夜幕中,就有一個黑衣的大漢站出來,指著這些被五花大綁,押到樓下,在天壩里站成一排的浙江銀行職員喝問:說,你們中,哪些是重慶方面派來的奸細?
這些死到臨頭的無辜銀行職員,當然不知道這個對他們喝問的就是冷開泰,更不知道他問的奸細是什麼意思!他們中,這就有人大聲抗議,說我們這些人都是有名有姓的好人,好些還是學校畢業的云云。
冷開泰指著這些人喝罵:浙江銀行?下江人來開的銀行,還會有好人?你們不說,也好,那就叫你們死在一起!說時,不由分說,大手一揮,喝令開槍,架在樓上的兩挺機槍開始掃射。
「噠噠噠!」隨著密如飛蝗的子彈掃過,頃刻間,血花飛濺,慘叫聲聲。十一名銀行職員在一派懵懂中慘死槍口下。在確認這十一人都死後,冷開泰這才率領著他的弟兄們上車,呼嘯而去。隨後是收屍隊來收拾。
不用說,第二的報紙上又有消息刊登,謂:「浙江銀行」名為銀行,其實十一名職員全系下江派來的奸細云云。
其實,冷開泰槍殺的這十一名「浙江銀行」的職員中大都是無辜者。他之所以濫殺無辜,是要誇大成績,好在劉湘面、鄧漢祥面邀功請賞。
經過近半月的皂白難分的的血腥清洗,在家坐鎮的鄧漢祥在同重慶中央參謀團的較量中取得了勝利,斬獲頗豐。初略算來,估且不算康澤派來的三個全能特務,不算被秘密殺掉的劉大江等,擇其大端有:收繳康澤設在成都的秘密電台三座,槍枝彈藥、特務器材若干;由此引發了康澤埋伏在成都中層以上百餘名幹部投誠。這樣一來,他幾乎將康澤安插、潛伏在成都的諜網,諜線全部催毀殞盡。而與此同時,臭名昭彰的袍哥頭子萬一龍自持有功,縱容他的兄弟伙們在成都東門一帶趁火打劫。在東郊城鄉接合部大白天,他們也敢「拉肥豬」(以索取錢財為目的的綁架)、「剝綿羊」(剝女人衣服),搞得烏煙瘴氣,引得成都市民義憤填膺。有多家進步報紙,對內部官匪勾結給予揭露,引得民怨沸騰。社會矛盾加劇,幾乎天天都有人上街遊行、抗議、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