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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一早，忙裡抽閒的蔣介石攜夫人宋美齡，還有張群一干人，在蔣孝先率隊護衛下離開紅珠山，開始登峨眉。楊永泰因體弱年高，怕爬山，沒有隨行。蔣孝先事先給峨眉縣打了招呼，作好安排，安全措施作得相當嚴密得體。因此，他們上山這天，往日香客絡繹不絕的山道上清風雅靜。只是沿途不時可以晃到一些在大樹後，山巒間身穿黃軍裝，肩背大槍的兵警戒的身影。

  峨眉山相當寵大，總面積154平方公里，地勢陡峭，異峰突起，秀甲天下。沿途名勝古蹟名寺眾多，居中國四大佛教名山之首。上山的路，有幾條可以選擇，大都是百餘里。蔣介石選擇的是經清音閣、萬年寺、九老洞直上金頂這一線。這條路要遠些，但這一線風景名勝名寺最為集中，最能展示仙山峨眉風彩和植物植被多樣性。

  本來，負責侍衛的蔣孝先堅持讓委員長、宋美齡夫婦乘滑杆上山。因為，上山的路初時平坦，卻是越來越難，越走越高，最後是蜿蜒蛇行很是難走。從紅珠山一直上到金頂，沒有兩三天不行。走路初時很有興趣，越走越累。而且，滑杆已經齊備。可是，已經換了山地服裝的委員長夫婦都不肯。他們說，平時難得沾地氣，況且這是上仙山，機會難得。他們要健步登山，一直登上金頂。只是委員長總是拄在手中那根油光水滑的拐杖，這次不僅是權杖的象徵，而是真的是派上了用場。

  上山途中，蔣介石對走在身邊的張群很感興趣地念叨著「滑杆」這個詞，他問張群「滑杆」由來。

  

  張群說，四川滑杆最早大約出現於民國初年。當時袁世凱復辟稱帝，蔡鍔在雲南揭舉義旗，討袁護國，與北洋軍激戰於川南。因傷兵太多，擔架不夠，便因地制宜，從當地漫山遍野的竹海中砍來竹子，紮成臨時擔架，以應急需。後來當地人對它加以改進，首先在川南地區流行開來，取代了轎子，一時風行全川。因其用滑溜溜的竹杆綁紮，故俗稱「滑杆」，也就是說，因其輕便快速，「滑」即「快」意，故名滑杆。

  滑杆製作簡便。在兩根3米多長的斑竹兩端各綁上尺來長的短槓作抬肩，中間用竹片和繩子編成軟扎，前面系上一個踏腳板。冷天在軟紮上墊一些被褥，熱天撐一白布蓬遮陽，人在其間，可坐可臥，閃悠閃悠，舒適軟松，視野開闊。抬滑杆的伕子，一前一後。後面的伕子，因視線被擋，全靠前面「報點子」走路。年深日久，在峨眉山和青城山這樣的地方，在轎伕中已經形成了一套「滑杆號子」。比如，要上橋了，前呼「人走橋上過」，後答「水往東海流」，二人配合默契。走到多彎多拐處，前面唱道，「彎彎拐拐龍燈路」，後面應「細搖細擺走幾步」；如路上有糞便，前面提醒「天上烏鴉飛」，後面應「地下一大堆」。就這樣，他們在互相應答間，協調了步伐，保證了安全，風趣押韻，還減輕了途中辛勞和寂寞。

  四川人就是聰明！夫人宋美艷齡不由讚嘆起來，說是，如此司空見慣的東西，哪怕一草一木，到了四川人手裡就化腐杇為神奇。

  張群見委員長夫婦對四川滑杆有興趣，建議他們不妨利用這次機會坐一坐，體會體會！反正滑杆也是現成的。隊中有幾乘滑杆，因為委員長夫婦不坐，任何人也都不坐，幾乘滑杆抬著一行人上山用的衣物、飲水點心等等。

  蔣介石夫婦還是堅決拒絕。夫人笑道，一路而上，走到九倒拐這樣的險峻處，如果一不小心，滑杆伕腳一打滑，可能就出大事了。再說，我在美國讀大學時就是運動健將，經常陡步登山，這次正好與仙山峨眉來個親密接觸。

  聽夫人這樣說，蔣孝先不無佩服地點點頭。他知道，夫人話意中有一分擔心。那也是！如果抬滑杆的伕子中，假如有人不小心，或是有人故意使壞，更或者是混進了共產份子，走到險峻處隨便做個手腳，讓乘滑杆上的人摔下去是很容易的事。而一旦摔下去，必死無疑。那可是連屍首都撿不回來的。

  他們過了坐落在黑白二水衝激間的清音閣，上行幾里到了獅子嶺下的萬年寺。

  這是一座名寺。蔣介石一行在此稍作停留。早已得到通知的住持法師率寺中七八個當家和尚迎出山門外，恭請委員長一行入寺參觀。蔣介石先是站在高處，四顧頻頻。此處地勢開闊，林木蒼翠。住持法師介紹，周圍山溪及殿前水池產彈琴蛙，此為峨眉山特有。寺中碑刻眾多，最著名的為宋代書法家米芾手書的「第一山碑」。寺中池邊有李白當年聽寺中僧人浚彈琴處。院中須兩人三人合抱大的古楠，近千株蓊鬱成林。此時天氣很好，藍天白雲，紅牆綠瓦，丹檐碧柱點綴其中，好看極了，蔚為壯觀。

  蔣介石夫婦進到寺內，由法師陪著，一路細細轉去，看去。法師介紹，該寺創建於東晉隆安年間，之後由於兵火幾度重建，殿宇七重，恢宏壯麗。只見寺內穹窿頂內是方形無梁殿。內供三寶：佛牙、貝葉經和明代萬曆皇帝御印。蔣介石問及寺中生計，法師說，寺有產業茶山20畝，足夠寺中眾僧生計。珍貴的是，殿內有普賢菩薩騎六牙白象銅鑄像一尊，高7.3米，重62噸，金光燦爛。四壁下部有小龕24個，各供鐵鑄佛像1尊；上部橫龕6個，列置小銅佛像307尊，鑄工細緻。臨別時，法師率寺中眾僧送委員長一行步出山門。一時，鐃鈸輕敲，青煙繚繞，法師率寺中眾僧躬腰拱手，手捻佛珠，口念佛經，恭祝委員長夫婦一路走好，場面隆重。蔣介石心中高興，讓蔣孝先代表他給寺中送了布施。

  再上時，山路明顯陡峭起來，層層疊疊，步步登高。好在山路大都是石板小路，腿有勁，並不難走。過萬年寺不久，一陣濃霧由上而下，撲面而來，讓蔣介石一行頓時陷於雲遮霧障中，迷迷茫茫，一片混沌，就像在霧海中游泳。都說從沒有見過這樣大的霧。見委員長夫婦興致很高，這正是談詩論文的好機機，張群這就背起秦觀名詩《踏莎行》湊興：「霧失樓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之後，又背誦李白詩《聽蜀僧浚彈琴》：「蜀僧抱綠綺（琴名），西下峨眉峰。為我一揮手，如聽萬壑松。客心洗流水，遺響入霜鍾。不覺暮山春，秋雲暗幾重。」

  夫人宋美齡聽後連聲喝彩，說岳軍你記憶力真好。昔日有《三國演義》中過目不忘的張松，今有不輸張松的張岳軍！張群笑著搖搖手，說，委員長的記憶力才真好。夫人注意到，剛才都還在談笑風生的大令，傾刻間又皺起了眉頭。她知道，他又擔憂起了國事。大人物都這樣，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哪怕是表面上的遊山玩水，故作輕鬆，其實內心都是萬分糾結，並沒有真正輕鬆過。往往觸景生憂，如范仲淹在《岳陽樓記》中說：「是進也憂，退也憂」。

  還真是！這會兒走在山道上的蔣介石，由眼前混沌不清的自然界的濃霧，聯想到了現實中的濃霧。年前死裡逃生，正向西北方向神秘而去的朱、毛紅軍現不知所蹤？朱、毛紅軍不除，他始終放不下心。還有與他較勁的「四川王」劉湘，這會兒，還不知在搞何小動作呢……為此，他觸景生情，感到惆悵。

  夫人宋美齡為了排解他的愁腸煩惱，這就走上前去，伸出手，將他的手一挽。這時，他們已經穿過霧海，一輪紅彤彤的太陽正在升起，面前一片光明，在蜿蜒而上的石板路上跳蕩。夫人指著前面重重疊疊的清秀山巒感嘆道，「只緣身在此山中」？大令，這是首什麼詩，我只記得這一句？

  她這一挽、一問，緩解了蔣介石愁腸百結的心緒，他順著夫人的問，隨即吟誦開來：「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這是蘇軾由黃州貶赴汝州任團練副使時經過九江，遊覽廬山時寫的詩。

  這就是說，從不同的角度看同一座山同一事都是不一樣的。聰明的宋美齡適時偷換了概念，轉換了話題。她說，我們這一路走來，山山不同。從某種意義上說，蘇軾這詩，與「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以及民間俚語「船到灘頭自然直」是一樣的，有異曲同工之妙，相輔相存。

  岳軍！夫人轉而對張群說，我們現在還走在此山中，請岳軍給我們講講峨眉山的方方面面，特別是講講這一路之上要過名寺吧！

  那最好了。「篤！」地一聲，被夫人挽著手的蔣介石將手中拐杖在石板路上一點，這會兒他的臉上已是陰轉睛。

  聰明！張群不由在心中讚嘆一聲宋美齡

  張群隨口就來。他說，峨眉山氣候多樣，一山有四季，四季不同天。山上植被豐富，共有3000多種植物，其中包括世界上稀有的樹種。現存寺廟26座，重要寺廟8座，包括剛才的萬年寺。峨眉山名的由來是，因山勢逶迤，如螓首峨眉，細而長，美而艷，遠望有山峰相對，如峨眉。沿途山峰巒起伏，巍峨媚麗，層巒疊翠，群峰挺拔，瀑布溪流，秀麗清雅，故有「峨眉天下秀」之說。峨眉主峰金頂，比五嶽最高的華山高出900米。因為峨眉山所處地理位置及其海拔高度等原因，這裡有著獨特的氣候：雨日、霧多；是日照時數最少的山。峨眉年均降雨日達263.5 天，最多可達290 天，素有「峨眉天漏」說；峨眉因其海拔高，西南季風帶來豐富水氣沿著山坡上升凝聚成雲霧，這裡的霧日要比周圍地區多而濃，年均霧日達323.4 天，最少也有309 天，最多時可達334 天，差不多一年四季籠照在雲霧之中。峨眉山年均日照時數只有947 小時，平均每天日照時數僅2.5 小時，這還是年均情況，如在雲雨最多的季節，有時整月的日照只有數小時，甚至僅十分鐘。這在我國其它地方是絕無僅有的現象。峨眉山獨有的珍稀植物達107 種。世界三大名花之一的杜鵑花，峨眉的就有60種，其中黃色杜鵑被譽為世界之珍。珍奇動物有狀如殘葉的枯葉蝶，有二、三尺長的大蚯蚓；有額生鬍鬚的鬍子蛙；有鳴聲似琴的彈琴蛙，就連這裡的猴子也與眾不同，它見人不但不驚不避，而且還與人相親、相戲索食玩耍。在自然景觀方面媚眉有十景：羅峰晴雲，雙橋清音，白水秋風，大坪霽雪，洪椿曉雨，九老仙府，象池夜月，金頂祥光、聖積晚鐘和靈岩疊翠。

  說著，他背了李白兩首詩：「蜀國多仙山，峨眉邈難匹。周流試登覽，絕怪安可悉？青冥倚天開，彩錯疑畫出。泠然紫霞賞，果得錦囊術。雲間吟瓊簫，石上弄寶瑟。平生有微尚，歡笑自此畢。煙容如在顏，塵累忽相失。倘逢騎羊子，攜手凌白日。」這就把峨眉的情景寫盡了。又背，「峨眉山月半輪秋，影人平羌江水流。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這又把峨眉月寫盡了。

  宋美齡好像有點怕猴子，她問張群，我們路上不會遇到猴吧？張群說，有可能遇到。不過，猴子怕人群，只敢欺負單身旅客，更欺負女性。我們一行有這麼多男性，況且還有委員長的侍衛官，這些猴子有靈性。怕是一會兒見到我們一行，跑都跑不贏。夫人宋美齡笑道，我們女人真是弱者，連峨眉山上的猴子也欺負我們。

  一路說笑間到了九老洞。這一段山猴最多最調皮。寺中住持源西法師率全寺僧人迎出門來，恭請委員長夫人等一干人進寺，再分別迎進淨室休息，自有僧人送上茶水點心。源西法師陪著委員長夫婦張群說話，夫人宋美齡卻顯得有點緊張。因為這時山猴呼朋結隊而來，也不怕人；在房前樹上騰挪跌躍討要食物。有隻山猴蹲在窗台上，從那圓圓的窗欞中伸出一隻多毛的猴掌，向宋美齡討食；那張紅紅的酷似人的猴臉上，高眉弓下的猴眼盯著她一眨一眨的。源西法師看夫人害怕，笑著說，這些山猴不傷人，被稱為猴居士。蔣介石笑道，為何稱為猴居士？法師解釋：向過客討要食物，僅是它們的一面。一早一晚，我們撞鐘擊鼓做功課時，暮鼓晨鐘中，它們也學著同我們一樣雙手合什，蹲下跌坐做功課，因為叫做猴居士。

  蔣介石一笑，俗話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昌。只怕這九老洞的「猴居士」們，久而久之也真成了居士。

  夫人宋美齡聽法師如此一說，又看張群和丈夫都敢起身出屋逗猴餵食。他們將侍衛官遞到他們手中的花生、胡豆、糖果、餅乾攤在手上，猴居士們也就不管不顧地上來取食，直吃得腮下猴兒包鼓起多高，頗多野趣。夫人宋美齡招來雄糾糾的蔣孝先保駕，她大起膽子走上前去，將攤在手上的糖果、餅乾隔著窗子，朝蹲在窗台上那隻一直盯著她的大公猴嘴前一餵。那傢伙一隻手在身上扣著癢，眨著眼睛，伸出另一隻毛聳聳的猴手，將她手裡的這些食物一把抓在手裡。

  「哇！」地一聲，夫人宋美齡不禁驚叫一聲，她怕癢。那隻碩大的公猴嚇得一驚一跳，跳到院中一棵樹上，向她齜了齜嘴。這一下，她再也不敢惹山猴了。

  九老洞是上金頂的重要一站。當天，委員長一行住宿在此。晚上，九老洞僧人費盡心機為他們備了素席。委員長夫婦由住持源西法師擇一雅間單請，作陪的有張群、蔣孝先。看來，住持源西法師是一個有學問的人，峨眉山大大小小的畝宇中住持法師都不是簡單的人，都有相當的學問。燭光閃閃中，源西法師站起來手捻佛珠，向委員長拱手告了得罪，躬身謂：委員長夫婦能來山寺，讓九老洞蓬蓽增輝，然山寺條件簡陋，務請委員長夫婦海涵云云。蔣介石心情大好，說：出家人青燈黃卷，一燈如豆，幽靜深邃。能有紅燭點燃，更是殊為不易。紅燭，紅燭，紅光滿堂，這很好，很好！主客禮畢，法師手一比，請！蔣介石夫婦胃口大開，讚嘆有加，談笑風生。

  委員長一行經過艱苦而有趣的跋涉，第三天上午到達峨眉極頂――金頂。他們沿途將峨眉十景跑馬觀花地游完。這十大景觀：一是聖積晚鐘。聖積寺的鐘，純銅鑄造，空腹深大，傳播力強。晚鐘響起時，洪亮的鐘聲在群山幽谷中久久迴蕩，有種震撼，佛家稱為起到了警醒頑愚的作用。善男信女一聞這鐘聲，好像聽到慈佛召喚；官場失意者頓生出塵之念；文人雅士聽到鐘聲，好像聽到了優美的琴聲高雅的文句；多愁善感者則感到一陣淡淡的哀愁。

  二是羅峰晴雲。此為伏虎寺周圍，樹木茂密，群峰擁翠，峽深水豐，常是雲霧封嶺。即便紅日當空，寺周也是白雲籠罩，經日不散。陽光照耀下，空中時而如白絹覆嶺，時而如碎玉鋪蓋，時而如堆棉疊絮，時而如曬鹽積雪。多有變幻的山水，好像佛法的高深。

  三是雙橋清音。清音閣下的二橋，分跨在黑龍江和白龍江上。兩橋之間有亭，名雙飛亭；亭下石岩嘴，狀似鳳凰撲水，故名風凰嘴。鳳凰嘴上有一亭名牛心亭。在亭中往下看，江水匯合處屹一巨石，堅硬光滑，形似牛心，急流衝激牛心石水花飛濺，響聲如雷，在陽光照射下，有彩虹飛顯，瑰麗壯觀，水聲在山谷間回應，再配上周邊濃蔭、古寺、飛橋、碧水，讓遊人不覺其噪，只覺其清，故名雙橋清音。

  四是大坪霽雪。此為一座獨立的山峰，地勢險要，東面猴子坡，撥地而起，南面的蛇倒退，筆立如梯。聽說一到冬季，四面白雪覆蓋，好似無數的玉嶺銀台。他們經過時，只見群峰千姿百態，在陽光照射之下，天藍地白，寧謐恬靜，世所罕有。

  五是洪椿曉雨。洪椿坪古寺，山抱林擁，蔥鬱幽靜，空氣清新，睛晨常有霏霏細雨不期而致。四周林中更是濛濛一片，並伴有淅瀝雨聲。其實並不是雨，而是林中飽和濕度冷卻後形成，所謂「山行本無雨，空翠濕人衣」。

  六是九老仙府。九老洞是個天然的巨大溶洞，洞中又派生出九個大洞；再派生出無數的小洞。傳說軒轅黃帝到峨眉尋訪過住在這裡的天皇真人。洞中，童顏鶴髮的天皇真人，引軒轅黃帝見了另住八個進洞中洞中的八個仙老。有此傳說，古往今來，許多好奇者鑽入洞中想一探究竟，引出了許多故事。這些故事有喜劇，更多的是悲劇，好些人進來去就出不來了。

  七是象池夜月。洗象池寺因為山高，極富詩情畫意。特別是是月夜。夜空天藍如洗，明月從黑墨似的冷杉林上升起，顯得格外明淨、清朗、幽靜。

  八是白水秋風。此處群山連接，梁顯壑隱，寺前寺後大片闊葉林，蒼翠滿坡。晚上，樹濤喧鳴，經久不息。寺側山坡較陡，山泉瀉下，遙望如白練鋪掛，水聲激越，與樹濤相應和，加之寺畔有池，名白水池，池中可見寒山倒影。

  九是靈岩疊翠。這裡相傳曾有48殿，前臨溪流，背依高山，雄偉的殿堂，座座依坡而上，掩隱於十里松林之中，遠處一望，茂密的松林中掩隱的廟宇一直往上延伸，好似在一塊青翠的巨屏之下有一塊蜿蜒穿動向上的重樓疊閣、灰瓦黃檐。他們過時，靈岩寺只剩下山門前的明代石坊。而這些地方都有對應的寺廟，當然也都是名寺。

  十就是他們腳下的金頂了。金頂海撥3077米，會當凌絕頂。遠望白雪皚皚的夾金山、貢嘎山，格外雄偉壯觀。俯覽峰戀起伏，蒼山如海。岷江、青衣江、大渡河像輕柔的素絲飄帶，銀光閃灼，氣勢磅礴，天地奇妙，如明代詩人果應龍說：「不陟高寒處，安知天地寬。」

  金寺新任大法師昌如是個中年人。身披大紅袈裟，手埝佛珠的法師陪著委員長夫婦一行來看捨身崖。站在捨身崖前，委員長凝神朝遠方的夾金山凝望，又是觸景生情，憂起國事。此時，陽光朗照。在千里川西平原西部邊緣隆起夾金山，像個頭戴白色頭盔，身穿白色鎧甲的巨人武士，擰著眉毛，橫撇撇地站在這裡。他想，朱（德）毛（澤東）紅軍就是翻越夾金山而去的，將他寄於了極大希望的由常勝將軍薛岳率領的10萬中央軍精銳部隊追兵甩在了山這邊。

  十年剿共，五次圍剿！好不容易才把紅軍圍到這裡，原以為可一鼓而殲之，卻不意朱（德）毛（澤東）率紅軍過了夾金山。這一去，還不知要去哪裡？向來神出鬼沒的朱（德）毛（澤東）的下一步，他雖然不知道，他朱（德）毛（澤東）率紅軍這一去，讓他心中感到無比沉重、不祥。我得抓時間，趁這個間隙，先解決四川的問題，再來對付朱（德）毛（澤東）！對付日本人！

  佛家有言：洞中一日，世上千年！不知我上山這幾日音訊不通，下面又不知發生了多少事？有多少事急需我下去處理？這樣一想，蔣介石憂煩萬分，如果不是張群勸阻，他立刻就要下山沿路返回。

  天色向晚，蔣介石一行只得當晚住金頂寺內。

  第二天一早，昌如大法師來求委員長，說，金寺年前遭回祿（火神）之災，且廟宇毀損不堪，難避風雪，祈求委員長資助片瓦，蓋頂以結佛緣。又說，金頂是峨山最高處，風大，一般的瓦蓋上去還不行，得蓋銅瓦。

  蔣介石答應了，吩咐蔣孝記下，回去立即撥款整修金頂萬佛寺，並將萬佛寺全部換成銅瓦。

  阿彌陀佛！昌如大法師心想事成，十分高興，他彎下腰去，雙手合什，恭祝委員長和夫人宋美齡萬壽康寧！ 恭祝國運昌隆！說話間，蔣介石發現蔣孝先走上前來，一副似有急事想向他報告，又不敢，深怕打憂了他看的樣子。他情知有事，站起身來，丟開昌如法師，走到一邊。蔣孝先過來向他報告，山下陳誠派人送來的急電。他接過一看，是山下中央軍校成都分校出事了，李明灝同老冤家劉湘劍拔弩張，就要打起來！

  他的頭「嗡！」的一聲，這些天來的擔心果然應驗了。下山！她怒喝一聲，這些天來的好心情，就像峨眉山上易漲易縮的山澗水，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