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古色古香的勵志社裡,上演著鬧劇醜劇
2024-10-08 12:54:51
作者: 田聞一
新津機場籠罩在冬日的暮藹里。
距成都約70華里的新津機場,隨著戰局的緊張,在蔣介石心目中越發重要;簡直就是可以將他從災難中拔起來的「救生符」。新津機場是抗戰中,中美兩國費時經年修建的遠東規模最大的一個軍用飛機場。它從成都附近雙流縣起,沿川藏線西行,直至新津縣五津鎮滔滔的岷江畔止。比起成都近郊的風鳳山機場,它雖然在路程上距成都要遠一些,但規模大得多,機場設備也齊全得多,可容多架各式各樣的重型轟炸機同時起降。月前,為以防萬一,蔣介石將他的「美齡號」專機擺在成都鳳凰山機場,而將另一架速度更快,設備更好的專機「中美」號擺在新津機場,足見他對這個機場的重視。
機場所在地五津鎮,又稱舊縣,是新津以往的縣城,也是川藏公路必經之地,有山有水,風景綺旎而雄渾。新津本是川西平原上最為富饒、風景最有特色的地方。廣袤的良田沃野上,九條河流貫穿其間;而五津鎮與新津縣城間有三條大河相隔。多少年來,車馬行人來到五津,若繼續前行,都得在這裡下車,耐心地候船逐河過去。逢到漲水季節,三條大河紛紛將相隔其間,楊柳青青的一大片一大片沙塢深深淺淺地淹沒,在五津鎮的下游,形成一片汪洋澤國。夕陽時分,一輪紅日,懸掛在一片汪洋對岸那座金瓶似從水中矗立、蒼翠欲滴的寶資山和山顛上的那座古色古香的八角亭上。落日倒影在一片汪洋上波光粼粼地閃動得五彩斑斕。「烽煙望五津」、「走遍天下渡,難過新津渡」,就是對這裡真實的寫照。
抗戰期間,因為有五津機場在側,五津鎮呈現出一派崎形的繁華。傍江的一條狹長的約二、三華里的長街兩旁,店鋪鱗次櫛比。旅店、茶館和酒館生意紅火,特別引人注目的是長街中段有棵千年古榕,虬枝盤雜,像把綠色巨傘似高擎雲天,周年四季鬱鬱蔥蔥。這株千年古榕是五津的標誌。
一道長長的鐵絲網將機場與五津鎮分隔開來。這道一直延伸到岷江畔的鐵絲網,等趵距離排列著一個個高高的塔樓,塔樓上架著機槍。機場盡頭的岷江畔,是一個個很不起眼的毒蘑茹似的暗堡。機場中停機坪上,整齊地排列著上百架各種各樣的軍用飛機。機場由胡宗南李文兵團27軍整整一個團守衛。
就在董重犧牲這天,當暮靄四合,機場遠方的牧馬山漸漸隱去時,距新津縣城五、六里地,聳立在南河邊上黑森森老君山純陽觀里,三清殿上燈火通明。錢毓軍同大邑縣游擊縱隊司令周明耀趴在案上,正聚精會神研究「五津機場示意圖」。其實,夜襲五津機場的計劃已非常周密,而臨戰前夕,他們深怕有什麼閃失。
山門外,猛虎隊的隊員們個個精神抖擻。他們身穿緊身窄袖的黑色棉衣棉褲,腰上皮帶剎緊、皮帶上斜插著大張著機頭的20響駁殼槍,小聲議論著什麼,個個摩拳擦掌。一看就知是支善於近戰夜戰的精銳之師。
「毓軍,你是個書生,我看你就不要參加這次夜襲五津機場的戰鬥了。」確信即將打響的戰鬥沒有絲毫破綻後,周明耀看著外貌貌酷似周恩來的他,不無關切地勸道:「你就留守在老君山上,等我們的好消息!」
「我就不信百無一用是書生!」錢毓軍卻不依:「我是本地人,對機場周圍的地理地勢比你們熟悉。這個機場我閉著眼睛都可以摸進摸出,不讓我去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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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周司令略為思索,慨然同意:「那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
「你必須自始至終都同我在一起。」
「好吧!」錢毓軍無可奈何地一笑。於是,周司令果斷地下了出發命令。
夜半時分,冬夜的山道上,悄然無聲地行進著分成五個組的猛虎隊,每個組都配備有一門迫擊炮和百步穿楊的神槍手。
猛虎隊神不知鬼不覺地一陣風似地來在南河邊上,乘上多隻早已隱藏等候在河邊樹林陰影中的「雙飛燕」小船,分頭以夜間打漁船的姿態陸續駛到對岸,悄悄梭進長滿蘆葦和雜草的河灘;再舍舟登陸,潛進機場,按計劃進入陣地。
偌大的機場已經沉睡,唯有兩個塔台上的探照燈很討厭地掃來晃去,白亮亮的,像魔鬼的一雙雙眼睛,所過之處,將一切照得透明。周司令將張翔、王勇兩個隊長招到身邊,指著20米外的兩個小山丘,小聲說,「張隊長帶著你的小隊迂迴到左邊,利用地形掩護突然開火,打掉兩個探照燈,再用機槍猛射,吸引敵人火力。」
看張隊長頻頻點頭,周司令又對伏在身邊的王勇說:「與此同時,王隊長你集中所有的迫擊炮猛砸敵人的飛機。總之,給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儘量多打飛機。注意!」周司令看了看腕上夜光表,「現在是子時,讓我們對對表。從戰鬥打響,我們務必在五分內結束戰鬥,分頭撤退,乘船沿路返回。」交待完後,目光炯炯地看看兩位隊長:「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精明強幹的兩位隊長回答得斬釘截鐵。
周司令命令:「行動開始。」
第一次參加實戰的錢毓軍忍著心跳,伏在周司令身邊,張大眼睛,不無緊張地注視著這一切。身邊的蘆葦叢里發出一陣輕微的聲響後,張、王兩位隊長帶著同志們像駕了地遁似地不見了蹤影,一切又歸於平靜。
突然,在右前方一個不高的山丘後面,「砰!砰!」響起兩聲清脆的槍聲。頃刻間,兩盞賊晃晃的探照燈被打瞎了。機場上頓時一片黑暗。
短暫的沉默之後,「鳴――鳴――鳴!」敵人拉響了警報,幾個暗堡里的機槍開始胡亂開槍掃射。
因為摸不清虛實,在突擊隊東一槍、西一槍的引逗下,出動的敵人中計了。他們互相間進行了激烈的槍戰。嗤嗤的子彈在夜空中交織,劃出道道密集的、紅紅綠綠的彈道。
「咚咚咚!」王隊長趁著這番混亂,指揮著他的五門迫擊炮同時開火,將暴風驟雨般的炮火狠狠地砸向敵人的機群。
「轟轟轟!」敵機一架架被擊中、起火、燃燒、爆炸。巨大的聲響中,火光映紅了漆黑的天幕。
這時,被打懵的敵人才清醒過來,出動了坦克,向游擊隊方向壓了過來,並開始組隊衝鋒。可是,敵人又被他們拉起的鐵絲網阻攔了,當敵人的坦克車、裝甲車好容易輾斷鐵絲網,跟在坦克、裝甲車後的胡宗南軍隊氣勢洶洶衝到河邊時,哪裡還有偷襲者的影子!胡宗南部隊重兵把守的五津機場損失慘重。
清晨。成都商業街那古色古香、檐角飛翹,具有民清建築特色的勵志社沐浴在朝暉里。
當一縷有氣無力的冬陽剛剛把樓上的桅角風鈴和怪獸照亮時,一大群人已經簇擁在「中央疏散委員會」大門前鬧鬧嚷嚷。
「閻院長呢?說是今天發給我飛台灣的機票,可是現在連人影也沒有一個?我要去見閻院長!你們憑什麼不放我進去?我從東北一路流亡到這裡,難道閻院長說話不算話,要讓我給共產黨逮去麼?」黑壓壓一群要機票的大員中,一個東北口音的官員,火氣很大地質問守門的衛兵。
場面混亂。守在門外的兩名手持卡賓槍、頭戴船形帽的胡宗南部衛兵,用槍竭力推搡著想擠進門去的大員們。
「閻院長不在。」衛兵竭力解釋著,「今天沒有飛台灣的飛機……」
被擋在門外心急火燎的大員們一聽這解釋就更火了,紛紛質問:
「閻院長說好了讓我們今天來拿飛機票的,怎麼又變卦了?」
「等等等?!要等到民國麼年麼?難道非要把我們困在這裡,讓共產黨把我們都抓去才安逸麼?」
「沒有飛機?她孔二小姐卻是連狗都要坐專機?難道我們這些為黨國賣了一輩子命的人,連狗都不如?」……
被衛兵擋在門外,急欲飛台的大員們越說越氣憤,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難聽。代人受過的衛兵哪能回答這些質問,他們只能竭其所能地將大員們堵在門外。
其實,行政院長閻錫山這時哪裡也沒去,他就躲在「中央疏散委員會」里他的辦公室內。外面的喧嚷、責罵他聽得一清二楚。但是,他也沒有辦法,沒有飛機。他焦燥地在地板上踱步,他考慮:是這樣躲在辦公室里,還是出去向怒不可遏的大員們作一些解釋?一時拿不定主意。原想找兩個惡煞把門,先擋過這一陣再說。可看這陣勢,躲也不是辦法!並不是他有心變卦,而是事情有變化。
昨天深夜,得知新津機場遭襲,損失多架飛台灣的飛機後,他頓時一骨碌從床上坐起,嚇出了一身冷汗。就在這時,委員長的電話來了,要他立刻趕去。
他趕到蔣介石的新駐地南躍去的公館,走進樓上委員長的那間小客廳,蔣介石已經等在那裡了。蔣介石披了一件麻格麻格的睡衣,坐在辦公桌前,聲色俱厲地打電話,詢問、訓斥新津機場守衛司令。他在一邊聽清了,新津機場的50架美制重型運輸機大肚子飛機,被中共地下武裝炸毀了七、八架;好在躲在暗堡里的「中美」號專機毫髮無損……感覺得出來,電話中,機場守衛司令大倒苦水,他大大渲染了中共地下武裝的力量,藉以推脫自己的罪責,但委員長根本不聽,怒不可遏。最後,電話中,委員長厲聲命令守衛司令:「你們要以此為戒。加強巡邏,加強守衛,再出類似事體,格殺勿論!唔!」委員長放下電話,對他的到來,似乎視而不見,將電話又打給了胡宗南。他要胡宗南再從李文兵團中抽出一個團的精銳,星夜馳援五津機場,加強守衛。也許胡宗南由於兵力不敷,在電話中叫苦,蔣介石揚起嗓門說:「你的困難我是知道的。不過,宗南你要記住,你是黃埔同學中唯一被提拔為上將的,你要為黨國多挑挑重擔。嗯!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行。五津機場實乃當前我咽喉要地。你必須向那裡增兵,作到萬無一失,嗯!」胡宗南終於作了讓步,答應了。委員長這才放下電話,坐在沙發上長長地吁了口氣。
「閻院長,新津機場發生的事,想來你都知道了?」蔣介石這才掉過頭來,看著隔幾而坐的閻錫山問。
「知道了、知道了,很是不幸。」閻錫山連連點頭,態度顯得很謙恭。一段時間以來,他一個堂堂的行政院長,現在簡直就成了蔣介石手中的擺設,現在他的任務,一是給大員們發放飛往台灣的飛機票。二是安排裝貴重東西飛往台灣的飛機,這是首要的。而給哪些人發飛機票?往往也得由蔣介石說了算。
「閻院長,我請你來,是想問問疏散委員會的工作有沒有什麼問題?」蔣介石問時,注意打量了一下歷史上這個變色龍一樣的「山西土皇帝」、「閻老西」。被外間廣泛稱為 「山西土皇帝」、「閻老西」的閻錫山,這時手上已經完全沒有了實力,沒有了地盤。所以「土皇帝」這個稱號已是昨日黃花,而「閻老西」卻是名副其實。他還是一副始終不改的老樣子,老土。尹昌衡當年就嬚他土。這個冬天,他身著黑色棉袍,腳蹬一雙牛鼻子黑棉鞋,頭戴一頂博士呢帽,說一口很土的太行山家鄉話,發音重濁。
「閻老西」一聽蔣介石這樣問,就知道他不放心的是什麼。
「委員長請放心。」閻錫山說:「我保證每天飛台的飛機100架次,保證重要物資、人員運台。而且速度還在加快。不過!」話到此,閻錫山像是舞台上一個技藝純青的老演員,皺了皺他那副又粗又黑的眉。於是,一副勉為其難,勇肩擔重挑的意味就盡在其中了。蔣介石以為他要說給哪些人發放飛台灣的飛機票是個大問題,不意他說:「燃料現在是大問題!昨晚,空軍總司令周至柔打來電話說,原先美國人答應給我們的800噸汽油,人家不給了。」
「嗯,有這樣的事?」蔣介石神情顯出緊張。不過,很快又鎮靜了下來:「這樣!」蔣介石站起來踱了兩步,轉身吩咐行政院長:「這個情況,要絕對保密。你手中的運力要首先保證運台金融和對中央要員的安排。其餘的暫緩安排,嗯!」
「可是。」閻錫山面有難色:「好些被一再推遲飛台的大員簡直要同我拚命了。」說著,他把連日來在「疏散委員會」發生的事作了報告。
蔣介石想了一下,說:「設法再頂一下。我知道你很為難!」說著抬起頭來看著閻錫山叮囑道:「你要抓緊!待金銀貨幣,戰略物資等空運台灣一完,你就先同陳立夫等人飛台灣吧!」
這正是閻錫山希望的。
「好好好!」他連連點頭,「請委員長放心!疏散委員會那邊,能多頂一天是一天!」他心中頓時敞亮了許多。
閻錫山知道沒有自己什麼事了,剛想告辭,蔣經國匆匆進門,見到「閻老西」,點了一下頭,趕忙向父親報告:「關吉玉馬上就到。」關吉玉是現任財政部長兼中央銀行行長。
「唔。」蔣介石看了一眼閻錫山:「等關行長來了,你同他好好商量一下金融空運台灣事。」
關吉玉進來了,向蔣介石鞠了一個躬,向委員長、閻院長問了好;一副怕兮兮的樣子。
「唔。」蔣介石冷著臉,鼻子裡哼了一聲。
蔣經國指了指斜對面的沙發:「關部長,你坐。」
關吉玉這才坐了下來,一雙眼睛透過眼鏡片偷偷打量了一下委員長的神情。見蔣介石一臉冷霜,他心中一緊。
「關部長!」委員長看也不看關吉玉,責問道:「你還記得重慶方面金融疏散失敗的教訓麼?」
關吉玉針扎似地一抖、想解釋又一忍。關吉玉這裡想說的是,當時,因為消息來得太遲,財政部撤退倉促。中央銀行寄存於白市驛機場,待運台灣的118箱銀元全部陷於解放軍之手,銀元總數23萬6千元,還有好些損失。
蔣經國在一邊看不過去,說了句公道話「這事也不該怪關部長,那是因為飛機沒有按時到達白市驛機場。」
關吉玉感激地看著蔣經國,眼鏡後面淚水涔涔。
「嗯,是嗎?」蔣介石頭一昂:「那麼,那些裝銀元的飛機到哪去了?」
蔣經國很不滿地說:「還不是被有的不顧大局的人,弄去運自己的家產到台灣去了。
「誰?」蔣介石問時若有所悟,聲調頓時放低了,神情也不似剛才那樣鋼筋火濺的了。
蔣經國一臉鄙屑地,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他也不願意當著外人的面,把自己家族中人,在這國難當頭作的醜事亮出來。這其中,不僅有孔二小姐的狗坐專機,如果追究起來,連繼母宋美齡也脫不了干係。「家醜不可外揚」,說出來,父親會難堪的。
蔣介石什麼都明白了。不過,他還是裝出一副清正廉明的樣子,罵道:「黨國的事,壞就壞在這批混帳王八蛋身上,娘希匹的!」蔣介石操起他那有名的國罵,說著霍地站起身來,吩咐關吉玉:「關部長!你務必想方設法,在本周之內,將所有在成都的金銀空運台灣。有問題及時向閻院長請示。嗯!再發生重慶白市驛機場上類似的問題,我拿你是問!嗯?」
「是。」關吉玉應聲起立,大有戴罪立功的意思。
不用說,閻錫山看出了蔣介石是故意在自己面前上演「敲山震虎」一出。
「委員長,我告辭了。」關吉玉一走,閻錫山隱忍著不快,拿起博士帽,也站起身來。
「好好好。」蔣介石這會兒滿臉帶笑,很客氣地站起身來,並吩咐兒子:「經國,你代我送送閻院長。」
這會,疏散委員會門外的吵嚷聲越來越激烈。
「你放我進去!」是一個暴燥的南方口音:「我要去找閻院長說理,他再不給我飛機票,老子今天乾脆就撞死在這裡!」接著,門外發生了抓扯。躲在裡面的閻錫山知道,門外和衛兵動起手來的是一位老資格的國大代表,雙手沾有共產黨人的鮮血。可能那位老邁的國大代表不是衛兵的對手吃了虧,竟扯開嗓子嚎啕大聲哭罵起來:「這麼些年來,我離鄉背井,妻離子散。閻錫山親自答應過我,給我飛機票。可好,現在不僅不給我票,連人影都見不著了。那些烏龜王八蛋一個二個都飛走了。有些人連狗都要坐專機。我們就不是人?我們就該在成都被共產黨抓活的?被共產黨抓去槍斃?」
那國大代表這一說,門外越是群情激憤。人們罵得也越來不成體統。看來,這個樣子躲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素來有急智的「閻老西」這就乾脆步出大門,人群一下安靜了下來。
「諸位!」閻錫山做出一副很忠厚,說話算話的樣子,信誓旦旦地向大家保證:「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從今天起,我們增加了飛台灣的架次:保證每天飛200個架次。飛機來往於成都、台灣、昆明、西昌之間。我保證諸位在本周之內都可以飛到台灣去。」
但被「閻老西」哄怕了的大員們不依,紛紛提出質問:
「閻院長,你總是答應我下星期飛台。」階沿下的一個東北人首先揭底:「可是至今沒有給我機票,總是不兌現,我心中現在也沒有底!」
「閻院長,你可是堂堂的行政院長啊,說話可得算數喲!」
「閻院長,昨夜新津機場不是被中共地下武裝襲擊了嗎,聽說損失了好多架飛機,你說讓我們飛台灣,有飛機嗎?」……
「雅靜、雅靜,不要聽信謠言,誰說新津機場遭襲,根本沒有這事!」閻錫山鴨子似地翹起屁股,拍了拍手,他現在最怕這個消息透露出去,所以矢口否認。他大聲說:「之所以請大家寬限兩天,是因為委員長有令,這兩天要集中運力,將一些重要金融物資趕運台灣……」他在將大員們的憤怒轉移到蔣介石身上的同時,為不失身份,以攻為守,抖起威風,向眼巴巴盼著他發放機票的大員們訓誡起來:「現在不是黨國未日。大家對戡亂救國要有信心。大家對委員長親自製定的川西決戰要有信心。四川這個天府之國是黨國的福地。抗戰時期,我們就是憑著四川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人力物力打敗了日本。今天,我們手中的中央軍加上地方部隊,少說也有百萬。國際上,我們還有包括美國在內的強有力的援助。我們完全有能力同共黨共軍周旋到底……」站在階沿下,黑壓壓一片的大員們對閻錫山這番空泛的政治說教不耐煩了。有人打斷了閻錫山的話,扭著他問:「閻院長,我們都是經過政府審查,有資格坐飛機去台灣的人,請你明確告訴我們飛台的確切日期,什麼時候給我們飛機票?」
這一「將軍」,階下的大員們都拍著巴巴掌叫好。閻錫山心中一緊,看著站在階沿下這些急紅了眼睛的大員們,他明白,自己今天說不好就走不脫。略為思索,他高高舉起一根手指,大聲說:「本院長負責地告訴大家,一個星期,一個星期,我保證讓大家都走。」
「那?」苦等機票的人們也沒法,只好追問一句:「我們什麼時候來領機票?」大員們十萬個不放心。
「後天。」閻錫山脫口而出:「星期三上午10時。」
見行政院長一副這次就要兌現的樣子,苦等機票的大員們見好就收。人,陸續散了。站在中央疏散委員會大牌子前面的行政院長閻錫山,看著這一群離去的可憐蟲們,心中也著實不忍。他不禁暗自唏噓,後天,等你們再來這裡找我時,我「閻老西」早已飛過茫茫的台灣海峽,落腳在風景秀麗、椰林婆娑的台北草山官邸了。我不是存心要哄騙你們,我是救不了你們。我在這裡說假話,也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