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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黑幕沉沉落垂

2024-10-08 12:52:03 作者: 田聞一

  南京夫子廟監獄。

  「哐啷!」一聲,獄卒將鐵門打開時,長衫一襲,個子不高,面容清癯的梅思平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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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先生,歡迎、歡迎!」上了年紀的獄友溥侗和李聖五迎了上去,雙手打拱。

  「有緣,有緣!哈哈!」梅思平向他們打拱還禮後再向各位致意。這是一間上等監房,關了五、六人人,都是高級政治犯。地板擦得亮堂堂的,都有床,一扇窗,開得很高,窗欞上鑲著指拇粗的鐵條。高高的天花板上白天都亮著一盞電燈,電壓不穩,黃暈暈的。梅思平找到自己的床位,剛剛坐了下去,白髯飄飄,年逾古稀的溥侗就坐在他身前訴起苦來――他是偽滿洲國皇帝――愛新覺羅·溥儀的堂兄,是個著名的京劇表演藝術家,擅長書畫詩詞,因同汪精衛有詩詞交往,在汪精衛時代掛了個國府委員虛銜,僅此被關進了監獄。溥侗被關進監獄後既委屈又緊張,見到梅思平,也不管人家的心情怎樣,坐上前來絮絮不休大倒苦水,那麼大年紀了,竟象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還有天理沒有?」溥侗憤憤地問:「周佛海這樣的賣國梟雄,才真該坐牢。然而人家現在外面吃香喝辣,作威作福,倒把我這個什麼也不是的糟老頭子,僅僅因為是溥儀的堂兄抓進來關起,而且還不知明天要怎樣?」說著竟痛苦失聲。

  「溥老先生!」梅思平對溥侗竭力安慰道,「你放心,他們不會關你多久的。他們要理抹的是象我梅思平這樣搞和平運動的『首義』之人!」說著一聲苦笑,「我想,他們弄清你的情況後,是會放你出去的,你就權宜陪我們幾天吧。」

  「梅先生說的在理,有學問的人就是不一樣。」說話的是坐在對面床上的張永福,也是一位古稀老人,臉黑眼窩深身材瘦小,很會說話。他是一個南洋富商,孫中山的老朋友,同汪精衛也熟悉。當年汪精衛追隨孫中山去南洋鼓吹革命時,得到過張永福的資助,因此在汪偽時期,張永福被汪精衛作為社會賢達人士也給掛了個國府委員銜,也就被抓了進來。張永福雖然個子瘦小,但作派大氣。他用一隻瘦手梳理著頷下一綹山羊鬍,緩聲說道:「溥翁,你要相信,如果我們這樣的人老蔣都饒不過,被他抓來墊背,而該抓的不抓。那麼,這樣的政權斷然是短命的。因為天理不容!」

  「我信,我信!」溥侗是個怕事的人,說時豎起一根指頭,示意張永福說話小聲些,話也不要說得過激。他怕張永福說出些更出格的話,這就警覺地站起身來,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這就到了午飯時間,伙食也還勉強可以,討厭的是室中有一位癮居子,不時菸癮發作時,鬼哭狼嚎,從床上絆到地板上,鼻濃口水的。梅思平第一次領教了什麼叫囚犯,什麼叫監獄,儘管他住的還是高級監獄。晚上是最難熬的時間,他們睡的木板床上臭蟲都鑽出來了。頭一落到枕頭上,這些嗜血的小動物紛紛出來吮他們身上的血。養尊處優慣了的他們,哪裡受過這樣的罪?一個個大呼小叫,半夜三更起來捉臭蟲,狼狽至極。他們乾脆睡到地板上,好在監獄對他們還是網開一面,允許家裡人每天給他們送來好酒好菜。

  「溥先生、張先生好消息!」一個星期後的一個早晨,岑廣德手中搖著一張報紙,吊二郎當地來在他們牢房中串門――這是前清兩廣總督岑春煊的三公子。岑廣德30來歲,儘管在獄中但因為有錢,也捨得對獄卒們花錢,行動很自由,想到哪個牢房串門要都可以;有報紙看,衣著整潔,油頭粉面的。

  梅思平笑道:「岑三公子,什麼事這麼春風滿面的,未必要出獄了嗎?」

  「出獄還不是早晚的事。」岑三公子說著將手中的報紙拍在梅思平床上,說:「來看、來看,大家看!報上登了,不僅當局宣布溥翁、張(永福)公將從即日起釋放,從此脫離縲紲。而且,周佛海這些大漢奸也終於籠起了!」說著,用手在報紙上用力一拍。

  大家一涌而上看報,看到報上除將溥侗、張永福獲釋的消息放在報紙頭版顯要位置外,還以通欄大標題刊出了一則《不倒翁周佛海倒了》,副題是《丁默邨、羅君強、熊劍東亦被逮捕,蔣委員長嚴飭押回重慶公審》的重要消息。梅思平看完這則消息暗想,周佛海這些人雖然法術使盡,對重慶百般巴結,但最終落得這般下場,這是全國人民不答應,蔣介石不得已而為之!

  一時,牢房中人心大快,大家議論紛紛。梅思平喜滋滋地揚了揚手中的報紙,說:「走,不要只是我們樂,去把這大好消息告訴所有的難友們!」大家一致贊成,這就走出高級牢房,四處竄門,奔走相告去了。

  夜幕籠罩了夫子廟監獄。

  不管是一般牢房還是高級牢房,入夜以後是嚴禁喧譁的,因而整座監獄寂如墳場。梅思平和衣躺在床上,雙手枕著頭,長久地盯視著掛在高高天花板上那盞孤零零的電燈,往事一幕幕從眼前閃過,他的胸中燃燒著一派枯澀的紅光。他感到人生無常、感到自己孤苦無依;感到胸中冒起一種可怕的鳴咽,簡直就要把胸膛撕裂了!

  「嚓、嚓、嚓」是誰在向這間高級牢房走來,腳步聲由遠而近,是這麼熟悉而又陌生?是他?梅思平猛地吃了一驚,在床上一骨碌坐起時,陳公博走了進來。

  「公博,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梅思平一躍而起時,陳公博上前握著了他的手,坐在他對面的那間空床上――下午,宣布獲釋的溥侗、張永福就慌不迭地收拾好東西出了獄,現在這間高級牢房中就梅思平一個人。

  「我給你作伴來了。」陳公博抬眼看了看周圍,慘然一笑說:「這裡很清靜很好,我的來日無多。以往,我們都在為和平運動忙,見面時間少,這下我們正好可以好好談談了。」他們搬起指拇將當初跟定汪精衛搞「和平運動的首義」的人算了算,這些人是死的死,收監的收監。

  「怎麼就沒有聽到汪曼雲的消息呢?」陳公博說,「人人都說汪胖子這個福將,未必他又滑了過去?」

  「還真是滑了過去。」梅思平說:「這個滑頭早就在『黨皇帝『吳開先身上下夠了功夫。現在,吳開先又抖了起來,當上了重慶派回上海的接收大員。吳開先一到上海,就將汪曼雲從監獄中保了出去,待為上賓……」

  二人睡到床上還在談,一直談到深夜,陳公博睡去。朦朦朧朧地,梅思平也走進了睡鄉。

  「思平、思平!」半夜,梅思平突然被陳公博喚醒,微弱的燈光下,只見陳公博滿臉恐懼,雙腿盤坐在對面床上,將一床被子從頭上圍到腳下,只留出一雙膽怯的眼睛。這與陳公博平時那種文雅坦然,敢說敢當,上刀山下火海只等閒的丈夫樣判若兩人。順著陳公博驚恐不安的眼睛看去,只見在他床前陰影中有隻碩鼠籠在逡巡。如此而已!梅思平不禁啞然一笑,心想,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陳公博居然很怕老鼠!

  梅思平憋著笑,也不言語,輕手輕腳抓起床上那隻冬瓜枕頭,猛地擲去――「嘰!」枕頭正好打在鼠頭上,老鼠一聲慘叫在地上幾蹬,死了。

  陳公博嚇得訝然失聲,身子直往後縮,那樣子,如果地上有個洞,他都要鑽進去。

  「哈哈哈!」梅思平終於忍俊不住,爆發出一陣大笑。他翻身下床,滿不在乎從地上拈起死鼠,走出門去扔進垃圾箱中。回到屋裡,這才見陳公博緩過神來,揭開了被子。

  「公博,我沒有想到你對一隻小小的老鼠竟害怕到如此程度!」梅思平坐到床上,說著感嘆,「一個經歷過無數次大風大浪的政治家,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會如此害怕一隻老鼠?」

  陳公博神情赧然,點頭承認:「我平生什麼都不怕,就怕這些小動物。」

  兩人又睡下了,因為出了這個小插曲,他們一時都沒有了睡意,往深處閒聊開來。

  「公博。」梅思平看著高高天花板上那盞忽幽忽明的電燈思索著說:「我有個疑問,一直沒有弄明白,趁這個機會想問問你。」

  「請講。」

  「抗戰勝利前夕,汪先生到日本治病去了,你大權在握。犯了貪污罪的糧食部長顧寶衡、周乃文二人向我求情,我又來求你放過他們。你同意了,說,比他們貪污多,罪大的人多的是。而過後你卻又食言,並沒有放了他們,讓他們二人落入重慶之手,結果二人被判了無期陡刑,這不象你的為人。你不是經常說,為人應言必行,行必果嗎?這是為什麼?」

  「思平,你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感謝你還知道、相信我的為人!」陳公博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我在你面前答應赦免顧寶衡、周乃文二人,是兌了現的。我立即下了手令,要特別法庭放了他們,讓他們恢復自由。不巧得很,當日南京城裡大亂,周鎬率領他的稅警部隊暴亂……」

  長夜難熬,他們二人在高級牢房中聊著顧寶衡、周乃文二人的命運。他們哪裡知道,這顧寶衡、周乃文二人,至此在獄中一直關了三個時代――汪精衛時代,蔣介石時代和新中國成立後的人民政府時代。周乃文一直在獄中關死,顧寶衡命長,最後被人民政府寬大釋放定居成都,並當上了四川省人民政府參事室參事,1976年病逝,時年82歲。

  獄中的日子如一條渾濁的河,就這樣波瀾不驚地向前流去,這就忽忽到了1946年春。因為南京尚未成立高等法院,陳公博、陳璧君、禇民誼、梅思平等汪偽要犯被轉移到了蘇州提藍橋監獄,接受蘇州高等法院審訊。

  報春的燕子在檐前往來翻飛,空氣中充滿了它們呢喃的絮叫聲。這是上午時分,被單獨關在二樓一間優待室里的陳公博步出屋子,憑欄觀察著獄中初春的景象。後院的操壩上已長出了蓬蓬綠草,絨絨地笑咪咪地軟癱在地。看到這一方天地,他心中感到有一種熨貼。整個冬天,他一直貓在優待室里,腳不出戶寫了一篇洋洋數萬言的文章,名《八年的回憶》。文中,他詳細地記述了汪精衛對他的關心、恩情、他們之間的感情,以及他後來如何為報恩,義無反顧地「跳進火坑」的種種原因、過程……自知必死,每一天都是賺來的,現在,平生要做的最後一件事終於做完了,他感到輕鬆和釋然。

  1946年4月,陳公博以「通敵叛國罪」被判以死刑,轉往蘇州獅子口江蘇第三監獄關押。6月8日,行刑前,經他提出得到監獄批准,去同關在同一監獄的陳璧君告別。

  「夫人,我就先走一步了,我去那面陪伴先生(汪精衛)去了。牢中別無長物,我把這個小茶壺送您,權當留個紀念吧!」陳公博說著,當著獄警的面,站起身來,將他一直帶在身邊的一個很精巧的彎嘴小茶捧在手中,恭恭敬敬捧給陳璧君。陳璧君接過手中,痛哭失聲。然後,陳公博被獄警押走。當天下午,趁著生命中最後的一點時間,他給他的兒女們寫了封信;然後再給蔣介石寫信,可寫了一半,長嘆一聲作罷,將信紙撕碎,丟入紙簍。當夜,陳公博被執行了死刑,時年54歲。他的屍體葬於上海公墓……

  接著,汪偽的要員們經蘇州高等法院審訊後,紛紛下達了判決書。

  大塊頭儲民誼接到死刑下達書時,嚇破了膽。他在牢房中又哭又鬧,聲嘶力竭,申訴書一封接一封交上去,卻全然無用。大塊頭情急智生,竟給蔣介石寫了一封信,他交給監獄,並鄭重聲明,這是他要向最高領袖獻寶,信請務必交上去,這對繁榮黨國是一樁大事。見大塊頭儲民誼煞有其事,監獄不敢大意,立即用飛機將大塊頭的密信火速送往重慶。

  重慶上清寺。躊躇滿志,正在忙著準備返都南京的蔣介石,看了不遠千里專門從蘇州提藍橋監獄送呈的,所謂儲民誼的「密信」後暴跳如雷,一把將手上的信撕得粉碎!原來,大塊頭儲民誼呈送給最高領袖的「密信」,說的是,孫中山入殮進入水晶棺材時,醫生為長久保存孫中山的遺體挖出的一副的肝臟,被他「偷」了去,他願獻出來免死。僅此一項,就是莫大的罪!

  蔣介石盛怒之下,立刻下達命令,處決儲民誼。

  陳璧君的身份特殊一些,1946年4月16日,蘇州高等法院以判國罪公開起訴審判她。全國各界對此極為注意,是日,中外記者雲集蘇州高等法庭。法庭上,陳璧君拒不認罪。她強調她丈夫所做的一切都出自愛國愛民的動機,認為她丈夫汪精衛所推行的「和平運動」,是出自當時國內國際環境,為反共、保存國家利益的最佳選擇和有效途徑,是明智之舉……她一一例舉了汪精衛歷史上對國家的貢獻,不承認汪精衛有任何過錯,當然亦不承認法庭指證的他們夫婦都是賣國賊。陳璧君在1946年4月23日被判為終身監禁,在蘇州服刑。

  1949年,中國大陸解放,新中國成立,關在獄中的陳璧君因為始終拒絕認罪,被繼續監禁。曾經與她一起參加過辛亥革命,而且並稱為「巾幗英雄」的孫中山先生的夫人,國家副主席宋慶齡和何香凝也都去監獄中看過她。過後,宋慶齡和何香凝將此事給毛主席提起,毛主席寬宏大量,說是只要陳璧君寫一紙認罪書就可出獄。可是,他就是不寫,頑固到底。1959年6月,陳璧君58歲時,在獄中因病醫治無效而死。陳璧君和汪精衛有五個孩子,兩男三女,全都在國外,其中有一個是終生未婚的天主教修女。陳璧君的遺體被火化以後,骨灰由上海運往廣州存放。1960年,人民政府應她在海外的兒女們的請求,將陳璧君的骨灰移送香港,由她的兒女將其骨灰灑入了大海。

  梅思平是1947年國民黨在南京成立了高等法院後,第一個被判處死刑的。梅思平不服上訴,被駁回。行刑是一個秋日的下午。

  帶著最初一線寒意的暮色朦朧地走近。梅思平被提了出來,他臉色蒼白,特意換上了一件新的灰布長衫,腳下蹬的一雙朝圓白底直貢呢布鞋,也是新的。走過一間間牢房時,他強作鎮靜,同大家一一低聲道別。一刻鐘後,監獄後面的小院裡響起了槍聲,梅思平死了。事後據當事人講,梅思平死時態度也還鎮靜。他是自己走上刑場去的,他在一棵桂花樹下站定,轉過身來。子彈從他的前額進,後腦出,他是緩緩倒在樹下死的。

  林柏生死時,卻是驚慌失措,挨了兩槍才死,但他也還是自己走上刑場去的。

  最窩囊的是特務頭子丁默邨,他被槍斃時,同儲民誼簡直一個樣子。一副菸鬼樣的他,一下癱在地上,渾身哆嗦,不能站立。最後他是由兩個法警架上刑場,象死狗樣癱倒在地被槍斃的。

  接著被執行槍決的有汪偽大漢奸梁鴻志、王揖唐、蘇成德、葉蓬等人。王克敏是畏罪在獄中服毒自殺的。

  周佛海是這之中的最後一個。他機關算盡,自以為又躲過一劫。不意1946年,他的靠山、在國民黨中央呼風喚雨,權力很大的軍統特務頭子戴笠機撞南京郊外的戴山殞命,周佛海失去了庇護。加上全國人民要求嚴懲汪偽漢奸的呼聲強烈,沒有人敢於出面保護周佛海這個大漢奸頭子。本來,蔣介石為順應民情,是要判處周佛海死刑的,被周佛海的妻子楊淑惠聞訊後,搶先一步,不僅四處活動,托關係找門子,挽救丈夫;最後竟親自闖進蔣介石住處,撲鼕一聲下跪,抱著蔣介石的腿,叩頭求委員長免他丈夫一死。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她丈夫如何早就暗中反正,替黨國做了不少事。強調,雖然現在與丈夫一直保持著聯繫的「戴(笠)局長已去」,但事情是存在的,她還拿出了不少有關方面的證據……

  蔣介石這就免去周佛海一死。

  周佛海也是最後一個關進蘇州提藍橋監獄的汪偽要員。他進獄後,始終擺出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他強調自己不在剛剛公布的《懲治漢奸條例》之列。法庭上,當法官起訴他有「謀敵判國,圖謀反抗本國」罪時,他卻反辱相譏,口氣很大也很受屈地反駁說:「……當初,如果我周某不是為了黨國利益,只為自己,我只要一句話,東南半壁就是姓共不姓蔣了……」他在例舉作了大量類似有利黨國的事實後,竟得出這樣的結論:「法官指訴我『謀敵判國,圖謀反抗本國』罪不實,應為『通謀本國,圖謀反抗敵國』才對!」法官說不過他,偃旗息鼓敗下陣來,周佛海的囂張氣焰,引起場上一陣不滿的噓聲。

  周佛海一副官相,長得高大,臉盤方正。年齡漸長,發了福,又飽經宦海沉浮,遇事沉著,少有發氣,人稱「笑面菩薩」。可是入獄後,他自知罪孽深重,難逃一死,對生活沒有了信心卻又覺得蔣介石過河折橋,心中窩火得慌。久而久之,脾氣變得很大,而且越漸古怪,時而暴燥,時而軟弱怕死。法庭給他送去紙筆,要他供錄他平生罪行;而他卻完全是文過飾非,竭力為自己開脫罪責,評功擺好。他有大菸癮,在獄中發作時,痛苦得尋死覓活地撞牆,鬧得不知所以,獄中也不管他,任他鬧去。好在他菸癮不深,時間一久,竟然熬了過去,也不發了。他這就不時去一間間受優待的獄中竄門,訴說苦哀,也不管人家歡不歡迎。

  哲人說,世界人一切東西都怕時間。人是會變的。這些話很對。周佛海,過去那麼一個唯我獨尊,精明強幹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折磨,慢慢變得孤僻起來,最後神態顯出呆滯。常常一個人坐在他那間優待室里發呆發怔,口中喃喃有詞。時序到了1947年早春二月,周佛海在一個很有些寒冷的晚上突然發生心絞痛,因獄醫來不及搶救猝死。

  在盧英、羅君強、陳春圃、江亢虎這些汪偽要員被南京高等法院判處無期徒刑後,一個在中國政治舞台上上演了長達五年多久的一出鬧劇、活劇、醜劇的沉沉黑幕終於落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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