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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22:17:03
作者: 殷海波
鐵楓並不像其名一樣剛毅威猛,反而有著鄭伊健一般的瀟灑和優雅。他對人總是斯文儒雅,但只要你參加幾次有他在場的高層會議,你就能清晰地嗅到那樣一種獨占鰲頭的孤獨。鐵楓是帶了幾乎一整個班底從另外一家銀行空降而至的,目的就是要把確定為「銀行新引擎」的投資銀行做大做強,據說在上一家銀行,他帶領自己組建起來的團隊將投行業務從無到有,幾年間業務規模翻了九倍,幫助老東家贏得了最為亮眼的市場業績。可想而知,這樣一個業界紅人,此番如此大動干戈,所有的人看到他都像是看到敲鑼打鼓的天兵天將,表面上鼓掌助威可心裡頭不見得能有個好滋味。鐵楓倒也不忙著結交,而是和團隊埋頭苦幹,不長時間就拿出了完整的一套業務發展規劃,前台的分行觸角、行業團隊的開拓,中台的產品和業務組合與創新、後台與託管的銜接,劉行長甚為滿意,並要求相關的各條線和部門予以全力配合。領導們紛紛表示支持,不過用屁股也能想得出來,KPI沒有壓在他們頭上的話,怎麼個支持和支持的力度可就大不同了。雖說業務聯動對自己的板塊也會帶來幫助,但只要自己的KPI能達成,何苦主動為他人攻城略地呢,這些見過風浪的人精,哪個人心底里沒有一把算盤呢。
吳躍是高層領導裡面另外一個氣質和樣貌出眾的,大家總是開玩笑說我們行的有些GG根本沒必要去外面請模特,吳總一亮相那就是風流倜儻的企業家、高端人士、社會精英。吳躍早年曾在美國華爾街工作過一段時間,所以在思路和眼界上經常能超前和另闢蹊徑。他負責個人貸款業務,推出了好幾款在業內首創的貸款產品,個貸規模每年都有不錯的增長,現在行里大張旗鼓地搞零售業務擴張,按說吳躍應該成為挑起零售大旗的不二人選。但劇情並沒有這樣發展,所以呢,這位從華爾街歸來的金融精英多少有那麼一點兒壯志未酬。
和鐵楓、吳躍有深度接觸還要從那一次的封閉研討營說起。十一假期,劉行長提前讓助理布置了假期的特別任務,點了幾個重點業務條線領導的名,把大家集中到一處坐落在山裡的銀行自建培訓學校,研討行里的戰略規劃方案。這個方案的討論倒不只是這麼幾天的事情,前期已經做了大量的研究和提案,聘請了國際知名的戰略諮詢公司。近些年面臨內外部的環境變化,各家銀行都在進行業務梳理、資源配置、架構重組和戰略定位,之所以放假期間組織外出集中研討,就是為了能在領導們都不被日常工作打擾的情況下,心無雜念地把那些懸而未決的內容確定下來。我和李安華那次是被劉行長助理抓差,放棄假期作為工作人員參會的。那幾天,領導們白天討論得很熱烈,晚上也會小範圍的相互聊聊,我和李安華,配合諮詢公司的小組,還有領導的秘書們,就成了連軸轉的人。我們負責將領導們的討論整理出來,加入對同業的研究分析,形成報告,第二天講給大家聽,報告總是引發又一輪激烈的討論。劉行長非常滿意,他說脫離了日常工作後大家的專注力和熱情都高漲了,而且有什麼想法不用找這個找那個的,全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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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理報告的過程中,為了更深入地搞清楚每位領導的思路,我們又分頭行動跟不同的領導混在一起,李安華在這期間和吳躍接觸最多,我和鐵楓接觸最多,當時並不知道這樣的接觸竟像是預示了日後兩個人的路,或者說至少是個開端。那七天對於我來說更像是一個超級集訓營,領導們的信息量已經爆表,國際知名的諮詢公司更是名不虛傳,接住領導的每一個球之後是專家團隊和國際同業實戰資料的強大支持,帶著深入研判的再探討讓領導們為之興奮,我想那是我形成工作能力之後最大的一次全面提升,對業務的理解、思維方式乃至思路歸納都感覺豁然開朗,安華和我也因此成為領導們眼中有頭腦有思路的可用之才。
七天下來,身體的感覺就一個字,累,整個人跟散了架子似的,才知道諮詢公司的活也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一回到家我就倒頭大睡,直到第二天早上燕紫把我搖醒,她說我睡了十五個小時了,飯也沒吃一口,她給我做好了荷包蛋麵條,讓我吃了趕緊去上班。我抓起手機一看,7點30分了,新一天的工作又在不遠處召喚了。
那一段時間的工作很辛苦,周末加班更是家常便飯,徒步什麼的,被完全擱置了,最大的運動就是周末的早上和燕紫做愛,三次,還是完美的三次,燕紫實在是精通銷魂之術,最後的時候我也總是進入到那種徹底放空了的狀態。在我,這漸漸成了一種依賴性的滿足。燕紫不是黏人的女生,我也幾乎不用擔心我加班的時候她會感覺無聊,她也會去加班,就像她說的,她的工作是想做就有的,閒了的時候她就擺弄那些折折拼拼的小玩意兒,她用很多紅色的紙折成成百上千的千紙鶴,然後把它們粘在一棵彎曲伸展的小樹造型上,那些火紅的千紙鶴每一隻都翩翩欲飛的,是紅火的鶴,又像是跳動的火。她也喜歡上了聽CD,一邊做著她的手工藝,一邊聽著《帕格尼尼小提琴與吉他二重奏》,她說就喜歡那種愛得肝腸寸斷,突然起一身雞皮疙瘩,很過癮。我說那就聽大衛·葛瑞特的帕格尼尼《第24首A小調隨想曲》吧,最好再看一下那部《魔鬼小提琴家帕格尼尼》的電影,大衛·葛瑞特飾演帕格尼尼,音樂和顏值都會打動和刺到你的神經,我喜歡電影裡的音樂處理,小提琴的音效更加集中和突出。她更多時候聽法國香頌,她問我這裡面代表了什麼,我說大概像是沉醉在玫瑰嬌艷的盛放之中縱然知道凋零再所難免,是一種稍縱即逝的浪漫和美好吧。
我那時候除了做項目組的工作,最多的就是和安華一起,同諮詢公司的人混在一塊兒,他們總是在整幢大廈的燈都熄得差不多的時候才走,「諮詢費很貴的,我們不賣命哪行,也算是職業素養吧!」他們戲稱。他們也喜歡同我們混在一起,讓我們從甲方的角度幫他們做分析,尤其李安華是個腦細胞爆表的傢伙。除此之外,我還幫鐵楓和林麗華幹了不少的活。
林麗華是私行的副行長,五十歲上下年紀,總是把自己打扮得精緻端莊,她不似Jessica那麼的誇張和時尚,但衣著考究,形象穩重,很符合私人銀行高端客戶的定位。我被林麗華抓差是因為她看到我每次幫鐵楓整理的報告都令劉行長讚許,她就找我說,「小蕭啊,你幫我把報告調整一下,突出一下亮點!」「行啊,內容都是在的,我把表述思路調整一下,更突出圍繞零售大發展策略開展業務,您看怎麼樣?」林麗華於是對我這樣一種踏實好用的作風讚賞有加。所以有的時候我也想,一個人說到底是處在具體的小環境當中的,要是你的直線領導和你對脾氣,欣賞你,不但容易獲得上升的機會,工作做起來即使累一點兒心裡也愉快些。但這就是在大企業當中的人的無奈,你看重的是大企業的整體效益和大的平台,別說工作的小環境,就是具體的工作崗位都是很難有選擇餘地的,企業中都會有換崗的機會,但好的崗位從來都是沒人拿出來換的。
對了,我還幫過鐵楓和林麗華一個小忙。那天同外資銀行的同事與林麗華開會,談了不久後的一個私行俱樂部活動,我們計劃在活動中推廣與外資銀行共同發行的一款理財產品。會議結束的時候我在走廊里剛好碰到鐵楓,我琢磨了一下就和他提了一嘴,「不是說投行和私行有一些客戶和項目可以共生共享嗎,沒準兒可以就此做個嘗試!」「好建議,那我就主動去找一下林副行長。」鐵楓於是主動向林麗華伸出了橄欖枝。從那之後,林麗華和鐵楓就一直保持著愉快的合作關係。私行俱樂部活動當天我陪同外資銀行的人到了現場,鐵楓看到我就走過來和我們握手寒暄,他特意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回頭看他,他衝著我笑了笑。
一轉眼到了項目組工作的尾聲了,那天鐵楓的秘書給我打電話說楓哥找我。我走進鐵楓的辦公室,他起身招呼我,給我沏了杯茶。鐵楓的氣質優雅,不急不躁,但在看似波瀾不驚的外表之下又都在腦子裡波詭雲譎般地盤算過了。
「聽說你這一次的考評業績不錯,李安華和你,受到了各部門領導的一致好評啊!」
「楓哥您過獎了!」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項目組的工作也在收尾了,之後還想回原部門嗎?」
「我很想拓展一下自己,如果有機會的話真想跟著楓哥您多學學投資銀行的業務!」我來之前就合計過,差不多要把這個話題丟出來了,如果沒有近來的頻繁接觸,我是斷沒有機會往這個領域發展的,過往的經驗並不匹配。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應該提出來。剛畢業的時候學歷是敲門磚,工作幾年經驗是金剛鑽,再接下來那些就都不是最重要的了,龍飛鳳舞,萬類霜天,蟲子飛不上高天,會飛的各有各的道行。投資銀行和私人銀行,這兩個領域較之我原來的部門都是更有前景並且小環境更適合我的。
鐵楓面色明朗地點了點頭,「你幫了我不少的忙,對投行接下來的業務重點也有很多理解了!」
「這段時間分支行和行業線的聯動機制已經開始啟動了,中台的產品和方案規劃需要增強力量,要能跟得上前線的要求!」
「嗯,」他點了點頭,「為客戶提供全周期全方位的投融資解決方案,要扎紮實實地一個個成功案例地積累完善起來,早期融資、IPO階段多元化服務、轉型期的資產處理,每一個環節都要做細做強!」
我們那天聊的時間不長,鐵楓也沒說什麼決定性的話,我心裏面掂量著這件事應該還是有希望的。
李安華說要單獨約我聊聊。我倆的關係一直不錯,我覺得和其他人比起來,安華是個可以信賴的人。他比我小三歲,但面相看起來好像大我五歲似的,他是出了名的腦容量爆表,對各種業務問題有著深入的研究和見解,更難得的是他從不恃才而驕,他喜歡把他的理解和思考講給你聽,態度又是極為謙和的,我對此的理解一是說他的修養好喜歡與人分享,另一說是他要把這些東西說出來否則他會因為孤獨而死,這可能是天才的悲哀。但他又不是智商高到情商為負的人,他的情商高過大多數的人,凡是與他打過交道的人沒有不喜歡他的,他和你的溝通總是平和而有條理,讓你在不知不覺中就會認同他的分析和觀點。還有一點就是他的付出和擔當。項目組裡工作邊界有時劃分得不完全清晰,遇到棘手的問題,他會說,「放心,我來!」就好像他是那個最終要為整個項目負責的人。
我有點兒驚奇自己對安華的理解竟然有這麼多。他還是一個以工作為樂的人,這一點絕不誇張,他對吃點啥、玩點啥或者去哪裡旅行並不熱衷,但如果老婆要求他就會陪她去旅行。他有一個漂亮又省心的老婆,他說:「娶老婆這件事兒能夠充分體現一個男人的智商!」他盛讚現在的年度鮮花預訂服務,他付一次的錢,老婆每周都能收到花,竟然把他變成了一個浪漫的人設,「這個效率高,效果好,是聰明人的玩法!」所以其實這麼說來,安華比大多數的理工科直男更懂得聰明地浪漫。
晚上七點多鐘我倆走出銀行大門,叫了輛車去爵士酒吧,去哪兒對他來講並不重要,要聊的事情才是重要的。
「鐵哥和林麗華,你更傾向於哪一個?」我倆找了個位置坐下來,點了兩瓶Corola,他開門見山就問。
「如果是你的話會更傾向於誰?」我反問他。
「兩個都不錯。是我的話就對投行更有興趣,這塊業務規模和發展都很有潛力,又能擴寬視野和接觸面。鐵哥的風格嘛,也幹練,跟著他能夠學到更多的東西。」
「和我想的差不多,不過也要看領導們最終怎麼想。對了,說說你吧!」
「對,這也是我今天想和你聊的。」
我倆要的Corola來了,我們一邊喝酒一邊聽現場一位女歌手用義大利語在演唱,那是個渾厚的女中音,歌聲中透著甜蜜和憂傷,富有感染力,雖然聽不懂歌詞,但演唱者飽滿的情緒一下子就能打動你的心,像是山谷的風在空曠地迴響,但我知道李安華沒在聽歌。
「吳躍,你對這個人的印象怎麼樣?」
「哦,當然是個人物,只是目前在行里的地位有點兒微妙,沒能像鐵哥那樣取得劉行的信任。不過以他的背景和經驗,我想他終歸是要做些事情的,大老遠地從美國跑回來,國內又是一片黃金沃土,沒理由就埋沒在這裡。」
李安華點頭說:「他一直在關注房貸中的二手房交易。目前的市場很不規範,一直以來都依靠小貸公司和擔保公司,時間長,費用高,風險大,這是三個真實的痛點。國外在這方面有完善的產權保險,房產買賣雙方先通過第三方購買一份產權交易保險,買方銀行見保單提前發放按揭,賣方提前獲得房款,整個過程下來,買方省了一半的成本,交易時間只需要之前的三分之一,資金也安全放心得多。美國有一家公司之前就瞄準了中國這個市場,可惜政策和資源都不匹配,所以沒能攻下來。」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項目,所以你們想做那個第三方是嗎?」
「嗨!」他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老吳和我已經合計很久了,老吳還會帶他原來團隊得力的人一起,他們對個人信貸的業務、流程、審批、風險都非常熟悉。」
「豪華陣容啊!」
「這個事情要聯動多家銀行、保險公司以及房產中介,把全國各地不同房地產的交易流程和交易制度整合起來,實現標準化、系統化,做起來也很不容易。」
「房地產市場近來調控加緊,外部環境似乎並不樂觀。」
「嗯,」他喝了口啤酒,「住房金融這個市場很大。中國的二手房比一手房,在大一些城市2:1,以後一定會大幅上升,容量是巨大的。再者我們也用同樣的產權險做房屋抵押貸款,房貸和抵押兩者有輔助效應。」
「不錯啊,市場規模預估了嗎?」
「中國二手房市場每年的一手房、二手房的交易超過10萬億元,背後大概有15萬億元的按揭存量,將近20萬億元的抵押貸款的存量,萬億元的市場才可能有百億元級別的公司,對吧?」
我舉起啤酒敬他,「聽起來前途無量啊!」
「不容易做。要撬動整個行業的變革,建立一個新的生態圈!」李安華臉上現出悲壯和決絕的表情,這時他的電話響了。
「James?」他看著我,「我和蕭憶水在一起,在這個,黑鷹爵士酒吧。哦,好啊!」
「James等下過來!」他掛斷電話對我說。
James和Unis,是外資合作方的兩位主要負責人,畢業於杜克和哥倫比亞的兩個大帥哥,從他們身上我看到美國精英的生活方式。他們在加州有著漂亮的花園洋房,那裡氣候宜人食品安全,孩子接受美國教育,一家人閒暇的時候喜歡外出度假,他們是財務頗豐的國內中產嚮往的生活標杆。我能感受到他們身上那種屬於精英階層的驕傲,但同時也混合著一絲個人野心擴展的無奈,他們的老闆是美國人和印度人。在美國,印度人比中國人更能獲得擔任公司高管或者技術負責人的機會,所以對於他們而言,回到中國的市場也許意味著更多的成功和機遇。James同安華和我是聊得比較多的,項目接近尾聲了,他們也即將有著新的工作和定位了。
「James把Unis搞走了你知道嗎?」
「聽說了。好像聯手那個負責技術的印度人做了個局坑了Unis一把,Unis被調回總部了。」
「嗯,所以James就名正言順地成了中國區的老大!」
James來了,他點了一杯馬提尼。華麗的吉他聲響起的時候,我注意到一個義大利男子坐在椅子上撥動琴弦。他有著一頭烏黑的捲髮,眼睛深邃,鼻樑高挺,纖細的手指在琴鍵上飛快地迴旋,音樂聲有如湍急的流水從山谷間一瀉而出,歡快地奔流。「真是華麗!」我心裡想,James喝了兩聲彩。
「你也喜歡爵士樂?」我問。
「我?我對爵士一般,要是真聽音樂的話,我喜歡聽歌劇。」
「華格納的,」他又補充道,「那玩意兒過癮,恢宏,有氣魄。我也是在上大學的時候跟著我一個室友聽起來的。華格納不僅有音樂性還有宏大的文學性,尼伯龍根的指環是世界的權力,侏儒是統治世界的流氓階級,眾神的黃昏是偉大精神的陷落。挺有意思的。」他的馬提尼碰上我們的Corola,「你好像喜歡這玩意兒?」
「嗯。」我笑笑。
「爵士挺好,靈魂的灑脫和搖擺!」James的心思並沒有真的在音樂上。
「創業?做P2P啊?你們PMO裡面有兩位前些日子離職的好像也是去做了P2P,風口啊!」
「我不做P2P,」李安華笑著說,「做的人太多了,同質化嚴重,不好玩!到了最後只能拼財團背景,拼營銷,那種一天騷擾客戶三次的所謂營銷我可做不來!」
「對對對,你腦容量那麼大腦細胞超級活躍,不好玩的事兒是不喜歡的!」
他倆大聲嘻哈著喝酒,我不得不示意他們壓低點聲音,以免影響了現場表演的氣氛。李安華把剛才和我講過的二手房產權險的項目又和James說了一遍。
「這是個好項目!」James大聲稱讚,「你去做CEO吧?吳躍做董事長?」
「嗯。」
「吳躍有眼光,你是個想幹事能幹事的人,又能擔當,我看你對項目負責任的勁頭就知道你是個當得起CEO的好材料。創業最難得的就是那種西天取經的唐僧精神,沒了孫悟空,少了豬八戒,我也得堅持到底把真經給取回來,還得想方設法多找幾個孫猴子,再給每個人都套上個緊箍咒!」
「我們的團隊很給力!」李安華忙給James講他們的團隊構成。
「豪華陣容啊,投資方來頭不小啊!」
「吳躍找的投資,藍林資本領投!」
「怪不得,拿了多少投資?」James對投資金額的興趣似乎大於他對於項目本身的興趣,「美國的確有很多金融創新是值得借鑑的,日後如果發現了什麼好的機會,我也去找你和吳躍取取經,不過我得找得到像你這樣的CEO才行!」
所以有一些事情呢,既有努力的成分也有運氣的成分,李安華跟著吳躍創業去了,我跟著鐵楓進了投行。燕紫的舅舅邀請我們去家裡吃飯,她的舅媽張羅了一桌子的菜。
「咱們自己家人就在家裡吃!」舅舅說。
「謝謝舅舅提攜,我加入行里的PMO項目組,得到了很好的鍛鍊和提升,也才有機會進入投行事業部!」我端起酒杯向舅舅敬酒。
「關鍵要你自己幹得好!」舅舅顯得頗為滿意,「老劉跟我說是鐵楓主動點的你!」
「你們兩個都好好干,大有前途!」
燕紫這時也已經到小微業務部管理其中的一塊業務。不過小微呢雖說是時下各家銀行都在推動的,但在實際執行中困難很多,市場信息不對稱,管理成本高,更需要規避風險。她有的時候經常為工作所困擾,我就試圖安慰她,「對了,不是一直說要去看日出嗎,哪個周末我提前預訂鹿咀山莊的小木屋!」「是啊,婚紗照也要去拍了,拖太久了!」燕紫說。結婚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但由於我倆的忙碌推了幾次,我爸倒是一副氣定神閒的口氣,「沒事兒,你倆先忙,正是該忙的時候。你看爸跟你怎麼說的,我說燕紫的舅舅不簡單吧!你們先忙工作,結婚這事兒反正板上釘釘的,晚上一年半載不打緊!」燕紫最近總是失眠,眼神里也像蒙了一抹憂愁似的,問她她又說沒什麼,我想一定是工作壓力太大了,就想讓她儘可能地放鬆下來,「聽巴赫十二平均律的前幾首吧,聽著聽著就能睡著了!」我開了音樂設定了播放時間調到合適的音量,沒聽一小會兒就睡著了,但燕紫好像還是翻來覆去好久才入睡。
我約了Lucas喝酒,這是我和他主動聯繫後兩個人第二次出來喝酒了。上次他和我說有個可以考慮的機會,職位的級別上他可以幫我爭取,但那塊業務呢有點兒不太好做,所以他說我如果不那麼著急的話可以再等等,畢竟要有好的發展還是要依託有前景的業務。我也和他同步了我進入PMO項目組的情況。「這是好機會啊,既能得到鍛鍊,又可能獲得新的發展契機,行,我這邊也繼續物色著,有什麼咱倆及時通氣!」所以我得和Lucas說明我現在的進展,我希望和Lucas維持良好的信任關係,誰知道呢,這個世界有的時候山水流轉,我可依賴的人脈資源本就有限。
「投行啊,那可是人人眼熱的新賽道,那得祝賀你,必須的,得好好地慶祝一下!」
「新工作其實並不輕鬆,要使出更大的勁頭!」
「說得沒錯,但不妨礙慶祝,慶祝完了,該拼就拼去!」
Lucas本就愛玩愛鬧,那天我倆喝了一整瓶的XO,他又叫了幾個人來唱K,再喝啤酒,我很少喝得這麼high,心裡覺得難得的暢快,把一直矜持著的高興都釋放了出來,有一種說不出的爽,這種爽法好像只能用燕紫帶給我的高潮來類比了。這時心裡也就明鏡兒似的知道這樣的機會砸到我就跟天上掉了個餡餅似的,如果沒有燕紫,估計再怎麼著都砸不到我頭上。心裡就湧上一種特別的感動,好像自己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走在這個世界上的,有那麼一個人真心地拉著我的手,在這逐世洪流中與我相依為伴。人們都說婚姻是現實中最有力的結盟,我從未渴望甚至頗不以為然,從我的婚姻理想你應該看得出來。但現在這結盟意外地跑了來幫了我一把,好像就是為了讓我明白它是真實可信的,婚姻因此也是真實可信的。
走出KTV的時候一眼看到馬路對面一個亮晶晶的櫥窗,裡面陳列著幾串光彩奪目的鑽石項鍊。我晃晃悠悠地走過馬路,走進珠寶店,趴在玻璃櫥柜上眯細了眼睛,盯著重影閃爍的戒指和吊墜。
「先生您要選一款首飾嗎?」店員半是惶恐半是懷疑地不確定該離我近一點還是遠一點的好。
「那款,紅寶石的,對,一萬二是嗎?」
「哦,先生好眼力,這是我們這一季的新款,來自義大利設計師的『夏日玫瑰』系列,黛安娜王妃同款,1.2萬是基礎款,還有5.3萬、10.8萬兩個升級款,奢華款的是這一隻36.9萬,寓意……」她馬上走過來耐心地介紹起來,意識到我有可能是今天打烊之前的最後一個買主。
我擺擺手打斷她,我只是要確認我沒有少看一個零,「幫我包起來!」
「好的,先生!您是刷卡嗎?」她聰明地決定了速戰速決的策略。
「先生您不需要一個包裝袋嗎?」
我擺了擺手,頭也沒回地走出了店子。
我把戒指盒裝在口袋裡,叫了一輛計程車,路上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上了電梯來到家門口費了半天勁才把鑰匙插進鎖孔,屋裡黑漆漆的。我按亮餐廳的燈,從涼杯里一杯一杯地倒水喝,口渴得實在厲害,身體也發沉。我剛往沙發上一坐,就順著靠背滑了下去,我在沙發上睡著了,口袋裡裝著那枚紅寶石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