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雪域 樂園 1
2024-10-03 22:17:07
作者: 殷海波
離開城堡的時候是清晨,朝陽照在城堡雄偉的尖頂上,照在平靜閃爍的河面上。我們來到懸崖邊,遠遠地望見樂園像一顆熠熠生輝的蛋,一輛過山車正瘋狂地鑽出蛋殼,呼嘯旋轉著在蛋殼上飛竄直到又鑽進了蛋殼。一輛玻璃門的軌道車停在了我們面前,頂著一條辮子,卻看不到軌道。我帶著孩子們坐了進去,車門輕輕合上,喬治法師用魔術棒輕輕一點,車子先是向空中一躍,緊接著我們的眼前一閃,一片黑暗,像是鑽進了一個異度空間,但時間不長,眼前再一閃,一片光亮,帶著強烈科技感的大巨蛋和大門上方閃爍的「樂園」兩個大字躍入了眼帘。車門緩緩打開之後,獸們就從大門裡走出來迎接我們,它們接過了我背上的孩子,就是昨天喝了我的嗜睡汽水的那個小傢伙,我汽水裡的嗜睡分量本來就是他們的好幾倍。
樂園在我的面前展開熟悉的畫面,繁忙喧鬧,人流穿梭。孩子們跟著獸走了。獸在樂園裡是霓虹般絢麗多彩的,他們走向了中央舞台,那裡,精彩的演出永不落幕,傳送帶上的美食引人垂涎,五花八門的自動販賣機提供生活的一應所需。總之,樂園的生活就是——「應有盡有,享你所想!」。不過我現在肚子還不餓,我於是沿著奮進大道往前走,就看到了一身吉卜賽裝扮的Vivian,和占卜屋前面排起的長龍。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
Vivian長著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眼圈也畫得黑黑的,她頭上扎著很多的辮子,其中有幾條真的但更多的都是假髮。她的裙子哩哩囉囉的一層又一層,晚上下班時她會從腰間解下那條臃腫的裙子,把它塞進占卜屋的柜子里,第二天早上上班時才又穿上,所以摘掉裙子假髮這些行頭之後她其實是個挺苗條挺年輕的女人。對了,占卜屋和恐怖屋是樂園裡僅有的只在白天運營的項目。
樂園平面圖
「嘿,這幾天怎麼樣?有什麼新聞嗎?」我問。
Vivian正在幫排隊的人在機器上按指紋,看到我就露出喜出望外的樣子,「嗨,你可算回來了,每次你不在我們都覺得像缺了好多東西似的,Kevin總是說,『大傢伙』到底還要幾天才回來?」
我倆像老友重逢一樣地擁抱後,她說:「特別的事兒還真是有的,發生了一起謀殺案!」
「你是說恐怖屋裡的謀殺案嗎,那不是天天都在發生?」
恐怖屋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存在,當人們獲得了快樂,擺脫了情緒的困擾,擁有了對抗疲倦的能量之後,為什麼還希望進入那裡?總有人要尋找刺激,我們幾個老夥計有著比較相似的看法——有一種黑暗的天性涌動在人們的血液中,總要有釋放的地方。還可能是一種冒險和僥倖心理,恐怖屋是樂園當中唯一的一處沒有任何監控設施,甚至沒有獸巡查的地方,也就是說,這是一個人們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方。
關於那裡究竟有什麼,又究竟發生了什麼,都是經由進去過又活著出來的人口口相傳的。據說那裡有殭屍房,死了的人有的會變成殭屍,專門攔截進入恐怖屋的活人,他們的樣子驚悚無比,骷髏和骨架,還有殘缺不全的內臟和皮膚,可他們的眼睛是噴著火的,伸著長長的血紅的舌頭,手指變成了鋒利的劍,會刺入他們攔住的人的脖子、心臟或者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血淋淋的。被殭屍殺死的人也就變成了殭屍,加入殭屍的隊伍,他們會鑽進地底下,也說不好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出現。所以有的時候,人們進入殭屍房的時候會發現那裡靜悄悄的什麼也沒有,那就是殭屍們鑽到地下睡覺去了,經過的人生怕殭屍突然間從地底下冒出來,因此反倒更加地膽戰心驚。還有人說有水蛇洞,那些水蛇會纏住路過的人,把他們一點一點地拖入泥潭之中,再把他們吃掉,吃掉皮肉和內臟,最後就只有骨頭會漂在泥潭上面,再經過幾次泥潭裡的翻騰,也就沉下去了。黑暗叢林據說遊蕩著野獸和嗜血蝙蝠,那裡漆黑一團,一旦鑽了進去就陷入無邊的宇宙盲區,陰風陣陣,野獸在遠處嗚咽、嘶鳴,如果你在叢林裡鑽得久了突然看到一束藍光,那就是野獸來了,或者是一群嗜血蝙蝠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呼啦」一下子聚攏過來,沒一會兒工夫,那人就乾癟了,就像張破報紙一樣被陣陣陰風吹得「呼啦啦」的,突然撲到過路人身上,被撲到的人就嚇得魂飛魄散了。關於恐怖屋,還有成千上萬種恐怖的傳聞,但是幾乎沒有一種是能夠被完全證實的,幾乎每一個進去的人講述的都不一樣。但是,有一點卻是千真萬確的,每一個準備進入恐怖屋的人都會以自我防禦的名義獲得一樣武器,長槍短槍或者彎弓利劍不一而足。Vivian說,「進去恐怖屋的人會互相殘殺。」不過從來沒有人提到過這一點,他們走出恐怖屋的時候經常是滿身血污,傷痕累累的,當然也有人看似毫髮無損。好在,恐怖屋有一個明確的規則,那就是,每一天,只能有一個人死在恐怖屋,只要有人掛掉,屋裡屋外就會響起警報,所有人都要自動解除武器,並沿著出口依次走出來,Vivian也會在勇士路的出口處做人員登記。所有活下來的人全都走出來之後,系統就會自動識別出當天死在恐怖屋裡那個人,他的名字、照片就會出現在占卜小屋面向奮進大道的大屏幕上,中央播報室的大喇叭也會響起,向樂園宣布那一天消失在恐怖小屋的人的名字,同時將他從樂園的名冊中徹底除名。也正是由於這樣明確的規則,不少人就會抱著冒險和僥倖的心理走進恐怖屋,畢竟每一天只有一個人會成為那個真正的倒霉鬼,而真的就有經驗豐富的恐怖屋歷險者,他們成了大家口中的英雄,他們也在不斷地用自己的故事塑造恐怖屋的驚心動魄。對了,人們進入恐怖屋之前都會去占卜小屋占卜。占卜小屋說是占卜其實是數據統計和概率分析,運算主機在城堡的MAZE,小屋進行的不過是數據採集和結果反饋。那些等待占卜結果的人會從機器里領取一張卡片,卡片上顯示的是「生」或者「死」,不過所有人都不會透露自己的占卜結果,那張卡片又會在大家離開恐怖屋的時候和各自的武器一起回收。所以占卜結果是否準確其實是不得而知的,不過每一個走出恐怖屋的人都說他們拿到的是「生」卡。
「噢,當然不是!」Vivian挑了挑又黑又長的眉毛說,「發生在遊樂場,有人打開了那些人的虛擬艙,槍殺了他們,噢,一共死了十個人,沒抓到兇手,沒查到武器下落,所有的監控都沒有拍到任何異常!」
「哦?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這很嚴重!」
「是啊,好幾個法師都來偵查過了,帶了好多的精靈,目前還沒有進一步的進展。」
「是什麼武器?從恐怖屋得到的嗎?」
「0.22,小口徑,直擊在眉心正中。不是恐怖屋的武器,案發那天我照例進行過出屋檢查,人員、武器都對得上。」她搖著頭一副惋惜的樣子,「那些被殺死的人,他們就被永遠地困在了遊戲裡,回不來了,他們會變成遊戲裡的鬼魂!」
「不過樂園裡看不出絲毫的恐慌!」
「當然了,Doughnut給在場的聽說了消息的人每人免費發放了一枚『快樂藥丸』。你知道那東西的,吃了之後就把所有的煩惱啊、恐懼啊全都忘記了,沒有人散布恐懼,恐懼自然就消失了!」
「噢!」
兩個樂園女孩兒這時候看到了我,她們穿著火辣的紅色超短裙,胸部束得緊緻而豐滿,腳蹬俏皮的白色小皮靴,她們的頭髮染成不同的顏色,一個是紅的,一個是綠的,粘著長長的睫毛,臉上噴了亮閃閃的彩色粉末。她們踩在平衡車上,兩個人從不同的方向朝我衝過來,伸展著手臂,興奮地張大了塗著濃艷口紅的嘴。她們「哐」「哐」兩聲撞到我的身體上,這是她們歷來喜歡的惡作劇,我的身體就是她們的一堵減速牆。她們都從平衡車上跳下來,撲到了我的懷裡,「羅得!我們想死你了!」樂園就是樂園,一個有朋友有歡樂的地方。
我於是打算跟著樂園女孩兒去中央舞台了,Vivian又叫住了我。她神秘兮兮地對我說:「羅得,我看到了紅帽子和藍帽子,好多的紅帽子和藍帽子!」
「那是什麼意思?」我問。
她聳了聳肩膀,撇著又紅又大的嘴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對了,忘記說,Vivian具有某種占卜的能力。比如她能告訴我每一次接到的小孩兒裡面有多少人是會飛的,她還能看到神木林的樣子,她說:「神木都睡著了,他將是最後的一位守林人了!」只是她並不是什麼都能看到,就像恐怖屋裡哪一天是哪一個人會留在裡面,這個她不占卜,可能是占卜不出來,也可能是覺得根本沒有必要占卜。但很多時候當她真的看到了什麼,往往又搞不明白那究竟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