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紀曉嵐與和珅的關係，十分微妙。

  在「戲說」的一些影視、文學作品中，他們兩個人仿佛是一對天生的「冤家對頭」，不停地鬥智、鬥法、斗心計。而一些學者則認為，紀曉嵐與和珅因為年齡和官職的差異，平時少有交往。這也不盡然。和珅擔任四庫館總裁期間，與紀曉嵐打交道應該是很頻繁的，乾隆皇帝就修書事詢問紀曉嵐、或宣布對紀曉嵐的記過處分，那諭旨大多由和珅來傳達。

  紀曉嵐對和珅之流專權的弄臣所採取的態度，一是決不與之同流合污，二是儘量躲他遠點，不和他硬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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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曉嵐最清楚不過，和珅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

  小人和君子最本質的區別是：如果在路上撿到一塊磚頭，小人馬上就會想到用這塊磚頭去砸誰。

  和珅對與他作對的人，從來就不手軟。

  山東博山縣令武虛谷，剛剛上任，因為打了和珅搜刮民財的無賴兵丁，和珅銜恨，找個碴抄了他的家。為了防止他後代報仇，將武虛谷發配東北，令其世代為奴。陝西一位書生，因為看不慣和珅結黨營私、貪贓枉法，寫奏章彈劾和珅。和珅得知，密令心腹查找那個書生的下落，找到後，將他全家滿門抄斬，不留一個活口。

  還有紀曉嵐身邊的曹錫寶、尹嘉銓、尹壯圖等人的案件，前車不遠，紀曉嵐不得不格外加幾分小心。

  到了老年逾發多疑的乾隆皇帝，卻從來沒有懷疑過和珅的幹練與忠誠。

  和珅人長得帥氣，詩也寫得好。最主要的，是他情商很高，雖然位極人臣，卻不矜威儀，好講市井謔語。更主要的是他對晚年乾隆皇帝的心思揣摸得很準，簡直就是乾隆皇帝肚子裡的一條蛔蟲。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乾隆皇帝對和珅的依賴也與日俱增。和珅的官職扶搖直上，成為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人物。乾隆皇帝當了太上皇，新皇帝嘉慶不過是個傀儡，和珅因此狐假虎威，挾天子以令天下，日日驕縱不法，貪污納賄。由於和珅一手遮天，無人敢與之抗衡，即使諸皇子，也對他恨之入骨。

  有一次太上皇訓政，早朝時，專門召和珅入見。和珅進去時，見太上皇面南獨坐，嘉慶皇帝向西坐在一隻椅子上。和珅跪下了好半天，見太上皇雙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詞，嘉慶皇帝抻著耳朵認真聽著，卻無論如何也聽不懂一個字。過了老半天，太上皇突然睜開眼睛，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問了一句：「那兩個人叫什麼名字來著？」和珅即刻回答：「高天德、苟文明。」太上皇「噢」了一聲，又閉上眼睛念起來，念完了才讓和珅退下。

  這件事讓嘉慶皇帝十分吃驚，後來便問和珅是怎麼回事，和珅說：「太上皇念的是西域的一種秘咒，只要對所憎惡的人誦讀此咒，這人即使遠在千里之外，也會無疾而死，或者遭到不可預料的災禍。我剛才聽太上皇念這種咒，就知道他詛咒的肯定是白蓮教匪首。所以當太上皇問我那兩個人是誰時，我就拿教匪中兩個首領的名字來應對了。」

  嘉慶皇帝一聽，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心裡說，和珅這傢伙可真是個心腹大患。

  當陪同訓政的大臣對紀曉嵐講了這件事，紀曉嵐頷首一笑，又輕輕搖了搖頭。

  乾隆皇帝禪位當了太上皇，和珅對付嘉慶皇帝採取了兩面手法：一方面拉攏、討好；另一方面，又藐視、提防。從得知顒琰被立為太子時，他就在第一時間送去一柄玉如意，暗示顒琰他已被內定為儲君。之後又採取多種方式討好嘉慶。同時他又不得不隨時提防著這個新主子，經過幾番試探，他認為嘉慶皇帝乃不可為謀之豎子，不過是個隨風倒、看老皇帝眼色的角色。所以，他一方面向老皇帝示好，另一方面卻向新皇帝示威。和珅策劃組織文武百官和蒙古王公給太上皇上一個聯名奏章：「太上皇俯賢億兆人之心，應久履天位。」和珅想通過這件事給新皇帝一個信息，儘管乾隆皇帝當了太上皇，可滿朝文武還是唯老皇帝馬首是瞻，你嘉慶不過是個兒皇帝，是個提線木偶。

  「觀弈道人」紀曉嵐看得很清楚，和珅布了一個充滿玄機的棋局，他把嘉慶皇帝當成了一枚可以隨心擺弄的棋子。而且，這是一著險棋。弄不好，走錯一步，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