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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哈密瓜與狼牙棒 一

2024-10-03 22:10:21 作者: 何香久

  乾隆四十二年(1777)十月二十九日,乾隆皇帝以哈密瓜頒賞《四庫全書》館館臣。總裁每人賞瓜一圓,總纂三人共賞瓜二圓,提調十二員,共賞瓜四圓,總校九人,共賞瓜三圓。纂修、分校及排校聚珍版之翰林、中書等共一百二十八人,共賞三十圓。鴿青滿筐,偕三果而齊來;鵝綠登宴,貯雙盤而交映。紀曉嵐與總校陸費墀,總纂陸錫熊、編修宋銑、劉種之、黃瀛元、朱筠等一百五十四位館臣作聯句恭紀一百五十四韻。

  這首聯句的序文由紀曉嵐撰寫,序文首先考證了「哈密」一詞的來源,根據《欽定西域圖志》,原本為「扞宩」之轉音,「地號瓜州,遠自駒支之祖。輿圖所記,古傳嘉種於敦煌;土貢惟虔,今獻珍函於哈密。」又極寫館臣之感皇恩浩蕩:「伏念臣等叨列冰銜,謬編瑤笈。三萬七千餘卷,尚未諳隋志之名;一百五十四人,乃盡拜堯階之賜。平居伏讀,仰窺消夏之詩;此日分嘗,真作逢春之草。恩逾常格,本非歌頌所名;感倍恆情,惟以文章為報。」序文寫得花團錦簇,文采飛揚,又得皇帝嘉賞[1]。

  儘管那天館臣們興致很高,可紀曉嵐那顆懸在喉嚨上的心,一點也不敢放下來。

  過了沒半個月,乾隆皇帝突然在傳心殿召見紀曉嵐。

  當時紀曉嵐簽發完了幾部書的黃簽,剛點著一袋煙,想解解睏乏,聽見皇帝宣召,端著大菸袋就急著往傳心殿趕。他心裡琢磨,又不是經筵時候,老頭子上傳心殿幹啥去了?這麼急著召我,是哪部書又出了錯?

  一路想著,到了傳心殿門口,太監向他示意,他這才知道還端著菸袋呢,於是匆匆把煙鍋往鞋底上磕了磕,就掖在靴筒里。

  傳心殿在東華門內文華殿之東側,康熙二十四年(1685)所建。大殿正中禮皇師伏羲、神農、軒轅,帝師堯、舜,王師禹、湯、文、武,東周公,西孔子,每年春秋仲月,皇帝御經筵才來這裡。

  紀曉嵐進了殿,見乾隆皇帝坐在寶座上,手裡正翻著一冊書,紀曉嵐口稱萬歲跪下,乾隆抬了抬手,開門見山,問他送呈的《宗澤集》可曾寓目。

  

  紀曉嵐忙回答:「經微臣看過。」

  乾隆說:「那我問你,這裡邊的『夷』字全改成了『彝』,『狄』字全改成了『敵』,不大妥當吧?」

  紀曉嵐一聽,汗都下來了。

  作為入主中原的滿人,乾隆對「夷」「狄」這樣的稱呼是十分敏感的,不只是「夷」「狄」,「虜」「戎」「胡」「犬戎」「蕃」「酋」「偽」「賊」等都必須避諱,事涉「滿洲」「女真」「犯闕」要求更嚴,甚至連「中國」都成為必須的避諱,光是這方面鍛鍊成獄的事情就發生了不少。所以紀曉嵐加了十萬分小心,每當發現所錄書里有「夷」「狄」等避諱字樣,就小心地予以改正。而且反覆檢閱幾遍,才敢送呈。是不是有漏改之處還是改得不妥,他有點蒙頭了。

  乾隆說:「昨天我看你們呈送的《楊繼盛集》中,也有同樣的改寫,而這兩個集子中又有沒改的地方,前後不統一。」

  紀曉嵐臉一時白了,他突然覺得左小腿針扎一下灼疼起來,這才想起,可能是情急中插在靴筒里的菸袋鍋沒有完全磕滅,又燒起來了,這一鍋煙二兩半,燒起來可真夠人受的。又不敢取出來,疼得咬牙皺眉,汗如雨下。

  乾隆皇帝接下去說:「這些字不能這麼改。『夷』『狄』這兩個字在經書里多次出現,如果全改了,是沒有道理的。比如《論語》里有『夷狄之有君』,《孟子》中有『東夷西狄』,又怎麼能改?」

  紀曉嵐覺得小腿的灼疼一陣緊似一陣,都快疼到骨頭裡了。

  乾隆皇帝卻不抬頭,眯著眼睛說:「宗澤指的是金人,楊繼盛指的是蒙古庵達汗,這些本來就用不著避諱嘛。」

  紀曉嵐唯唯。心裡卻在想:這可真是左也左不得,右也右不得。這麼想著,小腿刺疼又加重了,他不由自主呻吟了一聲。

  乾隆皇帝大概覺得不對勁,抬起頭來,問:「怎麼回事啊?」

  紀曉嵐嚅囁奏道:「臣……靴筒內走水。」

  「走水」是失火的意思。

  乾隆樂了:「還不快快把你那煙槍拿出來呀!」

  紀曉嵐拔出菸袋,靴筒里立時冒出一股白煙。

  執事太監幫著他脫掉靴子,小腿上已經燙起了一串大水泡。

  乾隆皇帝讓太監賞紀昀一杯茶,說:「讓你這茶星品一品,這大庖井的水,泉味獨甘,泡六安鳳團最佳。」

  傳心殿院內有大庖井,井水清洌甘甜,有人品評,整個京師中,玉泉第一,大庖井第二,可見其名之重。但這個時候的紀曉嵐,哪兒還有品茶的心思。他腿上的燙傷,十多天才愈。平常紀曉嵐走路迅疾,彭元瑞戲呼其為「神行太保」,這時他卻只能一拐一拐地來館裡當直了,彭元瑞又叫他「李鐵拐」。

  事後,紀曉嵐聽王際華總裁告訴,本來乾隆皇帝對《宗澤集》《楊繼盛集》中「夷」「狄」等字的改動很不滿意,吏部接到乾隆皇帝要求將此類問題加以糾正的諭旨,要從重處理紀曉嵐的罪責,最後是皇上網開一面,特批不予追究,紀曉嵐慶幸又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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