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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紅旗重放光芒

2024-10-08 12:33:39 作者: 歐陽山

  這一年,中國的大地上,發生了自古以來沒有過的驚天動地的變化。一千九百四十八年九月到十一月,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了遼瀋戰役,殲滅敵人四十七萬;一千九百四十八年十一月到一千九百四十九年一月,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了淮海戰役,殲滅敵人五十五萬;一千九百四十八年十二月到一千九百四十九年一月底,中國人民解放軍又進行了平津戰役,殲滅敵人五十二萬。這樣子,就把蔣介石、國民黨的武裝力量,打一個落花流水,把蔣介石、國民黨對中國大地的統治,打一個地覆天翻。不消說,這自然有人快活有人愁:愁的是國際帝國主義者,中國的官僚買辦、地主豪紳;快活的是中國四萬萬的勞苦大眾。

  從此以後,局勢的發展真所謂勢如破竹。中國人民解放軍,一千九百四十九年的二月解放了北京之後,四月又解放了南京;一千九百四十九年的五月解放了上海;一千九百四十九年的十月解放了廣州。二十年來蔣介石、國民黨的血腥統治,到這個時候宣告結束。到了一千九百四十九年的十月一日,毛澤東代表中國四萬萬人民,在北京天安門城樓上正式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從此以後,中國人民再不做牛馬,再不供別人驅使、踐踏,再不受別人嘲笑、侮辱,他們像大地的主人一樣,站立起來了!整個中華民族的男女老少,都歡聲震天,慶祝他們祖祖輩輩盼望了一百多年的,翻身解放的日子終於到來了!

  周炳這一班人,把王莊的土地改革工作做完以後,就留下鄭得志、王福嫂兩個人,在村子裡負責日常的工作,帶了貧農團的趙國光、蔣忠順、王洛正等等十來個人,去別的地方支援土改工作。這一次,他們包了一個片,大概有七八個村莊。到這第二批的土地改革運動結束,已經是一千九百四十九年的年初了。這時候,他們和麥榮大叔一道,調去華北局工作了幾個月,以後又和麥榮一道,參加了南下工作團,調回廣州。廣州是十月十四日解放的,第二天一十月十五日,周炳、胡杏、區卓、張紀貞、江炳、李為淑、楊承榮、何守禮、張紀文九個人一道進了城。

  周炳還沒有來得及喘一口氣,也沒有來得及把廣州看清楚,就投身到一連串的會議和越來越多的接管工作當中,忙得不可開交。這樣,一直忙到第二天——十月十六日,吃過晚飯以後,周炳才抽出一點時間來,和胡杏一道回三家巷去看一看。他們走出了軍管會,在僻靜無人的街道上慢慢地走著。電燈已經恢復了,遠處、近處還有零零星星的槍聲。他們走進三家巷一看,家家關起大門,四處靜悄悄的,一片冷落荒涼的景象。周炳動手去敲自己的大門,二嫂區蘇出來開門,看見他們這種裝束,男的年紀大概四十上下,頭戴軟邊灰軍帽,身穿四個口袋的灰色中山裝;女的年紀在三十開外,也是頭戴軟邊軍帽,身穿灰色列寧裝,腰間繫著一根寬皮帶;乍看起來,那些土布衣服顏色已經褪淡,破舊發軟,可是外表都莊重整潔,骨子裡藏著一副英武剛毅的氣概。看芣是兵,可又不像剛剛逃走了的國民黨兵一她一時認不出來,就愣住了。後來認出來了,就一隻手摟著周炳,一隻手摟著胡杏,大喊大叫起來。周鐵、周楊氏、周賢聽見區蘇在外面叫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都一齊走到神廳外面來。

  這真是久別重逢。大家見面之後,簡直又哭又笑,又叫又跳。周楊氏、區蘇跟胡杏三個人哭成一團。周鐵、周炳、周賢三個人站在旁邊擦眼淚,誰也顧不上說原來,大家坐下來,周炳就問起各人的年紀。原來,一別十年,周鐵已經六十八歲,周楊氏已經六十九歲,身體倒還健壯;區蘇已經四十四歲,周賢也已經十九歲,成了一個高大壯健的英俊少年了。大家又問起周炳、胡杏兩個人這十年來的經歷,真是悲喜交集。留在陳家看房子的使媽阿發,跟留在何家看房子的使媽阿笑,聽見周家這邊人聲嘈雜,就都跑過來看看熱鬧。看見周炳跟胡杏兩個人回到老家,她倆也是滿心歡客。周炳要她們坐下,向她們問候,並且問她們的年紀。原來阿發今年已經六十七歲,阿笑今年也已經五十八歲了。那天晚上,周炳跟胡杏兩個人,因為軍管會裡還有許多工作等著他們做,不敢久留,坐到二更天過後,就告辭回去了。

  

  周炳跟胡杏走了,阿發跟阿笑也跟著回家去了。周楊氏站在門口,望著空空洞洞的三家巷,心裡在想:不知道阿炳跟胡杏,現在算是什麼,剛才他們沒有說,自己又不好問他們。要是兄妹,不至於這樣親熱,出雙入對的;要是夫妻,怎麼不在家裡住上一宿,又匆匆忙忙地回去呢?想來想去,心裏面只是納悶兒。

  又過了一天,十月十七日,吃過中飯,周炳和胡杏利用中午休息的時間,一道沿著大北直街,走上觀音山上面去散步。他們從西走到東,又從東走到西,沿著當年廣州起義的時候,觀音山防禦戰的整個陣地,走來走去。周炳一面給胡杏介紹當時戰鬥的情況,一面對胡杏說道:「當時一接到命令,說赤衛隊要撤退,心裏面的悲痛,真是說也說不出來!當時覺著腦子要炸裂,腸子要斷開。唔……整個革命事業失敗了,整個廣州公社完結了,整個世界都變成天昏地暗了!憑你有再大的聰明、智慧,你也想不到二十二年之後會有今天!」胡杏說道:「炳哥,當時你瞧不起我這個小丫頭,什麼話也沒有對我說。如果肖時你肯把真相告訴我,我真會哭上它三天三夜呢!」

  他們兩個人順著百步梯走下來。周炳對胡杏說道:「你不想想你自己,才十二三歲的小不點兒!像這樣慷慨激昂,驚天動地的事情,那個時候可多著呢!咱們再到長堤去看一看吧!」接著,他們走出了吉祥路,轉進四牌樓,一直向南走去。這條四牌樓本是買賣舊衣服的舊衣店的集中地,如今卻成了一個大賭場。在馬路兩邊的人行道上,密密麻麻地擺滿了賭博的攤檔。有賭番攤的,有推牌九的,有擲骰子的,有賣魚蝦蟹的,款款式式,樣樣齊備。在大量的賭博攤檔當中,夾雜著許多賣淫書淫畫的、看相算命的、賣假藥材的、擺個小棋局混口飯吃的,凡是江湖上靠欺詐哄騙的營生,一概俱全。

  周炳和胡杏一直在馬路當中走著,不願走上人行道。周炳牽著胡杏的袖子說道:「快走,快走。快穿過這個污穢齬齷的地方!你看看,這哪裡還像廣州?那座明亮、熱情,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哪裡去了!一個人看見這種烏煙瘴氣的情景,就更加看清帝國主義者、官僚資本家、地主豪紳,有多麼可惡!他們那些雜種,把整個美麗的城市毒害成什麼樣子!」

  他們兩個人一走出長堤,看見珠江,心裏面覺著稍為高興了一點兒。但是一看見海珠橋被國民黨炸毀了,半截橋身泡在水裡,就不免又憤慨起來了。他們往東走到天字碼頭,站在碼頭邊向珠江看了半天。周炳告訴胡杏,當初廣州起義的時候,香港的電車工人何錦成,就堅守在這個碼頭上,並且就在這裡犧牲了。他的屍體隨著珠江漂流,再也找不到了。接著,他們又往西走,一直走到西濠口。周炳告訴胡杏,這就是楊承榮的哥哥,當年也是醫科大學生的楊承輝犧牲的地方。大家又唏噓憑弔一番。最後他們又跑到沙面東橋前面,一千九百二十五年六月二十三日,區桃在英帝國主義者的槍彈當中犧牲了的地方。兩個人只管站在那裡回憶往事,悲痛欲絕……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他們才往回走。沿著太平路,經過西瓜園的時候,周炳又告訴胡杏,這就是當年廣州起義,蘇維埃政府召集群眾大會的地方。胡杏聽了,非常神往,急忙走到裡面去,轉了十幾二十分鐘。在回軍管會的路上,他們都覺著河山依舊,面目全非,一面憑弔當年慷慨悲歌的種種遺蹟,一面痛罵敵人的卑鄙無恥,把中華民族的大好河山都給玷污了,都給破壞了,惋惜嗟嘆不已。

  那天晚上,他們兩個人又回三家巷,聽周楊氏講這十年中間三家巷的衰敗、沒落的舊事。她說,隔壁陳家差不多敗光了,陳萬利跟陳楊氏也都病死了;又說何家的光景也大不如前,不過田地、房屋還是很多的,目前何應元跟何胡氏都逃到香港去了;倒是舅舅楊志朴家,姨爹區華家,跟震南村的胡源家,個個都身強力壯,人丁齊全。他倆聽得非常出神。

  周楊氏見天色已晚,料想他們今天晚上不走了,就張羅周賢回他媽媽區蘇房間去住一晚,把神樓底騰出來,給周炳和胡杏兩個人住。胡杏不說別的,只叫她乾娘不必張羅,自己跟區蘇住在一起就行。周楊氏聽了,滿腹狐疑,可又不便多問。

  周鐵因為明天早上還要開工,早已睡下。周楊氏覺著身體有點疲倦,也去睡了。接著,周賢也不停地打呵欠,伸懶腰。區蘇催胡杏去睡,胡杏叫她先睡,她也就走了。神廳里只剩下周炳跟胡杏兩個人,並排兒坐著,細細談心。這時候,中秋也剛過去不久,暑氣還沒有全消。周炳提議到枇杷樹下面那張石頭凳子上坐一坐,乘乘涼,胡杏也同意了。周炳一坐在那張石頭凳子上,童年的往事就像幻影一般,一幕一幕地在眼前閃過。他告訴胡杏,他什麼時候最喜歡在這裡乘涼;他乘涼的時候曾經看見過一些什麼東西;他曾經跟他的爸爸、媽媽、哥哥、姐姐說過一些什麼話;他跟陳家那些表姐、表哥、表妹們,跟何家守仁、守義、守禮這幾兄弟姊妹,都打過些什麼交道,如此等等。聽得胡杏瞪大兩隻眼睛,毫無睡意。

  想起一千九百二十一年,三家巷當時的一班年輕人盟誓、換帖的情景,周炳用一種深沉的腔調對胡杏說道:「當時我就坐在這張石頭凳子上,瞧著李民魁、張子豪、陳文雄、我二哥跟何守仁他們,從外面走進來。我姐姐周泉跟我二表姐陳文娣,伴隨著他們。那天晚上,時光已經不早,可是天氣仍然很熱。他們個個都興奮得不得了,露出一種生龍活虎、意氣風發的氣概來,楊談世界大事和中國大事,都以救國救民、富國強兵為己任。後來又發誓永遠互相提攜,結為拜把兄弟。那時候的情景多麼迷人!他們的志向、抱負、品格、風度又是多麼的非凡呵!」胡杏聽了,不住地點頭,表示同感,嘴裡還重複地說道:「可惜我沒有看見。可惜我沒有看見!」

  周炳停了一會兒,又往下說道:「這還不算可惜。真正可惜的事情,是他們這些人,後來大多數都沒有實行自己的盟誓。只有我二哥周榕這個老實人,為袓國的富強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其他四個人,都把國家跟人民忘了。他們只顧自己升官發財,全不把老百姓當做一回事兒。結果,一個人為了做投機買賣失敗自殺了,三個人成了解放軍的俘虜,這是你親眼看見的了。如果在他們換帖的當時,有人出來宣布,他們後來的結局竟然是這樣的,我一定不會相信。我一定把說這樣的話的人,當做一個瘋子!你瞧,事實畢竟是事實,真是令人感慨無量。你要知道,從五四運動算起,到現在也不過三十年。世界的變化真快呵!」

  胡杏用手趕開面前的蚊子,心情激動地說道:「有一件事情給我的印象最深刻,它使我更加了解你的為人,同時也使我暗中決定了,要走革命的道路。那就是區桃表姐犧牲一周年的時候,你在這裡給她種下了一棵白蘭樹,當做永久的紀念。這件事情你如今還記得麼?」

  周炳用手指一指身旁那棵白蘭樹,說道:「記得。怎麼會不記得!你看,它現在已經長得有三丈高了。當初,它不過是一株小苗苗呢。」

  胡杏說道:「當時你還不會種呢。種得歪歪扭扭的呢。還是靠我的幫忙呢。」周炳點點頭,承認有這回事兒。接著,胡杏又說道:「後來,你跑出跑進,常不在家,還是我跟你澆水呢。你知道吧?要是沒有人澆水,這棵樹可就活不成了。」

  周炳抓住胡杏的兩隻手,說道:「這多虧你,多虧你兩隻勤勞的手,使它能夠成長起來。我當時就說過,它活著就等於區桃表姐活著。你說說看,區桃表姐不是果然一直活在咱們的心中麼?」

  胡杏點頭同意道:「對。活在咱們的心中,同時活在全中國老百姓的心中。」

  周炳連聲說道:「是這樣,是這樣。不過想起當年,我簡直傷心透了。我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能說一句響亮的話,安慰她的英靈。我簡直覺著沒有希望,簡直覺著自己活不下去了。我當時是多麼幼稚呵!說也奇怪,才經過二十多年,才經過四分之一的世紀,帝國主義終於叫咱們趕跑了。帝國主義的侵略宣告完蛋了。咱們可以告慰區桃表姐的在天之靈了!她沒有死,她永遠不會死,她永遠在激勵著咱們每一個人奮勇前進!」

  他們在外面坐到四更過五更天,雞叫已經三遍了,樹下也有點涼意了,還是非常興奮,一點也不想睡。兩人回到神廳里,打開電燈,在竹床上坐下來慢慢地談。周炳談起十一年以前,日本帝國主義者進攻廣州,快要占領廣州的時候,他們連夜撤退那種悲涼失望的心境。那時候,國家的前途,民族的前途,都顯得渺渺茫茫。他們一走,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來看看廣州。誰也沒有想到,就是最能異想天開的人也不會想到,日本鬼子只經過八年的時間就垮台了。後來再經過三年的時間,蔣介石、國民黨也垮台了。人們終於在隔別了短短十一年以後,又重新見到了廣州。

  談到這裡,胡杏忽然站起來,用兩個膝蓋跪在那張竹床上,伸手把牆上掛著的那幅全家福照片取了下來。她用一塊布擦乾淨那上面的灰塵,看見那幅全家福照片雖然時間長了,顏色已經有一點變淡了,人物輪廓還看得非常清楚。她用手把全家福的鏡框翻過來,又用靈敏的手指,撥開後面那些固定底板的小銅片,揭開底板,把一張白紙取了出來,交給周炳。周炳接過那張白紙,打開一看,原來正是一千九百二十五年他給區桃畫的那張畫像。雖然事隔二十多年,白紙上面也有了許多黃色的水潰,畫像還看得非常清楚。當年那位聰明美麗的少女,又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他不知不覺地呆住了。

  胡杏坐在一旁讚嘆道:「真想不到,事隔那麼些年了,這張畫像在全家福的照片後面,還是保存得好好的。我說區桃表姐永遠在人們當中活著,不是麼?你看她那副神氣,簡直就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周炳把區桃的畫像,放在神廳當中那張八仙桌子上,使它斜斜地靠著關聖帝君那張神台,自己退後兩步,躬著腰對區桃說道:

  「區桃表姐,咱們隔別了那麼些年,如今又重逢了。帝國主義者想把你搶走,想把你毀掉,可是他們辦不到!他們的企圖,他們的行為,只能暴露他們自己的殘暴跟卑鄙。表姐你——你還是活著和大哥、二哥、胡柳他們許多人一道,永遠活著,永遠活著,活在咱們的心裡,活在全中國人民的心裡!如今,整個中國都解放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已經建立起來了,你也該笑一笑了!」這時候,五更天已經過去,快要天亮,他們的精神仍然十分興奮,完全沒有一點睡意。

  胡杏突然從竹床上站起來,對周炳說道:「我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在全世界上面,只有我一個人曉得。如今……不知道到底怎樣了。」

  周炳得意地笑她道:「別吹牛了。你有什麼秘密?」

  胡杏又跪在竹床上,把牆上那個原來掛在全家福旁邊的鏡框,也除了下來,遞給周炳。周炳接過來一看,那個鏡框裡面,仍然鑲嵌著陳文雄在盟誓換帖時所寫的那張帖子。周炳毫不在意地說:「這個事兒已經過去了。這張拈子如今只能做一個歷史的見證了。」他隨手就把那個鏡框扔開。

  胡杏叫他別扔,並且從他的手裡面把鏡框拿過來,又像剛才一樣,用她的靈敏的手指打開底板。周炳完全沒有想到,在他的面前赫然出現的,是一塊摺疊得平平整整的神紅布。那塊神紅布在深夜的清亮的電燈底下,顯得非常燦爛,把整個神廳都映照得紅光閃閃。

  周炳知道這塊神紅布,熟悉這塊神紅布,回憶起和這塊神紅布有關的種種往事。胡杏一面說:「這就是我的秘密」,一面動手,把那塊摺疊得很平整的神紅布打開,嘴裡接著說道:「你來看。你來看!」

  在他們的面前,出現了一面莊嚴、威武的紅旗。旗身一尺多高,兩尺多寬,上面鑲嵌著黃布剪成的鐵錘和鐮刀。

  胡杏用一種虔敬的神氣說道:「十三年以前,我入黨宣誓的時候,就是用的這面紅旗。」

  周炳用一種肅穆的神氣點頭同意道:「是的,是的。你入黨宣誓的時候,用的是這一面紅旗。欸……在更早的時候,在二十年以前,震南村第一赤衛隊紀念廣州起義兩周年的時候,用的也是這一面紅旗。當時,大家盼著廣州公社的綱領能夠實行。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又都覺得有點渺茫。現在不一樣了,現在看起來,實行的日子很快就要來到了。」

  胡杏得意地說道:「在臨去延安以前,我悄悄地把它藏在這個鏡框子裡面。除了我以外,沒有一個人知道。事實證明,它居然在三家巷裡面堅持過來了!」

  周炳點頭讚許道:「是的。這面紅旗不只堅持過來,還重新放出光芒來了!可惜的是,親手製造這面紅旗的人,她已經……唉……」下面的話,他哽咽著說不出來。

  這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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