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 同生共死

2024-10-08 12:33:27 作者: 歐陽山

  到了五月中,鄭得志把蔣忠良拉去跟自己同住,日日夜夜地開導他。蔣忠良對於鄭得志說的話,還能聽得進去,不過他仍然堅持己見,不肯積極行動起來。有一天晚上下大雨,哪裡也去不成,又沒有什麼人來找他們。鄭得志拿出自己那一瓶白乾兒來,跟蔣忠良兩個人對飲。在一盞小煤油燈底下,他們聽著屋外滴滴嗒嗒的雨聲,彼此都不說話,只顧慢慢地,一杯一杯地喝著。這幾天,鄭得志把什麼勸他的話都說盡了,蔣忠良只是不通,鄭得志拿他也沒有辦法。等到兩個人都喝得迷糊的時候,鄭得志趁著幾分酒意,批評蔣忠良道:

  「大哥,不是我說你,你要再這樣犟下去,人家就說你落後了,就要恥笑你了。」

  蔣忠良含糊不清地說道:「好嘛。落後就落後嘛。恥笑就恥笑嘛。本來就是落後,怕什麼人家恥笑呢!」

  說完了,他就上炕睡覺。睡到半夜,突然叫一聲響亮的雷鳴驚醒,就再也睡不著。他老是那麼躺著,左邊轉一轉身,右邊轉一轉身,不住地唉聲嘆氣,把鄭得志也給吵醒了。鄭得志問他什麼地方覺著不自在,他氣嘟嘟地回答道:「渾身都不自在!」接著又埋怨他老二道:

  「老二,都是你不好。人家本來在臨清住得好好的,安安穩穩的,偏偏又是你出主意,把人家從臨清拉回來。你看,這回的事情怎麼收場?這不是叫人家活活地現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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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得志耐心對他解釋道:「大哥,你先別急。你聽我說。我本來答應過不說出你在哪裡,也根本不想把你拖進這個漩渦兒裡面來。後來我想起兩個事兒,就把你的下落說出來了。一個事兒是咱們村子裡的情況,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窮兄弟們、窮姊妹們都紛紛起來參加鬥爭了。這個時候,你遠遠地躲到臨清,什麼事情也不曉得,我怕你會吃虧。所以我一心想把你叫回來,讓你也跟著大家一起走。一個事兒是我看見工作組的同志們,辛辛苦苦地搞了一年,什麼名堂也沒有搞出來,心裏面著實有點不忍。人家都是從幾千里,上萬里路的地方,來到咱們這兒的。人家圖的是什麼呢?還不是為了咱們窮兄弟們、窮姊妹們的利益麼?咱們自己為什麼反而不著急、不上緊呢?想到這裡,我就忍不住把你給拉回來了。」

  蔣忠良說,別說我的事情了,先說你自己吧。你這樣出來拋頭露面,我看就不合適。凡事都不能只往一面想,對吧?你今天當了領頭人,看來大家都是擁護你的。誰知道將來的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有一天忽然變了風向,那個時候你可就要吃苦了。王大善的手段毒辣,你不是不知道的。你在他家裡扛了那麼些年的活兒,難道你的苦頭還沒有吃夠麼?」

  鄭得志笑道:「對了,老大。這一下子你就說對了!正是因為吃夠了王大善的苦頭,正是因為嘗遍了辛酸苦辣的味道,這個時候就非得起來把王大善鬥垮不可!經過這一年的土地改革運動,全村子的窮苦兄弟們、姊妹們,全村子的雇、佃、貧農都起來了。大家都變了。大家都變成不相信天意,不相信命中注定那一套,不肯安分守己的人了!這時候,只要大家緊緊地團結在一起,他王大善縱然兇狠,可奈得咱們什麼何!」

  蔣忠良說道:「你說大家都變了,大家都積極起來了,那就讓太家自己去干唄!你何苦來帶這個頭呢?」鄭得志說:「黨員嘛,——凡是應該幹的事情,黨員都必須挺身出來,領著頭幹嘛。」

  蔣忠良說道:「老二,你在黨就在好了。我從來不反對你在黨。過去那麼長的時間,我都沒有反對過一我反對過麼?不過,你在黨就靜悄悄地在著好了,何苦這樣張揚,唯恐別人不曉得呢?我是替你擔心,萬一有一天蔣介石回來了,那時候,人家槍打出頭鳥,你可怎麼辦?」

  鄭得志一聽,哈哈大笑道:「大哥,你真是在臨清當神仙,過快活日子,不吃人間煙火了!那蔣介石哪裡還會回來呢?他不單是回不了咱們村子,連他自己的總統府也保不住了。他這回一定要垮台了!全中國的人民一定要起來推擁他,全中國的人民一定要自己當家做主,——要改朝換代了,是人民的天下了!我不是老早跟你講過,咱們八路軍已經收復了延安了麼?這延安能夠收復,可見整個中國也能夠收復。那蔣介石如果能夠抵擋得住,他也就不會退出延安了。」

  他們也沒有點燈,就在黑暗中低聲談心,一直談到天亮。那天早上,他倆每人喝了一碗粥,吃了兩個窩窩頭。鄭得志看見蔣忠良吃得滿香的樣子,覺著他已經有一點兒鬆動。吃過早飯,趙國光、王福嫂、蔣忠順三個人,都不約而同地來到了鄭得志的家裡,四個人一起,拿貧苦農民要翻身,全靠自己救自己的道理勸說蔣忠良。蔣忠良一聲不吭地聽著,慢慢地也受了感動。

  等到大家都把話說完了,蔣忠良才慢慢地說道:「大家所講的道理我都聽明白了,聽得我的心裏面都熱呼呼的了。大家對我的一番好意,我豈有不知道的道理?可是我說老實話,我的心裏面的確還有一點兒怕。」

  老三趙國光一聽,心裏面老大的不高興,急急忙忙地問他道:「大哥,咱們有中國共產黨的撐腰,有八路軍的撐腰,還有全國人民的支持,誰還斗得過咱們?你還怕什麼呢?」

  蔣忠良膽怯地笑了一笑,低聲承認道:「我怕他有兩個兒子!」

  王福嫂深信不疑地說道:「不錯,王大善是有兩個兒子。咱們的人有多少?咱們比他家多十倍、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不要說他只有兩個兒子,就是有十個兒子,咱們也不怕。難道你還怕蔣介石會打回來麼?」

  蔣忠良老實承認道:「不錯,我原來是害怕蔣介石會打回來。經過你們大家這一說,我心裏面也透亮了,現在相信蔣介石是打不回來的了。可我還是怕。王大善的大兒子就算回不來,他那小兒子總有一天要回來的呀!他那小兒子是咱們這邊的人,聽說還是一個幹部呢。他兩個兒子,一個在楚,一個在漢,誰坐天下也短不了他家一份兒,我能不害怕麼?有一天他的小兒子回來,看見家裡叫鬥了,東西都搞光了,他能答應麼?那個時候要咱們賠,可是東西都分出去了,咱們賠得起麼?」

  鄭得志理直氣壯地給他解釋道:「大哥,沒事兒!不管他是什麼人,咱們也不怕他。如果他是一個幹部,那就更好了。幹部要擁護中央的政策,要擁護《中國土地法大綱》。他回來了,不單不能和咱們為難,反而要站在咱們這一邊,和他的地主家庭劃清界限,幫助咱們,和咱們一道去鬥倒地主。萬一他不這樣做,倒站在地主的立場,和咱們作對,為難咱們,無理取鬧,爭吵不休,那他就是死心塌地,反攻倒算。那時候,咱們把他也一起鬥倒就是了,沒有什麼了不得的!」

  蔣忠良半信半疑地說道:「老二,你的話總是說得這麼好聽,只怕到頭來不會這麼簡單。」

  鄭得志指指趙國光,指指蔣忠良,說道:「我們三個人是拜把兄弟,彼都是信得過的。」接著,指指蔣忠順,說下去道:「他是你的親兄弟,你更加不會懷疑。」最後,又指指王福嫂,說道:「福嫂也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婦道人家,說得到、做得到的。咱們五個人一起發誓,有福就同享,勝利來了,大家都好;有禍就同當,災難來了,咱們就一起頂起來。你還有什麼害怕的呢?」趙國光、蔣忠順、王福嫂也照著鄭得志的話說了一遍。蔣忠良看見大家都這樣表示,不免深深受了感動。他把腳一跺,下足了決心,說道:

  「好。既然如此,我也就豁出去了!我把什麼事情全都告訴你們吧!那是一年以前,在土改隊——工作組進村子以前不久。有一個晚上,王大善曾經在他的後院子裡,埋下了一個瓦罈子。罈子口封得很密,我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當時是我跟賈洛中兩個人一起,把罈子搬起來,放到地坑裡面去的。那罈子看來分量也不輕。我們兩個人搬,都覺著很吃力,搬得滿頭大汗……」

  鄭得志插話道:「當時王大善沒有說什麼麼?」

  蔣忠良回答道:「他沒有說什麼。我只看見臉色發青,渾身發抖。東西埋下去了,他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他說,誰也不許泄漏這個秘密!誰泄漏了,他就要對他不起!」

  鄭得志又問道:「當時還有些什麼人在場?」

  蔣忠良回答道:「當時一共有五個人在場。除了我以外,那就是王大善、王素珍、賈宜民和賈洛中四個人。」

  鄭得志咬牙切齒地痛罵道:「真是死心塌地的狗腿子!賈宜民這狗日的,連半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當天后晌,鄭得志找著了周炳,把詳細經過告訴了周炳:他和蔣忠良怎樣談了一個通宵;今天早上,趙國光、王福嫂、蔣忠順幾個人也到他家裡,和蔣忠良談了一個前晌;蔣忠良思想通了,死心眼兒開了竅了,就把一年以前的一個晚上,王大善怎樣要他們幾個人,把一個瓦罈子,埋在自己後院的事情說了出來。周炳看見鄭得志立場鮮明,奮發有為,心裏面暗暗稱讚他真是一個乾材,嘴裡也不免誇獎了幾句。鄭得志連忙推辭不迭,說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實際上是趙國光、王福嫂、蔣忠順他們幾個人,起了很大的作用。要不是大家一起,向他發誓同生共死,蔣忠良還拿不定主意,心裏面還是害怕的。周炳說道:「蔣忠良也不錯。他也有進步。他肯把王大善的秘密揭發出來,表明他跟地主階級劃清了界限。你趕快回去,告訴他們四個人,這件事情你們幾個人知道就行了。千萬別對任何人說出去,要絕對保守秘密。」鄭得志走了,周炳立刻召集工作組全體同志來開會。他把蔣忠良揭發地主秘密的事情,對大家說了一遍,大家都興高采烈,又叫又跳地鬧了起來。楊承榮舉起拳頭說道:「怪不得咱們搞了一年的工夫,搞來搞去,搞得暈頭轉向,都搞不出眉目,原來王大善還有這麼一個鬼名堂!可恨,可恨!」江炳立刻接上說道:「咱們雖然知道有這詞事兒,還不知道他罈子里裝的什麼玩意兒。咱們應該馬上著手,把那個罈子挖出來看一看。」何守禮、李為淑、張紀文、張紀貞都贊同江炳的意見,迫不及待地要把那個罈子挖出來看一看。只有區卓跟胡杏兩個人沒有做聲。周炳對大家說道:「你們急什麼呢?那瓦罈子埋在地里,還怕它飛了不成?這個事情比較重大,我看,咱們工作組自己先商量妥當,等我向縣委匯報一下,看縣委的意見怎麼樣再抒動。」

  第二天早上,周炳一早就跑到縣委去,找著麥榮同志,向他報告了這件事情。麥榮一面聽,一面笑著,雖然沒有說話,那眉目之間,也不斷地透露出得意的神氣。周炳講完了,麥榮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連聲稱讚道:「好,好!這件事情幹得不錯。我現在就跟你上王莊去走一趟。」說完了,他也不騎牲口,就和周炳兩個人,一路步行向王莊走去。他們開頭只是慢慢地走著,後來越走越快,看來這個老漢是真正地高興起來了。到快要走到王莊的時候,麥榮對周炳說了很得意的一段話。只見他快走幾步,用一隻手按住周炳的肩膀,開始說道:

  「阿炳,你這一手幹得實在漂亮。這回蔣忠良揭發了這個秘密,可能是你們村子一個重要的線索,一個帶關鍵性的線索。通過這個突破口,打開一個全新的局面,那麼,王莊的工作就要走在全縣的前面了。從這一點看起來,歸根到底,最重要的一條,還是真正把群眾發動起來。只要群眾一發動了,群眾的積極性一調動起來了,地主縱使有天大的本領,也逃不過群眾的天羅地網!」

  周炳感慨無量地說道:「是倒是。不過的確不那麼容易。有時候快要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頭頂上像壓著一座大山,叫人連氣都喘不過來。」

  麥榮笑道:「是呀,是呀。正因為這樣,正因為那是一座大山,才要人去工作嘛。」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忽然露出濃厚的藍青官話的腔調。

  到了王莊,他叫周炳去把蔣忠良請來,他們兩個人跟他詳細談了話。麥榮首先要蔣忠良說真話,事情怎麼樣就說成怎麼樣。是埋下了罈子就說埋下了罈子,是沒有就說沒有,什麼話都可以直說,不要有所顧慮。蔣忠良堅持說道:「王大善的確是埋下了罈子,一點不假。」麥榮又把當時的詳細情況,逐樣逐樣地問了一遍,蔣忠良都一一回答了。麥榮問,當時還有些什麼人在場?蔣忠良說,當時只有王大善、王素珍、賈宜民、賈洛中和他自己在場。麥榮問,那地里挖的坑有多探?是圓的還是方的?蔣忠良說,那坑是他自己親手挖的,大概有三尺深,三尺寬,是個圓坑。麥榮又問,那個坑在後院子的什麼位置上?蔣忠良回答說,那個坑的位置,是在後院子那棵香椿樹的東邊,大概離香椿樹有一丈遠的光景。

  經過了一番詳細的調査研究,麥榮覺得這件事情大致可以肯定下來。他觀察蔣忠良的神態和表情,覺著他說的大概是真話。接著,他又問蔣忠良道:「你既然知道這些情況,為什麼不早一點對工作組說出來呢?」蔣忠良回答道:「這是因為我心裏面害怕。開頭工作組來了,是賈宜民當權。這件事他也有份兒的,他當權,我當然不敢說了。如今,鄭得志當了權,我的心才放下來,沒有那麼害怕了。」麥榮鼓勵他道:

  「你一點也用不著害怕!你害怕什麼呢?你下決心站出揭發地主的陰謀,就是跟地主劃清了界限,就是一種進步。這是好事情嘛!希望你以後繼續進步,積極勞動,努力參加工作,把你們村子裡的封建勢力徹底打倒。萬不要學賈宜民跟賈洛中兩個人——死心塌地做地主的狗腿,跟著地主階級滅亡,給地主階級陪葬,落得個臭名萬載,世世代代叫人笑罵。那才真是值不得呢!」

  吃過中飯,麥榮召集全工作組的人員來村公所開會。大家詳細地把蔣忠良所說的情節,研究了一番。麥榮也說了他自己觀察所得的印象。全體一致認為,蔣忠良所說的情節是真實可靠的。主大善的後院子裡,一定埋藏著什麼東西。到底是些什麼,目前還不清楚。想來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說不定跟王大賽的什麼陰謀詭計,有直接的關係。大家一致決定,要趕快想法子把那個瓦罈子挖出來,看看裡面究竟裝的是什麼玩意兒。麥榮同志也同意了。

  接著,大家又詳細研究,決定下一步應該做的幾件事情。第一,要把賈洛中從王大善的家裡搬出來,把他跟王大善父女隔離開,要他搬去和賈宜民同住在一起;第二,要大王莊分組長楊承榮負責,組織貧農團裡面的人力,對王大善、王素珍這一邊,和賈宜民、賈洛中那一邊,都派人日夜輪流監視,除了燒水做飯這一類事情,可以允許王素珍跟賈洛中兩個人出入以外,其他的時間、其他的人,一律不准隨便行動,為非作歹;第三,為了加強對壞分子的監視力量,要求縣委給王莊貧農團發兩枝步槍。對於這一些,麥榮同志當下就批准了。

  談到怎麼樣把那個埋藏在地里的瓦罈子挖出來的問題,大家都同意不必著急,可以從從容容地研究出最好的辦法,並且研究出最適當的時間,再動手也不遲。接著又決定了這件工作,由區卓跟江炳兩個人負責去籌備,要他們兩個人在貧農團裡面組織好力量,準備好工具,等工作組一做出決定,就動手開挖。大家又一致認為,參加這項工作的人員,一定要完全保持秘密,不要泄漏風聲,讓敵人有所準備,或者轉移,或者破壞罪證。

  會議開完,大家留下來閒談。麥榮忽然說道:「前不久,我在冶陶碰見了冼鑒……」胡杏一聽,就撲嗤一聲笑了起來。跟著,何守禮、李為淑、張紀貞這幾位姑娘都笑了。大家異口同聲地說:「冼鑒不是廣州游擊組的組長麼?他在廣東打游擊,怎麼會跑到冶陶來呢?」麥榮急急忙忙用廣州話解釋道:「是真的,是真的。他跟著部隊北撤,經過冶陶到山東去。」大家這才不做聲了。

  後來,麥榮就把他所知的廣州情況告訴了大家。據冼鑒對他說,廣州的幾家人——像周炳家裡、區卓家裡、楊承榮家裡各人都很好。震南村胡杏家裡各人也都很好。其他各家的情況,冼鑒就不大清楚了。周炳問道:「我二嫂跟我那侄兒,還住在震南村麼?」麥榮回答道:「他們早就搬回廣州來了。」胡杏說道:「我們家裡兄弟姊妹四個人,除大姐犧牲了以外,其他三個人都跑到解放區來了。家裡面剩下兩個老人,也真是夠受的。」說完鼻子一酸,眼眶也紅起來了。

  最後,麥榮又告訴大家:目前,古滔、章蝦,洪偉、黃群,陶華、何嬌,關傑、胡執,馬明、何好這五對夫婦都在廣東打游擊。此外還有阿葵、何彩、何興、何旺、胡帶、胡養、胡憐,這七位姊妹也跟著大家一道,在廣東打游擊。大家都鬥志昂揚,進步很快,幹得很出色。工作組的人聽了,都覺著十分快慰。麥榮又悲痛地補充說,只可惜王通、邵煜、丘照三個人犧牲了。大家聽了,又著實痛惜哀悼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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