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七 石頭和蓋子

2024-10-08 12:32:36 作者: 歐陽山

  趙國光、賈宜民、鄭得志、王福嫂、蔣忠順五個黨員,集中在大王莊北頭一間空房子裡學習,已經是第三天了。這間空房子,本來是公家用來裝木料柴草、閒散雜物的一個大統間。它門朝東開,深有一丈,寬有兩丈,裡面沒有間隔,沒有炕、灶,四面也沒有窗戶,只在東邊牆壁上留著兩個長方形的小洞。關上門以後,就全仗這兩個小洞,從天井裡送進來一些微弱的光線,吹進來一些寒冷的北風。按照工作組的規定,趙國光跟賈宜民不能回家,就居住在這個大統間裡。他們用玉米秸鋪在地上,打開鋪蓋,就在那上面睡覺。其他的人可以回家居住,每天早上提著矮凳子來這裡集中學習,鄭得志跟蔣忠順兩個人,按時給他們兩個人送水、送飯。

  十二月初,天氣已經很冷。這個大統間裡既沒有生火,又沒有陽光,就顯得更陰,更冷。趙國光、賈宜民坐在自己的鋪位上,其他的人坐在自己的矮凳子上,都把背脊靠著牆,將腦袋也挨在牆上,好像他們是趟在牆上睡覺的一般。每個人都穿了棉襖,還覺著冷,只顧把手籠在袖管里不伸出來。這天早上的氣氛有些異常,人到齊了,誰也不動,也不說話,就那麼靠牆坐著,讓時光一刻鐘、一刻鐘地,白白地流逝。他們好像跟誰賭氣似的,既沒有學習,也沒有討論。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一種悻悻然的,怨恨的神氣。很顯然,他們看見自己忽然在一天之間,變成了石頭和蓋子,覺著十分不甘心,也十分不痛快。

  過了一個時辰,忽然有一聲悽厲的長嘯,把大家都驚醒了。大家睜開眼睛一看,原來發出長嘯的不是別人,正是王大善的長工鄭得志。蔣忠順問他為什麼高聲呻喚,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唉,老子心煩死了!老子一輩子扛活兒,沒有做過別的事情。老子參加黨是為了革別人的命,想不到今天革命革到老子的頭上來了!」蔣忠順搖搖頭,不大讚成他的意見,也沒有心思去跟他理論,就淡淡地說道:「這是要審査你嘛。又不是要革你的命嘛王福嫂也提高嗓門說道:「我孤兒寡婦的,哪陣子不清清白白!有什麼好審的?我參加革命,參加黨,不過為了給公家多做點事情。這不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麼?還有什麼……也落到有今天……我當過什麼石頭?我當過什麼蓋子?你們說,這不活活冤枉死人麼?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真叫人急得——」說到這裡,她竟然嗚嗚地哭了起來。蔣忠順勸她道:「算了吧,王福嫂,你也別哭了。哭得大家怪心煩意亂的。」

  賈宜民露出一副大模大樣,滿不在乎的神氣,對大家慢條斯理地說道:「算了吧,你們別嚷嚷了。只管靜悄悄地坐著,等吳生海那傢伙來給咱們上課吧。你們把事情看得那麼嚴重,那麼了不起,證明你們沒有一點兒見識。我可不那樣傻。我看這事情沒有什麼了不起,也不過將咱們做個樣子,審査他十天八天,就算了事。末了,還要放咱們出去,還要咱們替他做事情。你們想想看,他們到了咱們這塊地面,人生路不熟的,沒有了咱們,他們行麼?我看是不行的。他們離開了咱們,就寸步都難行。我看他們不能存心將咱們一腳踢開。你們相信麼?就是這個樣子,就是這個樣子……」

  趙國光忍不住批評他道:「宜民老弟,你為什麼到這個時候,還說這樣的話呢?你這些話不是挑撥大家對黨的感情麼?不是起挑撥離間的作用麼?你年紀輕輕的,不要只顧說怪話,那是沒有什麼好結果的。怪不得人家都說你兩面三刀,我看確實有那麼一點兒。照我看起來,你還不只兩面三刀,你簡直是陰一面,陽一面!這樣做人,無論如何是不行的。你現在應該放規矩些,放老實些,靜悄悄地等候組織來審査,這樣才對。」

  賈宜民笑嘻嘻地說道:「是呀,我是兩面三刀。我是陰一面,陽一面!好了、好了,我不說了。」

  

  蔣忠順拍手笑道:「不錯,不錯。咱老趙不愧是個黨小組長。這才像一個黨小組長。」

  正說著,吳生海從外面走了進來,大家才肅靜了。吳生海拿出一份《中國土地法大綱》,說要給大家逐字逐句地講解。花了約莫一袋煙的工夫,他給大家講完了第一條,問大家明白不明白,還有什麼疑問提出來沒有。大家都說明白了,沒有什麼疑問了。他把文件放在一邊,向大家提出一個學習文件的態度問題。他自己不說,卻讓每一個人先說,應該用什麼態度學習文件才正確。趙國光、賈宜民、鄭得志、王福嫂、蔣忠順都挨著次序說,態度要端正,就是要對黨忠誠老實。大家說完以後,吳生海板起嚴肅的臉孔,教訓大家道:

  「不錯,大家都說得很對,要忠誠老實。可是,什麼叫做忠誠老實,大家未必想得完全一樣。有理解得比較深刻的,也有理解得非常粗淺的。至於有些人自己明明想矇混過關,卻在口頭上宣稱自己忠誠老實。那誰不會呢?不客氣,那就是口是心非,錯上加錯了!真正的忠誠老實,必須把自己所做的事情,凡是對革命有害,對人民有害,對黨有害的,都一件一件地,老老實實地交代出來。至於說出來以後,黨對自己會怎樣,人民對自己會怎樣,都完全不去考慮。只有這樣子,才能夠叫做忠誠老實。你們大家都想一想看,你們能做得到麼?」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停,等候大家表示態度。看見誰也沒有做聲,他就繼續往下說道:「大家不要以為自己做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自己不說,組織上也無可奈何。這樣想就完全不對了。你要知道,除非你不做那件事,既然已經做了,就不會沒有別人曉得。你自己儘管不說,你還能讓別人都不說麼?我可以負責跟大家通通風:大家的材料,組織上已經掌握了不少。不妨說,組織上已經掌握了大量的資料。你們的事情,你們不說,組織上也已經完全曉得。那麼,為什麼還要你們自己交代出來呢?一句話:希望你們自動坦白。坦白了,表示願意悔改了,處理就可以從寬。不坦白,表示頑固抗拒,那麼處理就要從嚴。問題就在這個地方!」

  大家聽了他的話,心裏面都覺著不是滋味兒。他大概已經把大家都看做犯罪的人。沒有例外,不分輕重,都是一律的罪犯。大家思想很不通,情緒也非常牴觸。賈宜民理解大家的心情,就挺身而出,對吳生海建議道:

  「吳組長,你能不能把那些材料對我們攤出來?我敢保證,凡是有材料的,我一定做深刻的檢討。這樣子痛痛快快的,事情很容易了結。免得大家在黑黢黢的地方摸來摸去,你見不著我,我也見不著你。」鄭得志、王福搜、蔣忠順三個人,都異口同聲地接著說:「攤出材料好,還是攤出材料好。」只有趙國光明明知道,要組織上攤出材料,是不可能的,因此沒有做聲。

  吳生海笑道:「那可辦不到!一攤出材料來,就不算你們自動坦白了,就要從嚴處理了,對你們可沒有好處。」

  吳生海上完課走了,大家又紛紛議論起來。有人說,組織上不會有什麼材料,吳生海不過咤呼著嚇人罷了;有人說,也可能組織上有一些材料,但願組織上別完全相信那些材料;有人說,既然有材料,免不了有些是真的,有些是胡編亂造的,真叫人擔心。大家瞎嚷了一陣,弄不出個名堂來,也就不再做聲了。

  大家各有自己的心事,都兩眼發愣,坐著不動。趙國光心裡想,他自己做過許多工作,其中難免會有錯誤。如果把這些錯誤都加以歪曲,加以誇大,自己怎麼受得了?賈宜民心裡想,局勢未必會那樣糟糕。他自己的一舉一動都不留痕跡,不會有什麼材料。和他一塊兒乾的當事人,也未必膽敢將隱情泄露出來。即使有什麼材料,他也只好拼上一條老命,死不承認。那些事情能承認麼?能坦白麼?絕對不能!鄭得志心裡想,他這一輩子,就只有一個問題,沒有對組織說過。那就是他替蔣忠良隱瞞過一些什麼。不過這一點不會有別人陡得,除非蔣忠良自己說出來。這樣看來,組織上是不會有什麼材料的。王福嫂心裡也想,她沒有任何對不起組織的地方。萬一有什麼材料,無非也是拿她跟鄭得志的來往造謠生事,說她怎麼樣,鄭得志又怎麼樣。說這種話的人可多了,又算得上什麼材料呢?只有蔣忠良想來想去,想不出自己有什麼東西對別人隱瞞過,也想不出組織上會有自己的什麼材料。他越想越生氣,就在心裡罵道:「真是胡說八道!」

  賈宜民忽然從鋪位上跳了起來,眼睛裡露出凶光,惡狠狠地對大家恐嚇道:「我有一句赤膽忠心的話,要對大家說一說。咱們英雄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自己幹過的,你說也好,不說也好,我管不著。我只奉勸大家:誰也別亂扯別人的事情!誰要亂扯別人的事情,免不了要引起禍害。怕的是你說你的,他說他的,口供對不上。那個時候,就要鬧出人命來,不是鬧著玩兒的!我姓賈的心直口快,把話說在前頭:誰要亂嚼舌頭,對我姓賈的說短道長,可莫怪我姓賈的無情,莫怪我姓賈的對他不起!」他說完了,大家都面面相覷,弄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張紀文自從上任以後,就起早貪黑,把全副精力放在工作上,拼命地干。他主要的活動是找人談話。他和工作組裡面每個人都談過話,又和積極分子每個人都談過話,還找些一般的群眾談話。他在處理事務上所表現出來的魄力和果斷,使別人不得不另眼相看。他的身體看來更瘦,他的顴骨看來更高,他的精力卻越來越飽滿了。他明白他自己的輩分很低,說話的分量很輕,因此他對人特別謙恭有禮。李為淑曾經在私下裡對張紀貞表示,她真想不到那文科大學生身體瘦瘦的,會有這樣驚人的魄力。

  張紀文非常迫切地,想干出幾件轟轟烈烈、聳人聽聞的大事。他所面對的現實,遠遠不如他所希望的那樣順利。他本來以為,幹部一經集中學習,就會紛紛交代自己的罪行,提供一些領導上原來沒有掌握的材料。事實上,這方面的進展卻很不理想。幹部雖然集中學習,思想牴觸反而更大,顯出有頂牛的趨勢。群眾看見幹部隔離檢査,也沒有提出什麼揭發材料。不單書面的揭發沒有,連口頭的揭發也很少。他經過三番四復地考慮,認為不應該坐著等幹部自己檢査,也不能坐著等群眾自己揭發,應該召開一個鬥爭會,讓幹部先跟群眾見見面。這樣子,不一定能夠解決多少問題,至少可以壓一壓幹部的威風,也可以調動群眾的積極性,實在是利多弊少。

  張紀文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吳生海。吳生海非常支持他。他在工作組的會議上,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想不到區卓跟江炳兩個人,首先表示反對。他們認為,現在完全沒有條件召開群眾大會。他們又認為,如果在這個兩手空空的時候,召開群眾大會,一定得不到好結果。萬一幹部和群眾在會上頂起牛來,反而會影響群眾的積極性,挫傷群眾的積極性。何守禮跟楊承榮倒是主張開會,說不管怎麼樣,至少能夠打擊一下幹部的囂張氣焰,助長群眾出來當家做主的威風。會上的意見很不一致,結果就決定向縣委請示:縣委認為應該開就開,縣委認為不應該開就不開。

  縣委很快就有了回答,說這件事兒應該由工作組根據實際情況來決定。如果開會對發動群眾有好處的話,縣委同意開會。事情就算這樣決定了。接著,工作組又研究主持那個大會的人選。張紀文直截了當地提出王大成或者王七嬸,認為他們是最積極,最活躍的分子,他們和群眾也有廣泛的聯繫,他們對石頭和蓋子也有很高的義憤。對於推薦這兩個人主持群眾大會,李為淑跟張紀貞表示反對。她們認為王大成跟王七嬸名聲不好,不是正正派派的勞動人民,應該選擇大貧大苦而又真正勤勞的人,來主持大會才對。張紀文問她們打算另外推薦什麼人,她們都回答不上來。這樣議論來、議論去,最後只好決定由張紀文自己來主持那個群眾大會。

  談到組織什麼人在大會上發言,工作組也分成了兩派。一派主張事先找好積極分子,跟每一個積極分子商量好發言內容,由他到會上去講;一派主張完全用不著這一套,這樣做的結果,都是死死板板,按一個公式說話,沒有生命力,也沒有鼓動性的。倒不如讓群眾自己隨便,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愛怎樣說就怎樣說,反而又親切,又動聽,又好。多數人同意後一種主張,於是就通過了。

  這樣子,經過幾天的緊張籌備,有一天的下午,工作組召開了王莊居民的群眾大會,展開批評和自我批評,檢査王莊全村的工作。會場就在大王莊北頭的一塊空地上。這塊空地和幹部集中學習的那間空房子非常挨近,就在那間空房子的正對面。天氣有點冷,幸好高高的太陽把人們照得非常暖和,一點也感覺不到寒意。時間一到,男、女、老、少就一群、一群,一隊、一隊地來到了會場。婦女們花花綠綠,塗脂抹粉,好像要去趕廟會的一般。有帶矮凳子的,就坐在凳子上;沒有辦凳子的,就坐在地上;

  大家挨著四邊人家的山牆,圍成一個很大的鵝蛋形圈子。在鵝蛋形圈子的東頭,擺著一張八仙桌子。張紀文站在桌子後面,主持了這個村子的群眾大會。

  張紀文看見村民們絡繹不絕地前來開會,連婆姨娃娃算在內,約莫也有個兩百人的光景,工作組的組員在嘈雜的人群當中穿來穿去,喜氣洋洋地走動著,不由得心中暗暗歡喜。他拼足全身的力量,用稍為帶點陝北口音的普遍話宣布開會。他說,今天請大家來開會,就是要大家對全村的工作,特別是對土地改革運動,提出批評的意見。他希望大家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要顧慮,不要害怕,不打埋伏,不講情面,把任何意見都痛痛快快說出來,幫助工作組把全村的工作做好,把全村的土地改革運動進行到底。說完以後,就叫人從那間空房子裡,把趙國光、賈宜民、鄭得志、王福嫂、蔣忠順五個人帶了出來,在人們圍成的橢圓形大圈子的另一頭站立著。面對著八仙桌子,面對著全村的群眾,他們五個人一字排開,都耷拉著腦袋,不敢望人。這時候,整個會場靜了下來,空氣十分緊張。沒有一個人說話,只聽見半空中偶然飛過的烏鴉呱、呱地叫一兩聲。

  趙國光首先做檢査。他檢査了自己嚴重喪失立場——沒有站在競的立場、革命的立場,全心全意替大家服務;更沒有帶領大家去向地主做鬥爭,把全村的土地改革運動搞好。賈宜民接著第二個發言。他檢査了自己的官僚主義。他說自己整天忙忙碌碌,辛辛苦苦,卻沒有把全村的工作做好,也沒有為全村人民的利益服務好。對於土地改革運動,他沒有虛心聽群眾的意見,想法子滿足群眾的要求,只是跟在大家的後面瞎嚷一氣,完全達不到上級要求的標準。他實在不像一個村長,沒有負起一個村長的責任,心裡覺著十分難過。

  他們講完了,有十個、八個人開始發言,向他們提意見。這些發言多半針對趙國光,有說他作風非常硬的,有說他主觀非常強的;有人說他從來不肯聽群眾半句話,也有人說他只顧對別人強迫命令,完全不體諒群眾的困難;如此等等。說來說去,卻沒有什麼人給賈宜民提意見。張紀文三番五次對群眾暗示,要大家不要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對其他的人也可以提。他甚至公開說,對賈宜民、鄭得志、王福嫂、蔣忠順也可以提意見,結果仍然沒有人響應。

  張紀文尋思這個會開得並不精彩:發言不普遍,目標不準確,儘是些雞毛蒜皮,真沒勁兒。他跑過去和吳生海嘰咕了幾句。吳生海鼓勵他堅持下去,耐心啟發大家,沙裡淘金,說不定有什麼驚人的冷門,會從群眾當中爆發出來。

  不久,果然從人叢中跳出一個矮小肥胖、圓頭大臉的婦道:「人家來。大家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遠近聞名的王七嬸。王七嬸叉起腰,走到趙國光面前,對他厲聲吆喝道:「你給我站出來!」趙國光離開了行列,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了兩步。王七嬸指著他的鼻子說:「望著我!」國光輕輕抬起頭來,眼睛茫然地望著王七嬸。王七嬸這才發話道:

  「姓趙的,你——咱們村子裡一個大惡霸!你在王莊當街一跺腳,四個犄角都要落灰塵!是不是這樣的?」趙國光低聲回答道:「是,是這個樣子的。」王七嬸又說道:

  「那年交公糧,我不過遲交了一個多月。你就罰了我整整一斗玉米。有這麼一回事情麼?」趙國光同樣低聲回答道:「有,有這麼一回事情。」王七嬸把她那已經很高的嗓門突然提得更高,大聲質問趙國光道:

  「那年大家參軍,別的什麼人你都不去動員,偏偏動員了我的兒子去。為什麼別人家的孩子你都看不中,偏偏看中了我們家的孩子?你不是有意要坑害我們麼?你說說看,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情?」趙國光沒有立即答話。他用眼睛望著王七嬸,望了好一會兒,才無可奈何地回答道:「是的,是有這麼一回事情。可是——」王七嬸沒有讓他說下去,就對準他的臉頰,噼里啪啦地,一左,一右打了兩個大耳光。

  看見這種舉動,四周的娘兒們跟娃娃們,都尖聲驚叫起來。爺兒們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議論不休。這時候,王大成也從人叢中跳了出來,指著賈宜民的鼻子,罵他仗勢欺人,專門欺負小商小販、良民百姓,也在他的臉上打了兩個耳光。這樣子,那天的會議就算結束了。在散會回家的路上,村民們紛紛評判,都咬定王七嬸的打是真打,打得非常狠;王大成的打只打皮,沒打肉,不過是假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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