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4-10-08 12:18:56
作者: 王朝柱
聖誕節是西方國家最隆重的節日,就像我們中國人歡度春節一樣。這一天由於人的地位、職業、窮富不同,歡度聖誕節的方式也迥然相異。有的奔上街頭狂歡、湊熱鬧;有的舉行家宴款待友人;有的去政府參加盛大的宴會,或去歌劇院、音樂廳欣賞名曲……而《飼虎圖》的故事發端,卻是在法國的聖誕節之夜,巴黎美術學院知名教授、世界著名雕塑家羅麗丹的文藝沙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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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具有濃郁的東方色彩的荷花吊燈高高懸在半空,把一座寬大考究的廳堂照得如同白晝,四周那些歷代有名的雕塑珍品栩栩如生,顯示著它那潛在的藝術魅力。客廳北面的端上有一塊天鵝絨幕簾,遮住了通向室外的大門。南牆下有一尊石膏雕像,她是一位肩扛小鋤,手提花籃,卻又嫵媚多姿,身著寬衣雙帶的窈窕椒女,一看便知這是黛玉葬花。雖說這落東方雕像給客廳增色不少,但從藝術風格上看,也有些不協調之感。闊大的廳堂響著歡快的樂曲,數十名穿著奇裝異服、戴著各種假面具的藝術家隨著波爾卡舞曲翩翩起舞,縱情歡度聖誕節之夜。
「羅麗丹教授到——!」
一聲呼喊,波爾卡舞曲戛然而止,藝術家們相繼取下頭上的假面具,愕然翹首注目那罩有幕簾的大門。此刻,身著黑色禮服、身體略有肥胖的傭人打開帷授,年過半百的羅麗丹教授身著黑色燕尾服,風度瀟灑地步入廳門,將手中的禮帽、手杖交給傭人後,主動地與藝林同輩、弟子握手寒暄。接著羅麗丹教授向藝術家們宜布了一項振奮人心的消息:「巴黎美術學院一年一度頒發的美術大獎今天評選揭曉,由我的一位中國學生所榮獲,代表作品就是這尊《黛玉葬花》!」
在場的藝術家就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倏地轉身面視南牆下的《黛玉葬花》,漸漸地發出了嘖噴的讚美聲。當有的藝術家提議結識這位中國學生時,羅麗丹教授幸福地告訴大家:「請不要急!今晚他去教堂和我女兒完婚,很快就會乘坐古老的馬車到來的。」
藝術家們聽後紛紛向羅麗丹教授表示祝賀,廳堂中一時又熱鬧起來。守門的傭人神秘地說:「聽!遠方傳來馬鈴的響聲了。」眾人一起擁到門前屏息靜聽那由遠而近的清脆鈴聲。老教授羅麗丹輕聲地說:「這鈴聲不會錯的,是他們到了。」
羅麗丹教授的中國高足叫司徒沙舟,出生在吳越之地,自幼家貧,從10歲開始,就跟著一位造詣很深的塑神像畫匠謀生。由於職業的關係,15歲以前就遍遊了華東各地的名山大川,參加修葺了許多有名的古剎園林。他除去跟著師父塑各種神像,為園林繪畫奇花異草外,還喜歡用木頭雕刻生活中的各種人物,僧俗兩界的人民非常喜歡他,紛紛爭相求之。因此,還未成熟的司徒沙舟就早已蜚聲佛界、民間了。18歲那年春夭,他參加了修葺姑蘇名剎寒山寺,在一個偶然的時機,遇見了遠涉重洋,來中國考察雕塑藝術的羅麗丹教授,被他親手塑成的各具情態的佛像,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總結的一套樸素的塑神理論,很得羅麗丹教授的賞識,被讚譽為東方雄塑界中的一穎還未出土的寶石。羅麗丹教授慧眼識才,當即收司徒沙舟做學生,並把他帶到法國,補習必試的功課,一年以後,就考取了巴黎美術學院雕塑系。從此,他就像是一隻剛剛啄破蛋殼的小海鷗,跟著恩師羅麗丹在藝術的海洋中學習游泳、練習飛翔。
羅麗丹教授的女兒叫尤妮絲,和司徒沙舟同班,一塊兒在羅麗丹教授的指導下攻學雌塑。起初,她很瞧不起司徒沙舟,譏笑他木乃依,曾遭到父親的嚴厲訓責。後來,司徒沙舟的勤奮、好學,打動了她那顆單純的心靈;而藝術上的飛速長進,又征服了這位高傲的法國女郎;到司徒沙舟確定用《黛玉葬花》作為畢業作品選題的那天,尤妮絲竟然主動地向沙舟求愛。羅麗丹教授知道以後,嚴厲地訓斥了他們二人,並說在沒取得法國美術學院大獎之前,絕對不準他們結婚。今夭,司徒沙舟這隻小海鷗終於羽豐翅硬,自由地翱翔在藍天。羅麗丹教授也履行諾言,在聖誕節之夜,將他們二人送入教堂完婚。
古老的馬車停在了門口,身穿禮服的司徒沙舟走下馬車,回身又攙下穿著白紗裙的尤妮絲,緩步走入客廳,在一片掌聲中向客人們行禮致謝。羅麗丹興奮異常,代表巴黎最高美術學府評獎委員會,向司徒沙舟授予大獎的榮譽證書,以及一筆數目可觀的獎金。接著,他又代表巴黎美術學院禮聘新郎、新娘為研究東方雌塑藝術的專家。
司徒沙舟一手拿著大獎的榮譽證書,一手拿著巴黎美術學院的聘書,走到羅麗丹教授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對在場的藝術家只說了一句話:「我感謝法國的藝術家!」
正當羅麗丹教授提議:為了歡度美好的聖誕節之夜,為了祝福新郎、新娘幸福,為了慶賀司徒沙舟榮獲美術大獎狂歡起舞時,突然一輛汽車停在門前。守門的傭人匆忙向門外探望,遂又驀然回身,快步走到羅麗丹教授身邊小聲耳語。頃刻,羅麗丹教授的臉上綻開出歡顏的花朵,激動地大聲說:「諸位藝術家們!請熱烈歡迎從東方飛來的貴客吧!」眾人聞聲,把視線投向大門。
俄頃,一位風度翩翩、調倪瀟灑的中年人,身著高級禮服,頭戴歐洲中世紀時興的紳士高帽,奔樑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傲然不遜地走進廳門。他和羅麗丹教授象徵性地擁抱、親吻之後,向在場的藝術家們徽徽地點點頭,就算結束了見面儀式。這種傲慢的行為驚得藝術家們目瞪口呆。羅麗丹教授站在來者的身旁高興地說:「藝術家們!我給諸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研究東方藝術的權威、專家斯坦赫爾先生!」立時,廳堂里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一個個擁上前去,爭著和這位斯坦赫爾先生握手、交談,有人還掏出筆記本請斯坦赫爾簽名留念。
廳堂里的歡鬧氣氛平靜以後,羅麗丹教授請斯坦赫爾參觀他收藏的歷代雕塑名作。斯坦赫爾面對著這些琳琅滿目的雕塑珍品,意外地持著一種不屑一顧的神態。只是在司徒沙舟雕塑的那尊《黛玉葬花》前小停一步,微然地點了點頭。搞得羅麗丹教授十分尷尬,幾乎下不了台。為了緩和這難堪的氣氛,羅麗丹教授強打歡顏地說:「斯坦赫爾先生,不僅是一位研究東方藝術的權威,同時還是一位名展歐美、在藝術海洋中駕舟遠征的探險家。為了今年的聖誕節之夜過得更有藝韻風趣,我提議:請斯坦赫爾先生講訴從何地揚帆歸來,又為世人打開了多少藝術迷宮!」
在一片熱情的掌聲中,斯坦赫爾微微行禮、致意,接著又激昂慷慨地講了下邊這段話:
「尊敬的羅麗丹教授、諸位藝術家,我與其說是一位研究東方藝術的學者,不如說是一位打開東方古老藝術魔宮的開拓者。今天,我仍然是從遙遠的東方歸來,我所能告訴大家的是,那兒有著數不盡、看不完並且融匯古代東西方藝術結晶的神秘寶窟。請允許我打一個比喻吧,羅麗丹教授這間藝術大廳,遠不如那兒的一座殘破的佛窟。就其藝術價值而言,則更是無法與之匹敵、比擬……」
斯坦赫爾的講演,把諸位藝術家帶入東方藝術的魔宮,進入了一座座神奇的藝術寶窟。自尊心很強的羅麗丹教授,因到東方做過實地考察,也附和著斯坦赫爾稱道古老的東方藝術,這就更增加了斯坦赫爾的身價,以及他講演的感染力。富有藝術幻想和追求的新娘尤妮絲偎依著新郎小聲詢間,而來自東方古國的司徒沙舟卻只能搖頭相告。尤妮絲失望地走到斯坦赫爾的面前,天真地提間這座人間的藝術寶窟究竟在何方?斯坦赫爾親吻了尤妮絲的額首後,傲岸地宣布:「在古老的絲綢之路上,在東方中國的敦煌!」
新郎司徒沙舟聽後感到愧疚、無地自容,真想逃出這座藝術沙龍。此時,斯坦赫爾踱步走到《黛玉葬花》的雕像前,非常輕蔑地說:「這算什麼東方藝術?竟然還被評為一年一度的巴黎美術大獎!可敬的羅麗丹教授,諸位藝術家,我給大家帶來了一件東方雕塑藝術珍品―彩塑敬慕仙子!」
斯坦赫爾說罷,昂首挺胸走到門口,伸出右手向門外一揮,大聲說:「把敬慕仙子抬進來!」話音一落,兩位不明國籍的音年,抬著一尊罩有白紗的人體造型走進大門。藝術家們自動地分讓兩邊,把它放在了廳堂的正中央。斯坦赫爾就像是一位魔術大師,先向眾人微笑躬身,然後輕輕揭去罩在人體造型上的白紗,原來是一位手搭涼棚、向前微傾額頭、俯瞰凝視,徐風迎面飄來,向後吹拂身上的寬衣、長袖的仙女。司徒沙舟被這球彩塑敬慕仙子的形象美驚呆了。瞬間,他回憶了塑過的神像,在見過的天女眾仙的造型中,還沒有一座像她一樣富有東方藝術風韻,又如此近似世俗間的女性情感的菩薩,而且也想不起何處有和她相媲美的雕塑傑作……
在場的藝術家們蜂擁而上,禁不住地發出了噴噴的讚嘆聲。有的說拉斐爾的《聖母像》比之遜色;有的說只有達文西的《莫娜·麗薩》可與之媲美……新娘尤妮絲快步走到司徒沙舟的身邊,激動地說:「美啊J真是美極了……沙舟里你在國內一定臨摹過敬慕仙子吧?也一定知道有關敬慕仙子的美麗傳說吧?」司徒沙舟痛苦地搖搖頭說:「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尤妮絲擠身人群之中,抓住斯坦赫爾的手好奇地問:「先生!這尊彩塑為什麼叫敬慕仙子?她那凝神俯視的神情是在尋找什麼?您能對大家講講嗎?」
斯坦赫爾微笑著點了點頭,遂又伸手示意大家安靜,得意地講述起有關敬慕仙子的神話傳說:
「在中國一千多年以前,那時中國高傲地自稱東土中原帝國,佛教十分倡行。有一位篤信佛教的薩捶那三太子,他不但精通佛文,而且還立哲踐行佛經旨意。一天,他和兩位哥哥騎馬出外狩獵,在一片荒漠的不毛之地,偶然發現一隻飢餓難忍的母虎倒在地上,腹旁還有五隻就要餓死的小老虎,在哀憐地吸吮母虎身上早已枯竭了的乳汁。大太子、二太子非常高興地立馬取箭,張弓欲射。薩睡那三太子為了履行佛家普度眾生的宏願,急忙制止了兩位哥哥射獵老虎的行為。可惜的是餓虎命在垂危,早已無力逃生,再有數個時辰,即使不射也會自斃。薩睡那三太子縱身下馬,走到餓虎身邊,希冀餓虎吞食己身而得以活命。然而大老虎、小老虎已經餓得無力爬起,撲食的能力都失去了。無奈,薩捶那三太子取刀割下自己身上一塊一塊的肉,捨生飼虎。危厄中的餓虎得救了,薩睡那三太子也踐行了自己的信仰,完成了終生的夙願―升夭成佛。薩睡那三太子這種無畏的飼虎精神,感動了上蒼的天女敬慕仙子,她每天站在高山之簸或雲霓之中,遙望以身飼虎的薩睡那王子。隨著歲月的流逝,一座巍峨的大山,化做了這尊美麗的石雕……」
正當藝術家們屏息靜聽之際,斯坦赫爾卻戛然收住話音。尤妮絲好奇地追間薩睡那王子的結果,斯坦赫爾嘆了口氣,一收眉飛色舞的神氣,沮喪地說:「薩睡那王子捨身飼虎的故事在中國廣為流傳,薩睡那王子的飼虎精神敲開了藝術家的靈感之窗,傳說雕成了一幅《薩捶那王子捨身飼虎圖》壁畫,藏在摸原石窟之中。遺憾的是,至今還沒找到藏有這幅藝術珍品的佛窟……」
一位外國人,對長期泯滅在漠原石窟中的藝術珍品了如指掌,談起千年前的典故如數家珍。這對遠離國門來此求學,而對祖國文化遺產卻一無所知的司徒沙舟來說,無疑是一種莫大的刺激。此刻,新娘尤妮絲指著彩雕敬慕仙子惋惜地說:「這實在是太遺憾了,敬慕仙子何時才能盼來自己的情人薩睡那王子呢?」
羅麗丹教授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無限感慨地說:「尤妮絲!請放心吧,誕生了薩睡那王子的民族,創造了薩睡那王子飼虎精神的人民,是『定會產生探尋這種藝術珍品的薩睡那王子―當代東方最偉大的探寶藝術家廣
「哈哈……」斯坦赫爾突然發出了大聲的狂笑,無比蔑視地說:「不時代變了,人間的一切都在發生變化。誕生薩睡那王子的民族,創造了薩睡那王子飼虎精神的人民,今天生下的都是一些不肖子孫,他們不懂藝術,只知貪圖權勢財產,互相進行傾軋、廝鬥!我敢大膽地預言:尋找《薩睡那王子捨身飼虎圖》的探寶者不在東方,而在我們西方!」
在場的藝術家也跟著吹捧說:「對,對,一定是在我們西方,希望就寄托在可敬的斯坦赫爾先生的身上……」
斯坦赫爾聽到這肉麻的讚揚聲,非常得意地笑了。他異常激動地說:「我萬分感謝大家的讚譽,今天我要當眾宣布:不久的明天,我要為薩睡那王子、敬慕仙子完婚,而這舉行婚禮的地方不是在中國,而是在西方的文化之都巴黎!」
羅麗丹教授出於藝術家的良心,無法苟同這種藝林奇談,但也無法駁斥這種違背藝術規律的狂言。他近似自言自語地說:「難道藝術不能誕生在弱小的民族嗎?那為什麼薩睡那王子不誕生在西方?為什麼創造了薩睡那王子捨身飼虎精神的民族,今天竟然喪失了薩睡那王子的靈魂?……』
司徒沙舟的心幾乎被撕裂了,神經也快到了發瘋的地步。他的身邊忽而是斯坦赫爾辱罵似的叫囂;忽而是眾人附和的庸談。他慚愧自己的無知,又僧恨這些誣衊中華民族的藝林狂徒。當他聽到羅麗丹教授說完「……為什麼創造了薩捶那王子捨身飼虎精神的民族,今天竟然喪失了薩睡那王子的靈魂」時,昂首走到羅麗丹教授的面前,雙手捧上巴黎美術學院的禮聘書,激動地說:「尊敬的羅麗丹教授,我誠心地感謝您,現在請您收回這份高貴的聘書吧!」
羅麗丹教授驚得愕然失措,雙手顫巍巍地接過聘書,茫然地說:「這是為什麼?……」
司徒沙舟聲音低沉,卻字字都有千斤重:「我要回祖國!」
尤妮絲急忙從父親的手中奪過聘書,惶然不解地指責說:「沙舟!你發瘋了吧?你難道不知道巴黎美術學院的聘書的作用嗎?它意味著你我未來似錦如秀的前程!懂嗎?」
「我懂!我全都懂……」
「那你為什麼還要退掉聘書?快給我收下!」尤妮絲愛責地說:「胡塗蟲!你那個落後的祖國有供我們享用的汽車、樓房嗎?」
「沒有!」司徒沙舟把頭一昂,非常自豪地聲辯說,「但是有薩睡那王子,有世世代代永不消失的飼虎精神!」
在場的藝術家們被司徒沙舟的豪言壯語震住了,就是那位自命不凡的斯坦赫爾也頓吃一驚,睜大眼睛好奇地看看這位普通的中國人。此刻,只有羅麗丹教授理解自己的學生、女婿的心情,他趨步走到司徒沙舟的身旁,低沉地說:「沙舟!你想回到祖國做當代的薩睡那王子,是嗎?」
司徒沙舟懷著異樣的情感點了點頭,聲音有些顫抖地說:「老師!您最理解我,也最支持我所熱愛的事業。我回到祖國,一定要在漠原腹地探尋到《薩睡那王子捨身飼虎圖》!」
斯坦赫爾走到司徒沙舟的身旁,輕輕地拍了拍司徒沙舟的肩膀,嘲諷地說:「真是沒有想到啊,在法國的巴黎,竟然發現了中國當代的薩捶那王子!年輕人,你回到祖國以後,政府當局會支持你的事業嗎?」
「我不知道。」
「你有美鈔做這項事業的後盾嗎?」
「沒有。但是我有薩捶那王子的飼虎精神。」
「哈哈……」斯坦赫爾又大聲狂笑起來,嘲弄地說,「薩睡那王子的飼虎精神?它能填飽肚子嗎?它能變成事業所需的經費嗎?熱情的年輕人,沒有一大筆錢,你就無法沿著絲綢之路西出陽關,更不用說在千里戈壁上生存下來!聽我一句話吧,巴黎美術學院的執教生活,可比在荒漠上尋找薩睡那王子舒適多了。再說拋下剛剛完婚的新娘東歸……」
司徒沙舟想到愛妻尤妮絲,內心又掀起了感情的波瀾,情不自禁地暗然自問:「尤妮絲可怎麼辦……」他心如亂麻,也沒有一點勇氣抬起頭,看一看妻子尤妮絲此時、此景的神態變化……
「年輕的中國人!請接受我的一份禮物吧。」斯坦赫爾取出一部精裝的英文書,接著又傲岸地說,「這是我十多年研究東方藝術,探尋敦煌壁畫的心血結晶。我可以坦然、摯誠地相告:你們中國研究敦煌藝術的學者,無一不來巴黎博物院、圖書館查考資料,都想能得到我斯坦赫爾的指導!迄今為止的歷史已經做出了這樣的結論:發現敦煌佛窟,總結敦煌藝術的專家,還沒有一個是中國人!」
司徒沙舟完全被激怒了,他拒不收斯坦赫爾的贈書,當眾挑戰似地說:「斯坦赫爾先生!我請您永遠地記住:研究敦煌藝術新的歷史開始了!有朝一日,您會讀到中國人自己總結敦煌藝術的專著,到那個時候,請您自己出錢去買一本吧!」接著他走到妻子的身邊,感情複雜地說:「親愛的尤妮絲,你是贊成這樣的理論的:藝術家是屬於祖國、民族的,他所創作的藝術作品才會屬於世界各族人民。我要回到自己的祖國去,你……」
「跟你一塊兒回祖國!」尤妮絲天真地笑著說。
「這可是真的?」
「我什麼時候欺騙過你!」
尤妮絲的話是真的。促使她做出這樣的決定有兩個原因,但主要是受好奇心所驅使。她經常聽父親、聽沙舟談到中國古老的文明,很想去中國做些實地考察。剛才聽了斯坦赫爾關於絲綢古道的描繪,尤其是薩睡那王子捨身飼虎的神話故事,深深地打動了她那顆藝術家的心扉,堅定了她要去中國的決心。富有羅曼蒂克色彩的尤妮絲,更想借異國的風土人情來裝點自己的作品,以便儘快地登上大藝術家的寶座,從而揚名後世。
尤妮絲看著驚喜不已的丈夫,非常風趣地說:「沙舟!你願做當代的薩睡那王子,我就當今天的敬慕仙子。遺憾的是你我在巴黎舉行了婚禮,要是回到中國再完婚該有多好啊!」
司徒沙舟的熱血在滾滾奔流。他情不由己地展開雙臂,當眾瘋狂地擁抱了尤妮絲,激動的淚猶如泉涌。灑在了妻子的臉上
斯坦赫爾列舉出了戈壁灘上的千難萬苦,想勸阻尤妮絲追隨司徒沙舟東歸。沒想到尤妮絲竟會凜然相告:「我是法國人,但我會像貞德那樣不畏艱難困苦,陪伴我心中的薩睡那王子回到他的祖國,去尋找古代的藝術奇葩《薩睡那王子捨身飼虎圖》!」
司徒沙舟大步走到斯坦赫爾的面前,取出榮獲美術大獎的全部獎金,理直氣壯地說:「斯坦赫爾先生,我想買下這尊敬慕仙子彩塑!」
斯坦赫爾不屑一理,蔑視地說:「想拿《黛玉葬花》來換敬慕仙子?笑話!這點錢還不足購買敬慕仙子的一根髮絲呢!」
尤妮絲氣得當眾取下系在頸上的金項鍊和戴在手上的寶石戒指遞過去:「再加上這些夠了吧?」
「差遠了!差遠了……」斯坦赫爾冷冷地說。
羅麗丹教授走到女兒、女婿中間,深情地問「沙舟!你為何要買這尊敬慕仙子彩塑?」
「它是我國的藝術明珠,只應完璧歸趙!」司徒沙舟接著說,「我想充當薩睡那王子和敬慕仙子的大媒,婚禮一定要選在我的祖國。」
羅麗丹吟哦頃許,說:「好吧!我願用全部家私買下這尊敬慕仙子。你夫妻何時找到薩睡那王子,我即刻奉還敬慕仙子。」
司徒沙舟用力抓住羅麗丹教授的雙手說:「恩師旦到那一天,您就是他們的證婚人。」
「哈哈……我只知道婚禮在教堂,可從未見過在佛窟啊!」羅麗丹教授幽默地說完,又問斯坦赫爾:「先生!今天您有何想法呢?」
斯坦赫爾狂妄地說:「我再說一遍:薩睡那王子和敬慕仙子的婚禮一定在巴黎,而且就在您這間藝術沙龍里!到時,我還要請您做他們的證婚人!」
「一言為準,我這個證婚人是當定了」羅麗丹教授開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