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葉序

  正如我們的大山結構簡圖一樣，看起來採用一種它們的形狀分類法是可取的。儘管按照完全科學的精確性，它們的形狀缺乏一致性，但是便於後續的調查研究的排序，並且提供了有用視野的開闊性；因此，帶著更加令人信服的理由，在粗略地看過植物生命的第一批規律後，最好的做法就是遵循一套容易記憶和普遍正確的分類法，儘管這種分類法可能無法適用於研究完全一致的細節。我說，「帶著更加令人信服的理由，」因為和地質學家相比，植物學家有更多急需解決的問題；大量的有關植物的分類法被提了出來，比有關岩石的分類方法多多了。而且非常有可能，現在已經被接受的分類法或許在今後會被修改。因此，我採用了一種不涉及任何理論的分類法；足夠用於所有的工作目的，不論今後植物學家們發展出什麼觀點，由於它的粗略的概括性，它也一定能夠保持這種適用性。

  一個兒童的植物分類是「樹和花。」然而，假如，在春天，在他採集了滿滿一兜的雛菊花後，我們把他從草地上帶到果園裡，問他應該怎樣稱呼那些更鮮艷的小花的花環時，他會立刻看到需要某種介於兩者之間的名字來稱呼它們。這個名字非常可能是「樹花。」接下來，如果我們帶他到一棵白樺樹前，指給他看那些樺樹絮，和櫻花一樣都是花時，他有可能，在有一點幫助的情況下，想到要把所有的花分成兩類：一類，生長在地面上的那些花；另一類，生長在樹上的那些花。植物學家們可能會對這樣的分類一笑置之；但是一位藝術家不會。對他來說，和對孩子們一樣，在那些支撐著更高的花朵的粗糙的樹幹上，有某種特別的、與眾不同的東西。對他來說，這就構成了一棵植物和另外一棵植物的主要差別，不管它的表像是地面上的一盞燈，還是天空中的一個遮陽罩。假如，在此之後，我們向植物學家尋求一點幫助，他會把花丟在一邊並帶著我們去更加仔細地觀察樹葉和葉芽。這樣，我們自己多多少少就能夠正確地評判，甚至對他而言，我們所做出的那些有些幼稚的分類。為了我們現在的目的，不管這種分類法是否合理，它是最有啟發性和最方便的。實際上，廣義而言，可以把植物歸為兩大類。第一類，我們也許可以不恰當地稱之為帳篷植物。他們生活在帳篷里，在地面上，像百合花一樣；或者在岩石的表面，或者其它植物的莖梗上，像地衣和青苔一樣。它們的生命——有的是一年，有的是許多年，有的則是無數年；但是，在死亡時，它們就像生活在帳篷中的阿拉伯人一樣故去：除了用來延續該物種的種子、或者球莖、或者根之外，它們沒有留下任何自己的紀念物。

  另一類植物我們或許最好稱之為建築植物。這些植物不會只生活在地面上，而是急不可耐地在地面上升起高樓。在死亡時，它以對後繼者們最有用的形式留下了它的工作——它自己的紀念碑，和留給它們的遺產。這些建築巨物，我們稱之為「樹」。

  也許有人認為，這種命名方法已經涉及了一個理論。但是我關心的既不是命名方法，也不是我的分類說明中有值得懷疑的任何東西。我歡迎讀者用他喜歡的名字稱呼它們，給出他認為最合適的關於它們的說明。但是對於我們來說，作為藝術家，或者藝術愛好者，這是關於一種植物的最首要和最關鍵的問題：「它有一個固定的形狀還是一個變化的形狀？我會發現它一直是我今天見到的樣子嗎——這棵梅花草——有一片葉子和一朵花？或者有一天它會有數目壯觀的無法計算的葉子和無法測量的鮮花寶藏？它會僅僅增長到一個人的身高——如同一穗稻穀——和像人一樣地消亡；或者它會把枝杈伸展到大海和江河上、擴大它在天空中的樹蔭範圍、存活上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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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重複一遍，這是我向植物提出的首要問題。在它回答的時候，我把它排列在這一邊或者另一邊，放在那些靜止不動的或者那些勞作不停的植物中間；帳篷居住者們，它們既不勞作，也不吐絲結網；或者樹木建造者們，它們的日子和人的日子一樣。進一步分析那些靜止不動的植物時，我又發現它們中間的一組植物的確一直心滿意足地在地面上靜止不動，而另外一組中的那些植物，比較野心勃勃，竭力地仿效建造者們；儘管它們不能夠建造得稱心如意，為它們自己從過去數代的殘跡中豎立起柱子，由於它們在那些殘跡上過著柱頭修士聖西門的生活，出於禮貌，它們還是被稱作樹；實際上，它們中的許多成員（例如，棕櫚樹）和真正的樹一樣長得雄偉壯觀[4]。

  我們或許可以分別稱這兩個種類為大地植物和柱形植物。

  在按照它們的工作模式分析真正的建造者時，我又發現它們也可以被分成兩大類。先聲明一下，我絲毫沒有希望讀者接受我的稀奇古怪的命名的意思。我想讀者也許能夠非常方便地把這些記憶為「盾葉建造者，」和「劍葉建造者。」

  盾葉建造者擁有張開的葉子，有點類似於盾牌，部分地在形狀上，但是更多的是在職能上；因為，在它們高高舉起的陰影下，第二年的嫩芽被保護著免遭傷害。這些是建造者中最具有紳士風度的，生活在舒適的地方，為人類提供食物和遮護。劍葉建造者，恰恰相反，擁有形狀像劍的鋒利的葉子。嫩葉呢，不像葉子那樣多得數不清，每一個都蜷伏在一片葉子的陰影下，數量不多，勇敢地生長著，每個都在一束劍葉中。這些製造者生活在荒野的地方，顏色都非常深暗，儘管它們只是通過它們的體力給了人類很大的幫助，它們（有個別的例外情況）沒有給他提供食物，和不夠完美的遮護。它們的建造模式比那些盾葉建造者的模式要粗糙得多。在許多方面它們和另一序列的柱形植物很相似。我們一般地稱它們為「松樹」。

  §6．在這一部分里，我們的工作只包含在盾葉建造者、劍葉建造者、和其它的植物之中。絕大部分的柱形植物屬於其它的氣候。我不能正確地分析它們：為了我們現在的目的，花在它們上面的勞動將會是相當得徒勞無益。植物的主要神秘之處是，就外形方面來說，在漂亮的盾葉建造者之中。至少，我們必須深情地和認真地去研究這些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