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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一般原則 第一章 通過藝術傳達的概念之本質 第一節 前言

2024-10-03 21:25:47 作者: [英]約翰·羅斯金著;張璘等譯

  多少世紀以來,凡是一直受到公眾的讚美因而變得神聖不可侵犯的事物,無不具有某種驚人的優點,這一點毋庸置疑。之所以這樣,不是因為大部分公眾的智力和情感能夠辨別真正優秀的東西,而是因為錯誤的觀點都前後矛盾,毫無根據的觀點都稍縱即逝。因此,一方面,拒絕應得的榮譽,但是卻提供非分的獎賞,這樣的幻想和情感既沒有足夠的基礎,也沒有足夠的力量,來長時間維繫前後一致的證據;另一方面,在現實生活中,少數人本來就是精於判事,不會朝三暮四,其判事的依據正確可靠,因此他們的觀點將逐漸在人群傳開,並且傳播得越廣,也就越深入底層,直到上上下下都發生變化,然後這些觀點再通過絕對權威,甚至那些無法理解其基礎和理由的地方,也會發生影響。在藝術和文學中,要想取得最高成就,獲得聲譽,就必須始終如一,而不能搖擺不定,因為凡是偉大的事物,都不會專注於任何卑下或野而不馴的能力,因為那樣將是對它的一種侮辱。這一點很容易證明:一個人只有遇到才智相當或者更高的人,才會真正得到欣賞。不如他的人因為熱心,也許會高估他,或者像常見的那樣,因為無知而貶低他,但是卻總是不能對他做出正確的評判。儘管限於篇幅所限,此處我不想進行證明,但是錯誤的觀點卻僅僅因為數量龐大,就變得正確起來[39],這一過程顯然並不存在。假如我站在皇家畫院的一幅畫旁,前後聽到二十個人讚揚某件斗篷里子上某些微不足道的手法或模仿,或者讚揚某隻拖鞋上的緞子,請不要告訴我說他們只是私下裡欣賞,但作為集體卻對作品不以為然,因為那很荒謬;假如某件作品蘊含最崇高的概念或者最完美的真理,卻因為作品中既沒有用筆技巧,也沒有怪異的表達方法,他們從旁走過時,卻無動於衷,請不要告訴我說他們儘管私下裡嘲諷,但作為集體卻對作品很尊重,或者說這些人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或者允許他們對不同的思想進行比較,憑藉其情感和知識就能得出正確的結論,就能弄清藝術中的高尚之處,因為那也很荒謬。這些人解決不了問題,必須為他們解決問題;一開始問題只能由少數人來解決:作品優點的層次越高,能夠解決問題的人越少。少數人把答案告訴心智上差一等的人,再由後者傳遞給更廣泛、更低級的圈子;每一級都認識到上一級比自己高明,因此畢恭畢敬地接受上一級的答案,直到一段時間後,正確而始終如一的觀點被傳遞給所有人,被所有人當成一種信仰,而且越是看到這種觀點賴以形成的基礎,信仰越不動搖。[40]

  本章節來源於𝕓𝕒𝕟𝕩𝕚𝕒𝕓𝕒.𝕔𝕠𝕞

  當這一過程完成之後,時間已經使得作品在人們的大腦中變得神聖,那麼任何新作即使具有同樣優點,也不可能和它進行公正的比較。任何人要想對它們進行工作的比較,不僅要受過教育,一般曉得如何欣賞優點,而且必須非常強大,不為偏見和聯想所左右,因為偏見和聯想總是偏向舊作。巴利曾說過,重複別人對菲迪亞斯的評價要比研究阿加西阿斯的優點要容易。當正確的判斷需要很多技術和實際知識,尤其像在繪畫中那樣,只有那些本身將受到評判、因而不能提供意見的人才有能力做出真正的判斷時,也許過了若干世紀之後,人們才能對不同時代的兩個藝術家進行公正的比較。在此之前,人們只能受到某種專制的優點影響甚至戕害,而且不計僅是公眾受其影響,而且連那些一旦正確理解了這一優點、本該將視為其嚮導和榜樣的人,也受其影響。凡是關注藝術的歐洲城市,就像羅馬那樣,其前景從沒有如此黯淡過,其追求從沒有如此徒勞過,因為對那裡的藝術學生來說,前輩的藝術權威至高無上,但卻毫無吸引力,一些不動腦筋的模仿者只知道研究拉斐爾,卻不知道研究拉斐爾曾經研究的東西。這樣,凡是在現代藝術中展示某些明確無誤的卓越之處的人,凡是地位已經使得自己展示這樣的優點而不至於失去優雅的人,他們有義務毫不猶豫地面對任何辱罵。這種辱罵來自兩種人:第一種人,甚至是最誠實的人,是出於其自身必不可少的偏見,第二種人則沒什麼眼力,也不顧忌在這方面的名聲,只曉得人云亦云,讚揚那種神聖化了優點,因而更加激烈地反對。我認為在現代藝術家身上,尤其是其中的一兩位身上,存在著某些卓越不凡的東西,一般人都尚未完全理解,少數人理解了,卻很少有機會將自己的看法說出來,因此,我的目標就是將古代傑作和現代風景藝術進行仔細比較,儘量撩起經常妨礙我們欣賞前輩作品的想像之光的騙人面紗,展示前輩作品和我們自己的作品之間的關係,而不管這樣做是否有利。我很清楚必須謹慎行事,不容匆匆而為。我也很清楚,每個人都應當承擔這樣的任務,在長久的懷疑和嚴厲的考驗當中,對每一個與時間所作出的神聖判決相矛盾的觀點進行嚴格檢查,起碼要在他自己的判斷中,不僅僅依賴於感覺或品位,而必須建立在更堅實的基礎上,提出自己的觀點。因此,我在下文中,無論提出任何觀點,不管是對是錯——有條件還是無條件,都必然伴隨有證明;這些觀點必須建立在自身的基礎之上,任何偉大人物的權威都不足以影響它們。然而即使如此,我的語氣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我認為不應當把十五世紀的歷史畫家和十七世紀的風景畫家混為一談,統稱為「古代大師」,就好像他們在各自的藝術領域中,擁有對應的等級似的。我堅信他們彼此的繪畫原則南轅北轍,風景畫家之所以受到尊重,僅僅是因為他們在技巧上,展現出與更崇高的歷史畫家技法相似,儘管他們在概念和布局原則上,與這些歷史畫家完全背道而馳。我對米開朗基羅和達·文西研習得越多,越讓我覺得高山仰止,也漸漸地使我遠離了克勞德和加斯帕;我不能同時崇敬力量和猥瑣——至高無上的科學的真理和放蕩不羈的想像的形式主義。請記住:今後凡是我把古代大師作為一個整體而進行批評時,我指的不是那些歷史畫家——對他們我總是崇敬有加,儘管我希望能夠有理智些,但是對他們尊敬幾乎到了迷信的地步。另外,除非特別提到,我通常也不包括尼古拉斯·普桑,因為他的風景有一種獨特的高尚特徵,需要和其他人的作品分開來對待。一般在談到這些古代大師時,我僅僅是指克勞德、加斯帕·普桑、薩爾維特?羅薩、克伊普、伯格姆、博思、雷斯達爾、霍貝馬、特尼爾斯(在他的風景畫中)、P·波特、卡納萊托和很多范什麼的、巴克什麼的,尤其是那些曾經誹謗過大海的人,對他們的敵意尤重。

  當然,開卷伊始,我們也必須簡要說明我眼中的那些作為一切正確藝術批評基礎的原則。我希望讀者能夠仔細閱讀前言部分,因為一旦術語或基礎有些含混,那麼一切批評都毫無用處;藝術鑑賞家和批評家已經習慣於使用技術術語,用這些術語來指代一切,但是卻又什麼也沒有表示,因此他們的普通語言即使自己能懂,但是對別人來說,卻往往是難懂的行話。

  在我們的耳朵中,每次聽到大師的名字,總是和偉大、完美聯繫在一起,通常必然會受到讀者的偏愛。因此,假如在應用這些原則時,儘管我本人也想不偏不倚,但是我對某些現代藝術作品的感情和喜愛在不該流露的地方,卻不知不覺地流露出來,那麼就讓讀者把它們看作是對偏愛古代大師作品的一種美好的平衡,從而原諒它們吧。我並沒有說這種偏愛有何錯誤,也沒有說不要那麼在乎那麼歷代重複的諛辭,不過請不要忘記:假如說榮譽屬於死者的話,那麼感激只能屬於生人。任何人倘若曾經站在墳墓旁邊,回想已經永遠結束了的友誼,感到狂野的愛情和深切的憂傷多麼無力,並不能讓停止了搏動的心臟擁有一刻的快樂,並不能為一刻的刻薄而對離去的靈魂作出補償,那麼他在將就幾乎不會為自己留下那份只能向黃土償還的債務。他們一次又一次看見最高尚的人走進墳墓。儘管這些高尚的人在世時從沒得到過花環,他們卻以為只需在死者的墓碑上掛上花環就已經足夠;儘管這些高尚的人在世時從沒受到過尊敬,他們卻以為只需對他們死者的骨灰尊敬就已經足夠。在他們紙醉金迷的忙碌生活中,倘若要求他們聆聽上帝為了吸引和指導他們而哼唱的幾個聲音,留心上帝點亮的那幾盞明燈,讓他們不會通過沉默而學會甜蜜,通過腐敗而學會光明,那麼就請他們不要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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