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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21:22:55
作者: 於卓
五點四十分的時候,鞏長英過來接苗蓮芬。去酒店的路上,鞏長英對苗蓮芬說,今晚他只是個陪客,請她的大東家,這會兒已經在酒店裡等著了。
你這是在藏什麼貓貓啊,鞏廳長?苗蓮芬有些摸不著頭腦。
鞏長英一笑,神神秘秘地說,咳,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鞏廳長,你不會把我那個了吧……
別,您千萬別再往下想了,苗市長。鞏長英臉上的笑,不是好笑。
等到了酒店,苗蓮芬一看今晚做東的人,居然是上江市一個女房地產開發商。
這個女人長得瘦小,眼睛不大,嘴唇很薄,膚色光滑,簡約的身段像是給南方水土滋養出來的,年紀雖說不大好猜測,不過還是能讓人感覺到她已是個邁出了青春門檻兒的女人。
苗蓮芬認識這個女人。今年初,在佳德匯展中心奠基儀式後的酒會上,工商銀行的一個行長,把她引見給了苗蓮芬,說她是正宗的上江人,過去一直在深圳開公司,現在回上江發展了,對上江的房地產前景不是一般的看好,於是就找了一個台灣人,合資收購了上江市一家經營不善的房地產公司,可以說是實力不凡,話里話外的味道,大有讓苗市長多多關照的意思。離那回初次見面不長時間,苗蓮芬又在上江市一個居住環境研討會上,再次見到了這個女人,不過這一次,苗蓮芬只是跟她打了一聲招呼。
苗蓮芬回想起來了,這個女人姓白,具體叫白什麼,一時就叫不准了。與此同時,她也就明白了鞏長英為什麼要苦心經營這樣一個飯局,跑不了也是沖能源局等待交還的那幾塊閒地皮來的。
苗市長,白總,還用我給你們再介紹一遍嗎?鞏長英笑嘻嘻地問。
我要是不認識苗市長,那我還能算是上江人嘛,我說老同學,你可真會說笑話。白總說完,就把一隻瘦小而白晰的手朝苗蓮芬伸過來,你好苗市長,多謝你賞光。
苗蓮芬感覺白女人的手小不說,還軟綿綿,心想這才是一隻女人味十足的手,不像自己的手,骨節大,肉也多,要是光看手不看面部,會讓人覺得自己的這雙手,簡直就是一個干粗活的男人手。
噢,原來白總是鞏廳長的同學呀?苗蓮芬鬆開手說。
鞏長英道,中學同學,苗市長。
剛才我聽鞏廳長講,鞏廳長跟苗市長也曾同學過。白總說。
苗蓮芬接過話說,中學真,高中假,進了黨校都不傻。白總,你說我跟鞏廳長一年的黨校同窗算是哪一出呢?現在人們可是都在說,人生知己,十有八九出自中學同窗啊。
苗市長,我說你這張嘴,可是又要開鍋呀,你就煮我吧。鞏長英說,一臉舒服的表情。
原來苗市長是這麼幽默的一個人。白總說,用手勢招呼苗蓮芬入座。
跟你說白總,我這位紅顏知己,不光會幽默,還是個出了名的女強人呢。鞏長英津津樂道。
我知道苗市長在上江的口碑,玉白水清。白總笑盈盈地望著苗蓮芬說。
苗蓮芬被他倆的一唱一合,搞得有點怯場了,臉也紅了。
因為苗蓮芬與白女士半生不熟的緣故,今天的這個場面就變得有些戲劇性了。雖說大家臉上都不缺少笑容,可彼此也都能體會到別人心裡的彆扭。
這兩位的雙簧,唱得還算有戲,難怪他們是中學的同……想到這,苗蓮芬也不知受了什麼指使,把同窗的那個窗,想成了床,心裡禁不住一陣好笑。等讓過這陣意外感受,苗蓮芬心說,這年頭,可不好說,什麼不假呀,嘴巴上造一個假同學,那還不是一眨眼就出來的事?
白總說,第一次跟苗市長出來坐,也不知道苗市長喜歡什麼口味,苗市長請隨意點吧。
苗蓮芬沒有接菜單,而是把菜單推到了鞏長英面前,揮了一下手道,鞏廳長知道我的口味,就請鞏廳長代勞吧。
鞏長英瞧了白總一眼,接過菜單說,也是,市長上桌,哪能親自點菜呢?要不說我這人眼神不好使呢,天生不會侍候領導,沒多大出息了。
你鞏廳長要是再有出息,我們還不得跑到聯合國總部去找你呀!苗蓮芬說,抿著嘴笑。
白總瞟了鞏長英一眼,也是一臉笑咪咪。
鞏長英總算把菜點出來了,兩個女人都沒有異議。接下來鞏長英問苗蓮芬喝什麼酒,苗蓮芬不假思索地說,看白總吧,我隨白總就行了。
鞏長英瞪大了眼睛問,苗市長,你說什麼?白總喝什麼,你就喝什麼?哎苗市長,今天我可是跟你說真話,白總除了白酒,可是不喝別的酒,而且白酒的量……半斤往上去。
苗蓮芬知道鞏長英擅長顛倒黑白,就笑道,那我今天就學著喝點白酒吧。
苗蓮芬能喝多少白酒,鞏長英心裡是有數的,一年的黨校生活,酒桌上的節目自然不會少,酒上誰會逞能,誰真有實力都是擺在眼皮子底下的事。那時鞏長英見苗蓮芬喝得最多一回,也不過一啤酒杯小糊塗仙,照眼前這位白總比,少一半的量。
當連著被白總敬了三盅後,苗蓮芬才意識到事情不妙,剛才鞏長英說的話,可能沒有顛倒黑白,自己有可能把這個瘦小的女人小瞧了。
以往跟鞏長英這些人喝酒,苗蓮芬但凡覺得不對勁時都會找理由耍賴,少喝一些,可是今天這個場是白女人支起來的,她明白一旦輸了酒,也就等於輸了面子,而女人在女人面前,最顧及的就是一個面子。
苗蓮芬想,撐著吧,撐到哪算哪,喝大了沒準還省心呢。
然而白總像是看破了她的心裡盤算,三盅酒過後,就不再拿酒找熱情了。
而鞏長英較之過去也明顯反常,就是不跟苗蓮芬鬧酒了,這在過去在酒桌上可是從來沒有的事。
今天,一盅酒,鞏長英也能斯文地敬上幾次,苗蓮芬心裡就豁然一亮,把鞏長英和這個小女人的關係,聯想到包子皮和豬肉餡上去了。
酒上消停了,正事從鞏長英嘴裡流出來,苗蓮芬就覺得,看來這個白總,事先與鞏長英對今天飯桌上的行動步驟進行過口頭彩排。
苗蓮芬還真就猜對了,從鞏長英舌頭上掉下來的東西,果然是能源局待交的那個農場。白總有意把那個農場買下來,建造一座豪華墓地。如果整體出賣市里有困難,白總說租用一百年也行,如果說這條路也走不通,看看能不能跟市里聯手合作,一家出地皮,一家出資金。
苗蓮芬琢磨著,這個白總還真不是一般商人呢,活人的生意她做,死人的生意她也惦著。在那塊良田上搞墓地,這是那麼回事嗎?於是苗蓮芬在心裡埋怨鞏長英不長腦子,這樣的忙,居然也能幫?虧你還是建設廳廳長呢,心裡都沒個活人和死人的用地標準了!
見苗蓮芬磨磨蹭蹭不開口,鞏長英就說,苗市長,我知道這件事也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事,這個道理,白總也懂,是吧白總?
白總接茬說,是啊,苗市長,一些具體內容,下來咱們可以回上江找時間再具體商談。
苗蓮芬應酬道,鞏廳長的事,就是我苗蓮芬的事,只要有這個合作機會,我會想著白總的。
謝謝苗市長。白總說,這才拿出名片,畢恭畢敬遞給苗蓮芬。
苗蓮芬假模假式看了一陣名片,然後抬起頭,皺著眉頭說,哎呀白總,不好意思,我的名片,忘到車上了。
我回上江找苗市長,還要用名片?白總笑吟吟說。
就是就是,苗市長這張臉,就是整個上江市的名片。鞏長英說得很開心。
苗蓮芬端起酒盅說,來來,借花獻佛,我敬鞏廳長和白總一杯!
話題,就又回到了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