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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8 12:15:29 作者: 唐達天

  時間不知不覺地跨入到了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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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偉始終沒有查出那個告狀的人是誰,也沒有再聽到過有誰告過他的狀,他的心情也逐漸好了起來。

  這天早上,他一上班突然感到心慌得難受,他就微閉了雙眼,頭仰在椅子的靠背上小憩了起來。不一會兒,有人打來電話,那是個陌生的口音,說是省報社來人了,住在金都賓館後樓414房間,請他來一趟。

  他立即開著奧迪上了金都賓館,到了後樓的414號房前,門鈴一按,開門的卻是一個陌生人。林家偉說對不起找錯人了。陌生人卻說你是林家偉嗎?林家偉說我是。那人說沒有錯,進來吧。

  林家偉進了房間,一看屋裡坐著兩三個人,他都不認識,正疑惑,其中一個瘦高個的中年人說:「我們是反貪局的,從現在起,你被雙規了。」

  林家偉一聽差點暈了過去,心想,最害怕的這一天終於降臨了,難道真的在劫難逃了嗎?但是,他還是強打起精神說:「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你們憑什麼要雙規我?」

  那個瘦高個子說:「如果你是金都日報社的林家偉的話,我們就沒有搞錯。你在經濟上、生活作風上犯了嚴重的錯誤,所以要雙規起來,等你老老實實的把問題交待清楚了,才放你出去。」林家偉說:「即使雙規我,你們也應該通過正常的組織手續,經過市委常委會的同意,等我把工作安排就緒了,你們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對方說:「我們也是依據組織原則行事的,不是哪一個人的個人行為,這一點請你放心。」林家偉知道到了這個時候,一切爭辯都無濟於事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給豆豆打個電話,他清楚只要豆豆知道他現在面臨的困境後,一定會找李堂和去想辦法的,李堂和就一定會去找陳書記。如果陳書記知道檢察院反貪局拘留了他,肯定會想辦法挽救他的。想到這裡,他便掏出手機,正準備撥號,就被檢察院的人擋住了。檢察院的人說:「從現在起,你要停止一切對外聯絡。請把呼機、手機繳出來,由我們暫時為你保管。」

  林家偉說:「難道我給我的家人打個電話告訴一聲的權力都沒有了?你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太缺乏人道主義了?在還沒有確定我是罪犯之前,我起碼的人權總還是有的吧?」瘦高個子說:「林家偉同志,請你不要激動,也不要向我們大談什麼人權,在雙規期間不得同外人聯絡,這是我們的規定,有啥意見等以後再提。從今天起,不,應該是從現在起,你必須老老實實地接受我們的嚴格審查和監督控制,在規定的時間,在規定的地點,把你的問題向組織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至於你的家人,我們會通知她的。單位上的事你也用不著操心了,自會有組織上妥善安排。」

  林家偉苦叫一聲,完了,他媽的一切都完了。

  他無可奈何地將呼機、手機掏交了出來。檢察人員又將他的鑰匙、指甲刀等物也收了回去。林家偉想,他們是怕我想不通自殺。真是可笑,我能自殺嗎?最後,他又把奧迪車的鑰匙也交了出來,說車在院裡停著,是報社的。

  在金都賓館裡沒有呆多久,林家偉就被反貪人員押上了一輛麵包車,又經過了幾個小時的顛簸,來到了邊陽縣的賓館裡。他想起兩年前他帶著方向明曾在這裡看望過正在雙規的王一飛,沒想到兩年後的今天他重蹈覆轍,同樣在這裡接受了反貪局的拘留。難道這是冥冥之中的命運安排,還是生活的辯證法就是這麼殘酷無情?

  一連幾天,反貪局的同志反覆動員他,給他講道理,讓他把所犯的經濟問題一五一十的講清楚。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說,什麼也不想說。他始終心存著一線希望,總覺得陳兆龍知道後會為他想辦法的,他只有拖延時間,只有沉默不語,才是上策,才有可能等來重見光明的那一天。

  自從一個多月前陳兆龍找他秘密談過一次話之後,他又同陳書記接觸過三次。第一次,他約陳書記、李堂和、王菲菲、常琳、於虹還有老刁到鄉下去玩了一天,玩得也很痛快。第二次,是林家偉上宣傳部開完一個會後到陳書記的辦公室坐了坐,順便向陳兆龍匯報說:「該抹的我都抹平了,請陳書記放心好了。」陳兆龍說:「這就對了,要杜絕大大小小的漏洞,才不至於給別人留下可乘之機。」林家偉還記得,當時他還向陳兆龍打問了市上對這件事有沒有傳出什麼風聲。陳兆龍說,他暫沒有聽到什麼,大概不會吧。當一把手難免有得罪人處,有一兩份匿名信也是正常的,以後多加小心就是。第二次談話結束後,林家偉一下輕鬆了起來,似乎窩在心裡的那團疑雲頃刻間煙消雲散了。第三次見面是他被雙規的前三日,林家偉到陳兆龍家裡去了一趟。之前浙江老闆給林家偉送過兩筒上好的龍井茶,他知道陳書記嗜茶,就給陳兆龍帶去了。那天陳書記顯得非常熱情,還跟他對飲了幾杯。陳兆龍在飲酒的時候語重心長地對林家偉說:「家偉,我們共事了這麼多年,應該說,彼此間是非常了解的,你聰明能幹,辦事能力強,還非常講義氣,這些都是我非常看重的,正因為看重,我才不遺餘力地栽培提拔你。但是,你也有不成熟的地方,比如,有時候有點沉不住氣。一個男人,必須遇事能沉住氣。沉住氣者方能成大器。記得有這麼一個故事,說的是兩個好朋友迷失到了大漠中,他們行走了幾天還沒有走出大漠,兩人都又飢又渴,其中那個心理素質強一點的人對同伴說,好吧,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找水。他把手槍塞在同伴的手裡說,槍里有五顆子彈,記住,三小時後,每小時對空鳴槍一聲,槍聲會指引我找到正確的方向,與你會合。

  兩人分手,一個充滿信心去找水,一個滿腹狐疑地臥在沙漠裡等候,他看著表,按時鳴槍,但他很難相信除了自己還會有人聽見槍聲。他的恐懼加深,認為那同伴找水失敗,中途渴死了,不久,又覺得同伴找到了水,卻棄他而去,不再回來。

  到應該發第五槍的時候,這人悲憤地思量:這是最後一顆子彈了,同伴早已聽不見我的槍聲,等到這顆子彈用過之後,我還有什麼依靠呢?我只有等死而已。而在一息尚存之際,禿鷹會啄瞎我的眼睛,那是多麼痛苦,還不如……他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

  不久,那提著滿壺清水的同伴領著一隊駱駝商旅循聲而至,但他們找到的卻是一具屍體。

  你看,他的心理素質多差,要是沉得住氣多好呀。」

  陳兆龍講到這裡便哈哈大笑起來。林家偉品味再三,說:「這個故事太富哲理,它可以使人學到不少東西。」

  就在這幾次接觸中,林家偉始終沒有從陳兆龍那裡得到過什麼不好的信息,他想,肯定是陳書記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了,他能不告訴我?

  自從用報社的公款給陳兆龍裝修了房子,又花了10萬元現款為他買了市委副書記的官位後,已經與他成了一條繩子上的兩個螞蚱,只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陳兆龍肯定也明白這個理兒,如果他見死不救,他就不怕我把他也拖進水?前前後後,他接受的賄賂足可以使一個堂堂的市委副書記淪落為階下囚,他要是想過這種後果,他一定會不遺餘力想盡辦法來挽救我。事實上,他只要上一趟省委,或者給省委馬副書記打個電話,說明利害關係,必要時稍為點一下,讓馬副書記明白他受賄的八萬八千元和那件貂皮大衣就是我林家偉提供的,馬副書記稍微市委書記彭之強暗示一下,什麼都會擺平的。

  反貪局的人對林家偉的這種不理不睬的態度非常惱火:「林家偉,你別再裝聾 作啞了,我們黨的政策歷來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頑抗到底,只能是罪上加罪。你不要以為你聰明絕頂,手段高明,你要知道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們不是在這裡說大話,說空話,嚇唬你,老實告訴你,你的問題我們已經調查得清清楚楚,否則,我們也不會把你扣留起來。現在,我們就是給你一個知錯就改的機會,望你珍惜。」

  林家偉微閉著雙目,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辦案人員說了一大通,他還是沉默不語。

  另一個辦案員終於火了:「林家偉,睜開你的狗眼,看著,我們是代表黨和人民來查辦你的問題,你不理不睬,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這不僅僅是對我們辦案人員的褻瀆,而且是對我們檢察機關的褻瀆。你以為你是誰?只不過是黨和國家肌體上的一個小小的蛀蟲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你比起陳希同怎麼樣?比起胡長青、成克傑怎麼樣?那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照樣走上了斷頭台,何況你這個小小的蛀蟲林家偉?

  「你大概不會忘記吧,僅你上任報社總編這兩年,你就花出去40萬人民幣,第一筆是你嫖娼被人敲詐勒索去了10萬元,第二筆是為了離婚給前妻張桂花10萬元,第三筆,你購房裝修,一套房子的核定價值最低在20萬元以上。再加上從你的辦公室里搜出的一張50萬的存摺,加到一起就是90萬元。這90萬元人民幣是從哪裡來的?難道不是非法收入而是你的正當工資嗎?這只是向你提個醒,林家偉,希望你要清醒的認識你的問題的嚴重性,要老老實實的把你如何貪污,貪污了多少向組織講清楚。如果你不講,你沒有一個好的認罪態度,就憑你犯下的這些罪行,判死刑都綽綽有餘。」

  林家偉目光呆滯地看著牆頭一角,仍是一言不發,但他的心裡一陣陣戰慄,一陣陣抽搐,仿佛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透後背,身上不覺滲出了一層層冷汗。

  之前,他始終認為檢察院並沒有掌握到他的多少問題,只是嚇唬而已,沒料到他們卻了解得這麼清楚,尤其是他最害怕的那起嫖娼事件已被他們掌握了,他們怎麼知道的?莫非是那幾個社會渣子落網了,把他給供了出來?

  林家偉的精神支柱一下被摧垮了,那絲閃耀在他腦海中的希望之光一下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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