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嶽廟，一張多米諾骨牌 一 最大最硬的骨頭

  登封「天地之中」歷史建築群申報世界文化遺產有兩個最重要的條件，一個是申遺的文本，另一個就是8處11項歷史建築群的環境整治。這8處11項的環境整治工作分別屬於「一鎮三辦」，即告成鎮、少林街道辦事處、中嶽廟街道辦事處和嵩陽街道辦事處。「一鎮三辦」的工作任務，要數中嶽廟街道辦事處的最重，他們要啃下來的是一塊最大最硬的骨頭。

  說它最大，是因為中嶽廟涉及的搬遷面積最大，戶數最多。

  說它最硬，是因為中嶽廟涉及的搬遷戶安置工作難度最高。

  少林寺的周邊環境是經過整治的，這一次的整治屬於錦上添花。嵩陽街道辦事處負責的嵩陽書院、嵩岳寺塔、啟母闕三處景點的大環境也還說得過去。告成鎮主要負責觀星台景區，問題雖然多一些，但是拆遷的工作量沒有中嶽廟街道辦事處的工作量大。

  作為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中嶽廟和太室闕都有國家規定的文物保護核心區。核心區又規定了保護範圍和控制範圍。保護範圍就是中嶽廟東、西圍牆向東、向西各330米，也就是北到黃蓋峰，南到太室闕。因為中嶽廟和太室闕景區是一個整體，太室闕就在中嶽廟和神道的中軸線上，所以這個保護範圍就相當大了。在這個保護範圍之內，屬於下列三種情況的建築物是必須拆除的：第一個，與古建築群風格不協調的；第二，建築破舊，有礙觀瞻的；第三，與文物本體沒有必然聯繫的。

  中嶽廟周邊那些要拆遷的建築物，這三條都占全了。如果不整治就讓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專家來驗收，肯定通不過。

  

  當時的中嶽廟村就在中嶽廟的兩邊，有658戶將近900處的房產全都屬於拆遷的範圍。這些拆遷戶祖祖輩輩都居住在這個地方，與廟院相依相存。群眾不管你文物保護範圍幾百米是怎麼回事，他們腦子裡只有一個觀念：這麼一拆，中嶽廟村就從地圖上消失了。可想而知，要拆遷中嶽廟村阻力有多大。

  當年少林寺拆遷不過是380戶，加上雷家溝才420戶。而中嶽廟拆遷除了658戶村民，還有17家行政和企事業單位。其中企業有8家：少林金屬製品廠、鋼模租賃站兩家，胡志偉養牛場，申獻超牛奶廠，勝利樓房公司，書見養雞場，老木材廠。武校一所：武僧文武學校。學校兩所：中嶽廟小學、中嶽廟幼兒園。單位6個：工商所、郵電分局、農村信用社、中嶽廟村委會、垃圾中轉站，部隊空院。

  這麼多住戶和單位，不要說拆遷，僅僅是人口、建築面積、附屬物規格和數量等項目的實地調查、統計和丈量就是一個繁重而複雜的任務。其中，入戶調查最為繁瑣。入戶之後不只是簡單地量量房子面積，還要弄清家裡幾口人，細分出60歲以上的、18歲以上的、有沒有工作、孩子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除了統計人，還要統計家裡有幾頭牛、幾頭豬、幾隻雞、幾條狗。這些都是政府將來要賠償的，領導們要依據這些統計數據制訂方案，做出決策。

  中嶽廟拆遷658戶，僅僅是統計上來的狗就有500多條。拆遷之後安置的不是獨家小院，而是城區的公寓式樓房。人住到樓上去了，牛怎麼辦？豬怎麼辦？雞怎麼辦？不能跟著搬到樓上養。所以都得賠，都得做出經濟補償。

  房子也不是簡單地量一量就算完事，還要對房主和房子的建築類型嚴格細緻地分類。哪些是普通住房，哪些是商業門面房，哪些是工業用房；哪些是商業大戶，哪些是種植養殖戶，哪些是普通居民，哪些是貧困戶；哪些是土坯房，哪些是磚瓦房，哪些是混凝土板材房。搬遷政策出台的時候不能一刀切，所以必須統計清楚。

  這麼緊的時間，這麼大的工作量，都壓在小小的中嶽廟街道辦事處100號人的肩上，這擔子是夠重的。

  在「一鎮三辦」對拆遷戶的安置工作中，中嶽廟街道辦事處的安置難度最高。告成鎮觀星台景區那邊聯繫了煤礦塌陷區的安置房，可以讓過渡安置的群眾有現成的房子可住。少林街道辦事處那邊的搬遷戶也有優勢，他們是沿著207國道沿線後退，退出規定的距離之後還是蓋他們的獨家小院，還可以安排更規整的臨街商鋪。嵩陽街道辦事處負責的嵩陽書院景區涉及的是零零散散的農戶，數量非常少，而且他們的安置用地是「熟地」，已經國土部門批准過的建設用地，所以在安置區用地這個問題上不存在任何障礙。

  中嶽廟這邊不同，中嶽廟街道辦事處面臨著三個挑戰：第一，拆遷戶數量最多，但是卻沒有一間現成的過渡安置房；第二，按照國家政策只允許蓋城區公寓式住宅樓，不能像少林寺那邊的拆遷戶一樣蓋獨家小院；第三，沒有現成的蓋安置房屋的「熟地」。拆遷戶強烈要求安置地要安排在中嶽廟附近，因此，擬議中的距離中嶽廟東330米之外的安置用地屬於基本農田，已經涉及中央規定的用地「紅線」，要獲得特批非常困難。

  登封市申遺指揮部執行的是「一鎮三辦」分包責任制，也就是說「誰的孩子誰抱走」，而中嶽廟街道辦事處要抱的這個「孩子」實在是太重太重了。

  當年最艱難的少林寺380戶的拆遷工作，是舉全市之力才最終攻克的。市委書記親自擔任政委，市長擔任指揮長，指揮部下面設立的各個小組的負責人都是由市四大班子成員掛帥。全市70多個局委單位悉數上陣，將380個拆遷戶分包負責。那是何等陣容，那是何等力度！

  然而這次面對中嶽廟658戶拆遷任務，上陣初期投入的只是一個小小的街道辦事處，力量實在是太薄弱了。雖然困難重重，中嶽廟街道辦事處的所有同志還是在辦事處領導班子的帶領下，迎難而上，以戰鬥的姿態投入到了拆遷工作中。

  中嶽廟街道辦事處成立了「環境綜合整治」工作指揮部，時任書記閆文定擔任政委，主任楊飛劍擔任指揮長，班子其他成員和二級機構負責人分別擔任副指揮長和指揮部成員。指揮部制訂出了《環境綜合整治實施方案》，拆遷現場分為6個工作組，負責入戶調查摸底，簽訂拆遷協議。

  除此之外，指揮部下面還設立了幾個業務組：

  資金核算組，負責核算數據，兌付款項，發放拆遷通知書。

  拆遷工作組，負責組織搬遷，填寫空房通知單。

  拆遷安置組，按拆遷協議的時間順序，安排安置房的選房順序。

  秘書組，負責各種文件和環境綜合整治材料的造冊歸檔。

  指揮部制訂了獎勵方案，對積極響應政府號召，及時簽訂拆遷協議的予以獎勵。如果協議能按時執行，在規定的期限內將建築物全部拆除完畢，那麼就再給予一次獎勵。

  具體方案為：從規定的時間起，7天內簽訂協議者，獎勵10000元；10天內簽訂協議者，獎勵8000元；15天內簽訂協議者，獎勵5000元；過期不予獎勵。從規定時間起，10天內實施房屋拆除的，獎勵5000元；20天內實施房屋拆除者，獎勵3000元；過期不予獎勵。

  房屋拆遷補償標準按照鄭政文［2004］87號文件規定的上限標準執行。房屋裝飾裝修部分給予適當補償。拆遷戶安置辦法按照國家有關規定，城鎮規劃區內一律不再安排宅基地，由政府統一規劃、設計、建設居民安置小區。本次安置原則是拆除一戶，安置一套。兩口人以下者，安置小套，三至四口者，安置中套，五口人以上者，安置大套。戶型為：三室一廳，三室兩廳，四室兩廳。建築面積分別為90平方米，120平方米，150平方米。安置時按照拆遷協議簽訂時間的先後順序選房，即誰先簽協議先拆遷，誰先選房子。安置時，實行獎勵制度。在規定的時間內入住安置房的每戶獎勵現金10000元，可以用其直接沖抵房價。

  拆遷安置結束後，景區內用工和商業攤點經營權等對原居住地被拆遷居民實行優先安排。

  此外，還對拆遷戶的地上附著物制定了補償標準。這標準設置得非常細緻和周全：

  一、磚混平房分為四等：高檔裝修，普通裝修，一般房，半成品。二、磚混樓房分為四等：高檔裝修，普通裝修，一般房，半成品。三、地下室，磚石砌蓋，能住人。四、門市房。五、一層磚石木結構建築。六、二層磚石木結構建築。七、土木結構建築分為二等：1?郾成形，2?郾廢棄無法住人。八、簡易房，石棉瓦，油氈頂，磚石牆。九、簡易棚。十、防盜網分為兩等：1?郾鐵藝，2?郾不鏽鋼。十一、大門分為三等：1?郾羅普斯金、不鏽鋼，2?郾鋁合金，3?郾鐵大門、車庫卷閘門。十二、木棚。十三、洗衣池。十四、水錶池。十五、門樓分為三等：一般，中檔，豪華。十六、圍牆分為兩等：1?郾磚石圍牆，2?郾土圍牆。十七、樓梯分為兩等：一般，高檔。十八、井分為四等：磚石井，土井，廢磚石枯井，廢土井。十九、豬圈。二十、雞舍。二十一、廁所分為三等：旱廁，雙瓮，水沖。二十二、紅薯窖。二十三、農家水塔。二十四、室外水泥、青石和磚鋪地面。二十五、花牆，女兒牆。二十六、電線桿分為兩等：水泥杆，木桿。二十七、家植喬木分為七等，依胸徑尺寸劃分。二十八、果樹分為四等：1年以下幼樹，2至3年未果期，4至7年初果期，8至15年盛果期。二十九、墳，以一墓一棺計賠。

  ……

  真是細緻入微，政府對群眾的拳拳關愛，由此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