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笑呀,笑
2024-10-08 12:08:00
作者: 嘎子
我舉起相機對準她,說:「好呀,你看著我,笑呵,笑呵。頭抬起來,笑起來!」
她埋下了頭,說:「我不想這樣照。我想你照整個的我。」
我說:「你站起來。我照你的全身,照你腳上的那雙好看的紅馬靴。」
她有些生氣了,沖我說:「我不是讓你照我的紅馬靴。我要你照整個的我!聽懂沒有,是整個的我。」她在自己全身上下指了指。
我說:「好呀,你要站起來。我才照得下你的全身。」
她的臉更紅了,說:「乖熊都聽懂了的話,你卻聽不懂。」
我想問她什麼話,再說清楚點。她沒說,把腰帶一扯,輕柔的綢衫便從身上褪了下來。一瞬時,像閃過一片刺眼的光,我的思維同我的視覺一起停頓了。四周的聲響也停頓了,我們都變成了石頭。
她光著身子,站在我的面前,望著我嘴張得很大,笑得很純淨。有些冷,她脖子縮了縮,手在胸前抱抱,又攤開來,說:「你快點照呀!」
應該說,她的身子不是那種鮮嫩的白,像一塊很新鮮的酥油,光光滑滑的金黃。胸前初隆的乳房沾著兩點淡淡的紅,像極了欲開欲羞的花蕾。一枚燦燦的珠子在乳溝里明亮著。腿很長,微微地彎曲著,髮辮耷在肩膀上,就這自然的姿勢,與這片荒山野湖融在一起,讓我激動得不知說什麼才好。我早忘了玩弄相機了,眼珠在她渾身上下滾動著,她有些憤怒了,揮著手大喊大叫:「你在幹什麼呀!拿起相機照吧,你再這樣看,我就把你眼珠掏出來,扔進湖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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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尷尬地笑了笑,把相機拿起來,調好焦距,變幻著角度,想利用這傍晚前最好的光源,拍一個最滿意的作品。我沒按響快門,我不能去按快門。我的鏡頭框在了那隻小狗的臉上,拉近來,是一對帶著輕蔑與不屑的眼睛。那對眼睛讓我為自己的行為深深的嘆息,儘管是澤珠自己脫光了衣服讓我拍攝。
澤珠是純潔,小狗是純潔的,這裡的湖水與山石都是純潔的。可我的心裡冒出的卻是酸澀難聞的污水。我得承認,在澤珠脫光衣服的那一瞬,我眼前閃動的刺眼亮光不是對藝術美的激動,我心內高漲著久久壓抑的邪惡念頭。那一刻,我真的就是那個滿肚皮壞水的俄羅斯小老頭,咂著焦渴的嘴唇,一字一句品嘗著「洛麗塔」三個字的滋味。
她跳過來,把我吊在胸前的相機拉了拉,又塞進我的手中,說:「你拍呀,怎麼什麼都不拍了?」
我說:「你把衣服穿上,不然我什麼都不拍了。」
她張開嘴,想說什麼又說不出,顯得很驚訝。她在自己的身上看看,手摸摸,說:「我不好看?」
我抬起頭,望著湖面,什麼也不想說。她卻傷心了,跑過去,把綢衫套上,又捂住頭哭泣起來。
我說:「你想照相,把衣服穿好我給你照。」
她說:「我不照,什麼都不照!」
我能說什麼呢?不過,我很慶幸自己狂躁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了。我也坐在石灘上,狗很理解地緊靠著我,我把它攬進懷裡,輕輕地梳理著它蓬亂的毛。那時,我真的很感激它,感激它的那對什麼都能看穿看透的眼睛。真的,那一刻如果我的鏡頭裡沒有那對眼睛,我不知會幹出什麼樣的蠢事。我是個強壯的男人,是個在花花世界裡沾染了不少污泥濁水的城裡人,我的心早就沒那麼純潔了。
在涼風颳起時,我拾了一些柴燒了一堆火。她在鐵鍋中裝滿了水煨在火上,又抓了一把茶葉撒進水裡。我一邊烤著剛才打濕了的衣褲,一邊等待鍋里的茶燒開。澤珠望著小狗,抓抓它的耳朵,在小狗舔著她的臉蛋時,又樂得哈哈大笑了。
她把小狗舉到我的眼前,說:「你仔細看看,小狗生氣的樣子像不像你?」
我早就不生氣了,不過我還是不想看小狗齜牙露齒的樣子。我說:「你把小狗的腿扳痛了,它不是生我的氣,是想咬你一口。」
她放下小狗,在它的鼻尖上點了一下,說:「你是在生我氣嗎?」
小狗甩甩頭,又繞著她搖開了尾巴。
她低著頭,問我:「我剛才是不是有點瘋?」
我沒說什麼,舀了一碗茶,端給她。我又把相機拿出來,揩擦沒有一絲灰塵的鏡頭。她躺在地上,頭望著天,把飛到眼前的頭髮朝後甩,眼眶內像此時的天空一樣,明亮如雪。吹風了,湖心冒著泡,一圈圈水紋蕩漾開來。好像風是從湖心升起的,一片水鳥驚慌地升起,又落到岸邊的灌木叢中。湖心的水泡咕嚕咕嚕響著,好像在用力吞咽什麼東西。雪亮的天在一點一點消失,灰暗的霧從山崖縫隙中一股一股地涌了出來,重重地垂在寒冷的湖面。
澤珠說,我們快走吧,老天生氣了,要下雪了。
我們收拾好東西,壓滅了火時,細粉似的雪花在風中打著旋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