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桃子
2024-10-03 20:31:33
作者: 燈籠茄子
她站在院子門口,仰頭望了眼漆黑高聳的樹冠。
夜風習習,吹拂著樹葉簌簌作響,如同悲鳴。
安南嘆了口氣。
翌日,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景宇幽幽轉醒。
他的喉嚨乾澀疼痛,頭也暈乎乎的。
昨晚他做了噩夢。
夢到了景容。
他夢到自己的母親鬱鬱寡歡,被強盜擄去強暴致死。自己的親生父親和弟弟卻在京城慶賀每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好像他們母子是個笑話。
他痛恨自己沒用。
這樣的夢境,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因為這是噩夢,代表著慘烈。
安南聽見他的呼吸急促,推開門走了進去。
她手裡捧了盆涼水,打濕帕子讓他擦臉。又拿著勺子,舀了些溫度適宜的米粥餵他。
景宇的身體虛弱,吃了半碗粥,就撐不住了。
他闔眼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
安南坐在一旁,托腮觀察著他。
他睡著了,臉色也蒼白得駭人。
他身上沒有穿衣裳,肌膚暴露在陽光下。
安南看到他胸口的繃帶滲出殷紅的鮮血,順著他胸膛蜿蜒往下滑落,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衫,宛如朵朵綻開的花。
「嘖!」安南皺眉,伸手把景宇胸前的繃帶扯掉。
景宇猛然睜開眼睛,看清楚安南的動作,嚇了一跳。
他慌忙拉起被子:「你要做什麼?」
安南撇了撇嘴,說道:「換藥包紮。」
她從懷裡取出一枚銀針,扎入景宇右臂的穴位,封住他胳膊的筋脈,止住鮮血湧出。
安南撕下舊繃帶,替他擦拭傷口,包紮上藥。
景宇的視線始終追逐著她的身影。
她認真專注的模樣,讓他怦然心動。
等到一系列的動作結束,安南才收回視線,抬眸看著他。
「阿南,你救了我,那我該如何報答你呢?」景宇低聲說道。
「說過了,我們兩不相欠。」
安南低聲回答,只當他燒糊塗了,同樣的問題問兩遍。
她將桌子收拾乾淨,端著木盆離開了房間。
景宇靠著床頭,盯著空蕩蕩的房間。
他垂下眼帘,遮擋了眼底黯然的情緒,掩蓋住其中的失落。
......
安南給景宇留了些飯,就帶著兩個孩子匆匆坐上牛車往城裡去。
牛車搖搖晃晃,顛簸不已。
安南的頭昏沉沉的,腦袋脹裂般生疼。
她抱著雙膝,靠著車壁閉目養神。
都怪景宇,嚇得她一晚上沒睡好。
救人不能耽誤賺錢,放了兩天假,該去繼續自己的投壺大業了。
到了西城,安南照例從梅姨那取出存放的東西,擺起自己的攤子。
「姐姐,早呀。」
安南的攤子剛支好,耳畔就傳來一個稚嫩童聲。
她扭頭看向旁邊。
一名四、五歲的小女娃,穿著淺黃色的裙子,扎著小辮兒。
她長得漂亮,烏溜溜的大眼睛像葡萄,皮膚粉嘟嘟的。
她的手裡提著個籃子,裡面裝滿了新採摘的野花和山果。
她笑眯眯地跟安南打招呼,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
她是安南在街上認識的小妹妹,叫唐寶。
唐寶是附近福源樓的幫廚。
她今年七歲,爹娘早亡,由奶奶帶大的。她奶奶脾氣古怪,性格潑辣強勢,平日裡不准唐寶跟安南玩耍。
有一次唐寶的爺爺病重,安南給了點建議,真的讓老爺子好轉起來了。
「早啊,唐寶。」安南微笑著打招呼。
唐寶蹦跳著跑到安南面前,蹲下來,仰頭看她:「姐姐,你這次能教教我嗎?」
安南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笑道:「你想學什麼?」
「我想玩投壺,你能教我嗎?」
唐寶的語氣很誠懇,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看著她。
安南思索片刻,點點頭:「行啊。」
她拿出之前準備好的竹籤子,遞給唐寶:「先練熟悉它們吧。」
唐寶乖巧地點頭,拿著弓箭跑遠了,找塊乾淨石頭,盤腿坐下,開始練習投壺技術。
安南在旁邊指導,不停地叮囑唐寶,要慢慢瞄準再丟出去。
唐寶很聰明,舉一反三。
她雖然年紀小,可投壺比較厲害,幾乎次次中靶。
安南看著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這時,一個男人突然走進,對著安南說。
「景少爺請你過去一趟。」
他態度客氣,卻透著疏離。
安南蹙眉,看著他:「少爺是想要脂粉了嗎?」
那男人說道:「不是,請你過去聊聊天。」
安南抿了抿唇起身,朝唐寶喊了句,「我跟你走一趟。唐寶,你別忘記練習投壺哦。」
唐寶抬起頭,沖她甜甜一笑。
「嗯吶。」
安南還是第一次來景府。
這座宅院占地頗廣,青磚灰瓦,亭台樓閣,風水極佳,堪稱頂級風水寶地。
「安姑娘,請隨我來。」
男人將她領到一處幽靜的庭院,引路的腳步越來越慢。
直至走到庭院深處,男人頓住腳步。
「景少爺在屋內等您。」
安南邁開腳步走進屋,映入眼帘的場景讓她愣了一瞬。
屋內陳設簡單,窗明几淨。
床榻上鋪著錦緞薄毯,一名男人斜臥於床榻上,側臉俊美無匹。
安南驚艷了片刻,回神問道:「景少爺,你找我什麼事?」
景宇挑眉,看了眼安南,輕笑道:「找你聊聊天。」
安南警惕地看著他,「如果是要那日的籌碼,還請寬限幾日。」
景宇笑意更深:「籌碼不急。聽說你做生意很厲害。」
「略懂一二而已。」安南謙虛道。
景宇又問:「我想見識一下。」
安南默了默,「上不了台面。」
她才懶得搭理他!
景宇也不惱怒,依舊溫文爾雅地笑著:「既然你不願意,那我換個方式跟你交易。」
安南疑惑地看著他。
「我知道城外的樹林裡有棵桃樹,桃樹上結的果實酸澀難吃,你去摘幾個來,籌碼就算了,如何?」
安南皺眉,「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景宇笑著回答:「沒有。」
安南的眉頭擰成疙瘩,不悅地瞪著他。
「桃子酸澀不堪,味道難聞,根本不適合食用。你竟然讓我摘桃子給你?」
「誰說不適合?」景宇揚唇笑著,「我覺得挺好吃。」
安南:「……」
她決定忽略他。
景宇站了起來,緩步走到安南面前,伸手揉亂了安南的頭髮。
安南:「……」
安南不高興了。
「你不是要桃子嗎?」她冷冷問。
「是啊。」景宇含笑望著她,「你要去摘嗎嗎?」
安南咬牙切齒盯著他。
她不想理他。
她低頭整理自己被弄亂的頭髮,順便把他的手撥開。
然後,她轉身往外走,「等著,我去摘給你。」
安南走得極其憤懣。
片刻後,安南拎著兩隻桃子回來,丟給景容一隻。
瞧見安南回來,他從懷裡掏出銀票,放到桌上。
他捏碎了桃子,放入嘴裡嘗了嘗,笑著稱讚:「確實很酸。」
她不知道景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當他是在故意羞辱她。
「景少爺這是何意?」安南問。
景宇輕笑了聲,說道:「算是酬勞。」
安南見他無事,拿了銀票就要告辭。
景容看著她的背影,眸光漸暗,隱約浮動著晦暗的流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無人知道,桃樹下埋著景容最好的朋友。
「定安兄,最近遇到了一個有趣的人。你看見了嗎,覺得如何。」
景容喃喃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