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又是一場戰役——孫殿英部的鴉片槍被解放軍繳了械
2024-10-03 19:51:40
作者: 黃濟人
劉月亭告訴邱行湘,孫殿英也押在黃埔村,就在村頭南面的四合院裡。不過他一個人住單間,沒有資格參加訓練班班組學習。對於孫殿英,邱行湘雖然沒見過面,卻早聞大名。這個已滿六旬的骨瘦如柴的老頭,小時家貧,因賭輸了錢,投到大軍閥張宗昌部下當馬伕,以巴結賄賂升到迫擊炮連長、旅長、師長、軍長,曾拉出他當時的一連人當土匪,當過土匪總司令、大漢奸。1927年孫殿英受蔣介石改編,任四十一軍軍長。幾十年來縱橫華北,罪惡滿盈,真是婦孺皆知。1928年,他以舉行軍事演習為名、率部到薊縣、馬蘭峪一帶,封鎖交通,用了三個夜晚的時間,把乾隆和慈禧的殉葬財寶,搜羅盡淨。這就是全國聞名的東陵事件。孫殿英盜掘東陵,對於清末皇帝溥儀的刺激,甚至比馮玉祥對他「逼宮」還要厲害,以至於溥儀神魂顛倒地走到陰森的靈堂前,咬牙切齒地對宗室和遺老們發誓:「不報此仇,便不是愛新覺羅的子孫!」
溥儀對孫殿英的恨,應該是私仇。人民對孫殿英的恨,無疑是公憤了。1947年5月27日晉冀魯豫《人民日報》上,李普為孫殿英畫了一幅絕妙的漫畫:這個鴉片菸鬼頭上還戴著那頂美式帽,手中拿著可笑的龍泉劍,再以那「告徒紅吉」和「保守黨宣言」做背景,點綴著岡村寧次和蔣介石的委任狀和嘉獎令,那半封建的特點也有了,半殖民地的特點也有了,作為這個社會沒落階級的一個代表,他正在人民解放軍的俘虜收容所里哀吟著,這不是一個很有意義的鏡頭嗎?至於國民黨對孫殿英的青睞,那就完全是一種利用了。像他那樣的土匪頭子、雜牌部隊司令,莫說蔣介石,就連稍有資歷的國民黨嫡系部隊將領,也看他不起。邱行湘暗想,孫殿英與國民黨不同,不管怎麼說,國民黨和共產党進行過兩次合作,而孫殿英是共產黨的死對頭了。現在共產黨俘獲了孫殿英,孫殿英何日在黃埔村頭碎屍萬段,他是拭目以待了。
然而,孫殿英並沒有哀吟多久。黃埔村的秘密,他終於發現了。
這是楊明軒告訴邱行湘的。孫殿英被俘以後,不怕殺頭,不怕坐監,怕只怕斷了鴉片煙。剛到黃埔村,他就呼天搶地了。沒隔幾天,斷了鴉片的孫殿英,屙肚子,發高燒,胃痛,腰脹,什麼毛病都出來了,臉色慘白,風來人倒。最後終於在號啕大哭之餘,癱瘓不起,形同殭屍。漳河訓練班看到這種非常情況,為了救孫殿英的命,火速派出人員扮作便衣,帶著黃金去國統區的黑市市場,在販毒犯手中買回鴉片。當解放軍拿著鴉片走進孫殿英的房間時,孫殿英在奄奄一息中嗅到了天外的仙香,猛地翻身下床,跪在解放軍腳下,磕頭拱手,迭聲驚呼:「共產黨是我再生父母,解放軍是我救命恩人!」以後,漳河訓練班採用發煙包的辦法,逐漸減少供應量,最終把孫殿英幾十年的鴉片老癮斷掉了。
「這又是一個戰役呵。我們的鴉片槍,就是這樣被解放軍繳械的。」楊明軒在結束娓娓動聽的故事時,對邱行湘這樣感嘆道。
原來,孫殿英部隊的軍長師長,幾乎人人吸鴉片煙,劉月亭、楊明軒都有二十多年的老癮。邱行湘不能想像臉上有個大傷疤的劉月亭,在當年的吞雲吐霧中,究竟是個什麼鬼樣子,僅能從楊明軒對劉月亭當年「眼窩盛得下一個雞蛋」的形容里,去嘲笑這些雜牌部隊的軍人的氣質。而現在,劉月亭白裡透紅,神采飛揚;楊明軒肌肉結實,力氣驚人。邱行湘以為,這才像軍人的風度——哪怕是被俘軍人的風度。
邱行湘對鴉片是深惡痛絕的。陳誠更是嚴禁菸、賭、娼。1931年,他隨陳誠進駐吉安,時陳誠任命他為十八軍特務營營長,叫他負責衛戍,一抓散兵游勇,二禁菸、賭、娼。一次,特務營巡查隊就在煙館當場抓住了十八軍幹部補習所一個姓覃的教官。據他明察暗訪,十八軍軍法處處長咎右禾,副官處處長唐耀疆……甚至陳誠的參謀長郭懺,都是大菸鬼。又據他明察暗訪,國民黨對此明禁暗縱,陳誠的「三禁」,亦不過是沽名釣譽。
邱行湘知道,共產黨是嚴禁菸毒的。萬不想在共產黨的黃埔村里,還有這麼一樁為禁而縱的趣事。他不願意讚美共產黨,卻願意讚美共產黨做的這樁好事。尤其是他看見楊明軒腰上掛著的那隻玉蟬(劉月亭、楊明軒,作為孫殿英手下的師長,都領到孫殿英盜掘東陵的賞物。他們身上各有一件小玩意。楊明軒的是一隻黛色的玉蟬,造型逼真,令人愛不釋手。楊明軒更是不分晝夜,時時將玉蟬掛在腰上)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時,他在心裡說,解放軍雖不算正義之師,訓練班可謂仁義之地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