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功虧一簣
2024-10-03 19:42:30
作者: 羅學蓬
「進城!那咋敢?要被魯斯頓上校知道,不把我倆的腦袋給拎下來。」
「我們先到公路上走走,到了僻靜地方再溜,鬼也不知道。」
「可是,口袋裡……嘿嘿。」
「你我好兄弟,說那玩意兒不害羞。」
「那好,天塌下來由我姓袁的頂著。何爺,請!」
一切順利,何玉中與袁澄海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聖瓦萊里,前去者帶著後者直奔金蘋果酒吧。
何玉中已經和多佛倫納、西薩古來過多次了,和這裡的老闆小姐都混得很熟。
他讓初來乍到,處處感到新鮮的袁澄海在大堂里坐下,隨後到吧檯邊去與老闆低聲嘀咕了幾句。
袁澄海看見何玉中和老闆撩開厚厚的門帘,進了裡面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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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間的電燈上罩著紅布,大白天屋裡的光線也故意搞得來紅灼灼一片,讓人容易產生一種對性慾的渴望。
袁澄海立即就聽到有女人的浪笑聲飛了出來。
等到何玉中回到大堂重新落座,袁澄海疑惑地問道:「你和那法國老闆說啥?」
何玉中朗朗一笑:「兄弟我今天第一次做東,還能不給你安排得妥妥帖帖的」手一招,侍者飛快地把菜端了上來。
何玉中今天要了兩碟鵝肝醬、兩盤牡蠣,兩盤浸著沙司的紅燒腰子,兩盤烤得嫩嫩的黃菇悶蛋。還有兩瓶蘇利松紅酒。
杯盤碗碟里紅黃藍綠的稀奇食物,看得袁澄海眼睛發呆。用餐巾、刀叉雖然給袁澄海帶來些不方便,但絕不會因此而影響他的食慾。
片刻工夫,袁澄海盤中的食物就去了一半。一瓶紅酒也見了底兒。
「呃,何爺,這紅水水寡淡,能不能來瓶夠勁兒的?」
「不行,烈酒喝了上臉,一會兒回去,讓魯斯頓上校看見……」
「算了,算了!」袁澄海懊喪地把一塊蛋皮叉進嘴裡,叉尖戳到舌頭上,痛得他哎喲一聲叫起來。
何玉中說:「袁大哥,酒算得了啥?我既有心請你,總不會讓你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
「哦!那……」
「別慌,還有兩個多鐘頭收工,夠你樂的。」
「嗨,我的好何爺,你曉得我是個急性子!」
「大哥,你看我這人,夠不夠得上一個好兄弟?」
「何爺,咋問出這話?想當初,我姓袁的在重慶下半城也算得頂天立地一條漢子,就連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裡,可在你何爺面前,我算是服了,服得巴巴實實!」
「我算個啥?文不能等因奉此,武不能躍馬橫槍……」
「哎呀,在你這真神面前,我不能燒假香,我可是把你何爺有一比。」
「哦?」
「你就是那梁山泊的頭把交椅宋公明,大把撒金銀,廣結天下緣,早晚,你是要成大氣候的人物!」
何玉中見話已入巷,便直戳戳問道:「大哥,蒙你這般敬重我,那兄弟我問你一句話。那晚,我把羅小玉約到樹林子裡,是誰悄悄吊我們的線?」
「呃呃,有……有這樣的事?」
「當然,我一吼,那人就跑了。不過,月亮光下,我可是把他清清楚楚地裝在眼裡了。」
袁澄海臉上倏地掠過一絲驚慌,叫道:「好何爺,你可是冤枉死我了!那晚,我把羅小玉叫出來說了話,見他滿臉不願意,我怕他不識好歹,得罪了何爺,就悄悄地跟了上去,原想幫你個老實忙,後來,見你兩個已經成了好事,我就準備起身離去,哪曉得弄出了聲響,倒把你兩個嚇了一跳。」
「哦,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何爺,算你有桃花運,我初時還一直疑他羅小玉是個相公哩,沒想到,他竟是個女人。嘿嘿,玩女人,當然比玩相公過癮羅!」
何玉中渾身一震,隨即又釋然笑道:「大哥為成人之美,鼎力相助,兄弟我還得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
酒飲下,袁澄海身子往前一湊,赧然道:「何爺,我還有句心裡話,不曉得當說不當說……」
「但說無妨。」
「我有心與你結個金蘭之好,只怕你……嫌我笨拙。」
「哎呀呀,小弟也早有此意,還怕你看不起我哩。」
「好兄弟!」袁澄海眼中頓時放出光來,「我不瞞你,大哥當著這營頭,雖在英國人胯下過日子,可營里500來號弟兄,誰敢跟我踩左踩右?大事小事,還不是我一句話定板。從今天起,我在台前,你在台後,我這木偶,就任你拉扯。」
「那咋行?」
「呃呃,你莫推。我心裡清楚,我是個粗人,比不得你腦殼靈光,肚子裡洋墨水裝得多,有你作靠山,我也松心。華爺既然和我想到一塊,我也就不客氣了,今天我倆一不燒香敬神,二不磕頭換譜,就借這一杯紅酒,成全了你我兄弟這番情意。」
「好大哥,請。」
「好兄弟,請。」
四隻手端起兩隻酒杯,叮噹一碰,頭一仰,一飲而盡。
酒杯放下,何玉中起身道:「大哥,快隨兄弟來。」
屋裡,煙霧騰騰,老闆正和四個俏艷的法國姑娘說笑。
「先生來了?」老闆笑容可掬地迎上來,用英語招呼。
何玉中道:「找個漂亮姑娘,來陪陪我這大哥。」
「噢,我的姑娘,包兩位先生滿意,請先生自己挑選吧。」
姑娘們全都綻開笑臉,迎了上來。
袁澄海腦中轟地一炸,霎時成了一片空白。他喜得痴了,傻了。這麼多年輕的洋姑娘任由自己挑,我的媽噫,這是做夢還是真的?腿上悄悄掐一把,痛!
他暈乎乎拉住靠他最近的一位長得又白又胖的姑娘,顫顫地:「就她……就她。」
「大哥,錢我已經付過了,你就只管快活吧。」何玉中向著巷道盡頭處呶努嘴,「我在那一間,你盡著興兒樂,到時候我會過來叫你的。」
袁澄海暈暈乎乎地被胖姑娘引進了一間小屋。
門一關上,他忽然抽搭起來:「啊啊……法國……法國娘們,想不到,我袁澄海,今天也能日一回洋婆子啦!」
胖姑娘驚詫地瞪著他,聳聳肩,嘴一撇,逕自去床上躺下了。
「看不起我!你這洋婊子也敢看不起我!好啊,老子今天不把你日得死去活來就不算個男人!」袁澄海衝上去,幾下就扒光了她的衣服。
語言雖是不通,胖姑娘依然從神情上看出了嫖客的憤怒。她趕緊媚笑著一邊在袁澄海臉上,身上亂舔,一邊用雙手將袁澄海的衣服扒拉了個精光。
袁澄海這才轉怒為喜,將胖姑娘摟在懷裡,笑嘻嘻地說:「這才差不多嘛,好好伺候大爺,把大爺伺候舒服了,大爺少不了你一分銀子的。」說完這話,又覺著多餘,這法國洋婆子,哪兒能聽懂他的中國話?
袁澄海將她上上下下揉摸了幾下,心中早已是烈焰沖騰,耐不住了,趕緊將她抱起,平放在床上,慌不迭地爬了上去。
剛一入港,久經戰陣的洋婆子便故意大聲叫起床來,弄得袁澄海愈發亢奮。洋婆子故意裝出情慾如大河漲潮綿綿不絕的樣子,好像達到了快樂的頂峰,不顧一切地大喊大叫起來,而且將容光煥發的臉頰故意皺成了一張苦瓜皮,仿佛極度的愉悅使她抽搐得好像心窩上被深深地扎進了一刀的母豬,樂到極致的淋漓嘯吼聽上去如同一個垂死的人發出的慘叫。她的雙手用力揪著袁澄海的頭髮,大睜著燃燒起灼亮火焰的眸子,用已經變得嘶啞的嗓子不停地叫喊。
袁澄海很滿意自己的表現,被他揉搓親吻過的洋婆子已經脫盡脂粉,她的眼泡下垂,眼瞼發暗,臉上皺紋畢現,而且密布著褐色的雀斑。她的嘴唇肥厚,乳房鬆弛得像一對蔫茄子,而太多的脂肪使她的身體變成了一堆鬆軟的白泡肉。毫無疑問,這是袁澄海此生嫖過的最醜陋最令他噁心的女人。然而他卻引而不發,儘量保持體力與情緒,以便在高潮到來的那一刻,來一個排山倒海般的「衝刺」,給洋婆子留下一個既強烈,又美好的印象。女人在他的身子下不停地蠕動,渾身的每一個骨節都發出了愉快的脆響。她緊閉著眼睛,揚起下巴,拼命地喊叫,肆無忌憚,尖脆響亮。袁澄海大汗淋漓,心臟像鐵錘撞擊似的跳得「咚咚」直響。
何玉中撩起門帘,往裡看了看,見袁澄海已中了圈套,才對老闆說道:「先生,我去辦點事。」走到門口,他又回過頭對姑娘們微微一笑,「小姐們,對不起,我馬上就回來。」他匆匆出了金蘋果酒吧,走進了附近一家珠寶店。
在那裡,他很容易地賣掉了4朵金花,一對金手鐲,拿到手16000法郎。隨後,立即在街上叫了輛馬車,給車夫100法郎,讓他把自己送到亞眠去。
何玉中蓄謀已久的逃跑計劃終於實現了。
此刻,他像一條漏網的魚兒,自由自在地呼吸著法國西北部寒冷而清新的空氣。
馬蹄「嗒嗒」,車輪飛轉,馬車沿著盤曲的公路爬上山崗,聖瓦萊里已被遠遠地甩到身後。
何玉中的大腦被喜悅衝擊得一團混亂,往日神思玄想,此時竟成了現實。
那晚,當他認出跟蹤的人是袁澄海後,他倏地害怕了。他斷定袁澄海聽見了他和羅小玉的對話。那麼,自己身上的財富暴露了!他相信世界上最懦弱最膽怯的人一旦知道他身上這筆價值萬貫的珍寶,也會陡起殺人越貨之心。
何況,袁澄海是那樣一個野性勃勃的傢伙。
為這事,他一直惶惶不可終日,也愈發堅定了他逃跑的決心。
車夫忽地吆喝了一聲,兩匹馬頓時放慢了步子。
「先生,前面有檢查站。你在這裡下車,從林子裡繞過去,我到前面公路上等著你。」
何玉中慌忙把頭伸出窗外,果然,下面的公路上有幾個持槍的軍人,正攔住過往車輛檢查乘客的證件。
車夫狡黠地笑著說:「我看見你手腕上的銅鐲了,知道你肯定是一個開小差的華工。中國人,如果你被抓住,他們會立即打碎你的腦袋,我不騙你,這樣的悲劇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我不忍心看著你也白白送命。」
「我下去,我下去,你在前面等著我。」何玉中嚇得要命,慌忙跳下馬車,鑽進了路邊的樹林子。
鞭子一響,馬車向前去了。
何玉中與公路保持著一段距離,躡手躡腳地向前摸去。
還未走出多遠,他忽地聽見車輪滾動的聲響,猛然抬頭,看見那輛馬車已經倒轉了方向,飛一樣地往來路上飛奔而去。
揚鞭催馬的車夫顯然已經看見他了,向他揮揮手,打出一個得意響亮的呼哨。
「騙子!你這法國騙子!」何玉中向著滾滾灰塵大罵一聲,沮喪地跌坐在地。
零碎的光斑從葉片稀疏的枝丫間透下,在他臉上閃爍跳蕩。
怎麼辦?這銅鐲!這可惡的銅鐲!他試了試,用盡全力勒得手腕生疼也扳它不動……天吶,戴著這銅鐲我能跑出多遠?要是被抓住,英國人法國人可不會對任何一個開小差的中國人手下留情。
這一瞬間,他突然發現腰纏萬貫的自己是多麼的孤獨、可憐……沒有證件,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里,你能往哪兒跑?
身上帶著這樣一大筆財富,稍有不慎,要不被人殺掉才真是奇蹟!
算了,時間還來得及,還是回去吧,華工營里的日子雖苦累,可那畢竟是中國人的世界,不會使我孤獨,離群索居的味兒也不好受。
再說,我怎麼能丟下羅小玉那苦人兒?我已經對他發了誓。回國之前一定像他親哥哥一樣的保護他。他是那樣的信任我,我這一跑,哪還有一點人味兒?袁澄海那條癩皮狗,果真要對我起歹心,媽的,我手裡不也有一支裝上子彈的毛瑟槍麼?
當他疲憊不堪地回到金蘋果酒吧時,教堂里正好響起了晚禱的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