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窺破真相

2024-10-03 19:42:04 作者: 羅學蓬

  第二天早上起來,依舊是照原樣兒海吃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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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玉中和魯芸閣還不曾吃完,袁澄海就噔噔跑到帳篷門口喊了起來:「兩位師爺吃完飯後請馬上去洗澡,各營師爺都已經去了。」

  一聽洗澡,何玉中端著洋鐵盒子就衝出了帳篷。「呃,袁營長,華工們……也要洗麼?」

  「咋個不洗?今天英國人把3間大澡堂子全開了。不過,得等師爺們洗完了,才輪得著我們這些下力棒哩。」

  回到帳篷,何玉中心不在焉,猶似丟了魂兒。

  魯芸閣聽在耳里,看在眼裡,估摸著他為何焦躁,心中疑竇愈發重了。

  翻譯們洗罷出來,華工們早已在門外排好長蛇似的隊伍。

  何玉中與魯芸閣回到營區,見袁澄海正日媽搗娘地罵著人整隊。

  何玉中眼睛匆匆在隊伍里掃了掃,然後走過去大聲嚷道:「大家動作麻利點,人齊了就快去,落在後面水就髒了。」

  李勝兒忽地從帳篷里探出腦袋,向著袁澄海喊:「大哥,我好說歹說,他就是……」

  「住口!」袁澄海怒罵道,「我跟你這雜種說過好多回了,老子辦公事時就得喊官銜!你以為眼下還是在四川、在重慶麼?你再大哥大哥地喊,老子把你嘴殼子撕到後頸窩去!」

  李勝兒烏龜似的縮了脖子,又硬著頭皮伸了出來:「營長,他燒得不輕,死活也不肯去洗澡。」

  「那咋行!英國人對衛生要求得嚴,說了,不能漏掉一個,去兩個兄弟,拖,也要把他拖進澡堂子。」

  「慢。袁營長,哪個病了?」何玉中急忙上前問。

  袁澄海回道:「羅小玉那娃兒,不知咋個搞的,燒得好厲害,今早起不了床。他要不去洗澡,英國人那裡,我咋個交待。」

  何玉中道:「噢,我去看看。」

  何玉中、袁澄海、魯芸閣魚貫進了帳篷。

  羅小玉雖然病得不輕,神志卻很清楚,一見三人進來,便欠欠身子,欲強撐著坐起來。

  「睡下,你快睡下。」何玉中趕緊按住他,用手在額上一探,果然燒得厲害。原本白得如玉的臉頰,如今恰似撲滿一層亮晶晶紅粉;原本就紅潤若瑪瑙般的嘴唇,此刻更成了一粒燃燒正旺的煤核。

  袁澄海不耐煩地嚷道:「我看他是受了些風寒,到熱水裡泡一泡,發上一通大汗就好了。羅小玉,你怕敞風,我叫人用被子把你裹上,抬你到澡堂子去。」

  何玉中將手抽回,對袁澄海道:「營長,對醫道,我還略知一二。我看他是連日奔波疲勞過度,再因風寒引起所致,此刻是元氣下沉,虛火上沖,切切不可近水,倘用熱水一激,輕則昏迷,重則會立時半刻把命丟了。魯兄麻煩你跑上一趟,去總部醫官那裡拿上幾片阿司匹林,把燒先退下再說。」

  魯芸閣原想睜大眼睛尋個破綻,怎奈何玉中這般一說,他無言推託,只好悻悻去了。

  袁澄海道:「也罷,我去給大家打個招呼,誰也不准亂嚼舌根。」說完出了帳篷。

  一陣腳步聲雜沓著去了,帳篷外頓時靜若死水。

  何玉中忽地抓住羅小玉雙肩,急急道:「你是怎麼搞的?」

  「何師爺,俺……」一言未出,小玉也是淚飛若雨。

  何玉中好一番勸慰,小玉才強忍抽泣,把昨晚如何作踐自己的經過一一向何玉中敘說。

  且說何玉中出了帳篷,心中畢竟不安。

  一路想去,竟尋得一個主意。他故意放慢腳步,待袁澄海帶著隊伍頭裡去了,旋轉身賊似的從帳篷縫隙間繞了回去,貼身在羅小玉的帳篷上屏息偷聽。

  「你若先找我設法,何至如此?」

  「俺昨晚幾番想來找你,可魯師爺和你住在一起,俺不敢。」

  「這般殘酷地作踐自己,你真是,蠢不可及。」

  「俺……何師爺……俺沒法子啊!」隨後,便是哀哀哭聲。

  魯芸閣抽身走了……媽媽的,他果真是個女人!媽媽的,女人!女人!女人!媽媽的何玉中!你這衣冠禽獸之徒好安逸啊,好享福啊!

  魯芸閣心中騰地燃起一團火,燒得他好疼,好難受!

  午飯後,全體華工奉命到大操場集合,營里來了十多名英國官兵,在他們的指揮下進行編隊。15人為一篷(一座帳篷里剛好住15人),由英國軍官任意指定一個身強力壯看上去能服眾的華工任篷長。

  潘憨子憑著自己的大塊頭也撿了個小官兒,樂得呵呵笑。

  華工與英國軍隊的編制一樣,三篷為一排,三排為一連,三連為一營。篷、排、連、營長立即發給一根上面分別印有一、二、三、四道黃槓的紅布條,戴在袖口上。

  華工各長,不能稱官銜,只能根據紅布條上的黃道多少叫一道、二道、三道,營長職位最高,稱四道。

  四川營被改編為華工第14營,四道仍然是袁澄海。可是從現在起,袁四道的一切行動,都得聽從此刻正從木台向他的隊伍威風凜凜地走來的新任英方營長,英國退役軍官魯斯頓上校的了。

  500名華工,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魯斯頓上校看上去五十多接近六十歲,身材高大而壯實,再加之腳下穿了一雙長筒騎兵靴,就更讓他顯得高人一頭。他的腰部和臀部都很厚實,臉上和手上的皮膚很白也很粗糙。還有著一雙藍瑩瑩的眼睛和一口金色捲曲的大鬍鬚。

  他那很白的手中握著一根長長的顫顫閃閃的黑色馬鞭,頭上的鋼盔也與所有在場的英國官兵所戴的鋼盔不同,別人都是淺盆形的,而他的鋼盔頂部高高隆起,隆起的前方還有一道道螺旋紋,整個形狀就像一個挖空了的大海螺。

  英國老頭兒開始講話了。臉皮緊繃,沒有一絲笑容。

  「中國人,擔任你們的營長,我感到非常榮幸。」魯斯頓上校說出一口流利的中國話。「我在上海工部局幹過13年,我了解中國,如同了解我自己的祖國。今天,我沒什麼多的話可說。有一位曾經管理過我們腳下這片土地的偉人已經說過,中國是一頭沉睡的猛獅,它一旦醒來,世界將會顫抖。今後,我將和你們一起歡樂,一起痛苦,我樂意得到你們所有人的尊重。」

  簡短的訓示完畢,魯斯頓上校向華工們介紹了他的一白一黑的兩位副官,和隨他到14營的英國工頭。

  那兩位副官白的叫多佛倫納,是位少尉,黑的叫西薩古,是位上士。兩名副官將兩本華工名冊交給何玉中和何玉中,叫他們按名冊點名。被點著姓名與號數的華工再到副官手裡領取一塊長方形的鋼片。鋼片上,打上了與名冊上相符的姓名與號碼,然後排成單行,在其他英國工頭的帶領下往木台腳下走去。那兒早已準備好幾台放在桌子上的小機器,由英國人操作,用這種鋼片捲成一個小鐲子,箍在每個華工的手腕上。

  華工們被告之,等到了戰後回國時,腕上的銅鐲才能取下來。

  「媽的,這和在馬屁股上烙火印,有啥兩樣!」有華工輕聲嘀咕。

  何玉中與何玉中忐忑不安地剛念完名冊,英國副官從盒子裡抓起最後兩塊鋼片,用英語說:「呶,這是你們的。」

  二人頓時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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