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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東 1902.4—1909.8 到外國去

2024-10-03 19:30:17 作者: 李文儒著

  1902年1月,20世紀開始的第三個年頭,二十二歲的魯迅以一等第三名的優秀成績,獲得礦務鐵路學堂的畢業文憑,並獲得官費留學資格。2月,兩江總督批准魯迅赴日本留學。

  約半年前,清政府陸續頒布了一系列新的法令,其中有命各省選派留學生,學成後分別給以進士、舉人等出身的條令。魯迅等人正是在這個時候,以「南洋礦路學堂畢業奏獎五品頂戴」的資格被派往日本去的。魯迅後來在《因太炎先生而想起的二三事》中回憶說:

  清光緒中,曾有康有為者變過法,不成,作為反動,是義和團起事,而八國聯軍遂入京,這年代很容易記,是恰在一千九百年,十九世紀的結末。於是滿清官民,又要維新了,維新有老譜,照例是派官出洋去考察,和派學生出洋去留學。我便是那時被兩江總督派赴日本的人們之中的一個。

  清國留學生會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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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礦路學堂畢業文憑。60.5cm×47.5cm。魯迅藏。現存北京魯迅博物館

  清國留學生會館名錄

  就大的時局而言,時代給魯迅提供了機會;就個人際遇而言,魯迅從礦務鐵路學堂畢業,如五年前走出三味書屋的大門,他又面臨著何去何從的選擇:

  畢業,自然大家都盼望的,但一到畢業,卻又有些爽然若失。爬了幾次桅,不消說不配做半個水兵;聽了幾年講,下了幾回礦洞,就能掘出金銀銅鐵錫來麼?實在連自己也茫無把握,沒有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論》的那麼容易。爬上天空二十丈和鑽下地面二十丈,結果還是一無所能,學問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了。所余的還只有一條路:到外國去。

  《瑣記》

  清國留學生報告

  顯然,與上一次離家到南京的迷茫相比,這回的出國,平添了許多理性的尋求。失望後的魯迅得到了尋求新的希望的機會。

  當年懷揣落著母親眼淚、帶著母親手溫的八元路費,在煙雨蕭疏中含淚告別了家鄉,然而,何處是歸宿?前程茫然。孤獨、憂傷、惆悵,是魯迅心裡眼裡抹不去的陰影。

  這一回呢?烏煙瘴氣的江南水師學堂給他的失望不必再說了,三年的礦務鐵路學堂好歹有了個了結,但最初為貧弱祖國開採礦藏的好夢卻徹底破滅了。「不到一年,就連煤在那裡也不甚瞭然起來,終於是所得的煤,只能供燒那兩架抽水機之用,就是抽了水掘煤,掘出煤來抽水,結一筆出入兩清的帳。」魯迅下過幾回這礦洞,看到的是「情形實在頗淒涼,抽水機當然還在轉動,礦洞裡積水卻有半尺深,上面也點滴而下,幾個礦工便在這裡面鬼一般工作著」。

  魯迅用的是外國的教材,難道產生這教材的國家也是這等模樣?或者是外來的科學技術一到我們這裡,就變味走樣了嗎?既然已經「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了,無論如何,應當到外邊看個究竟!

  數年來課內課外的新書新刊,畢竟使魯迅對世界大勢有所了解,他的眼光已經越過了稽山鏡水,越過了家園國土,隨著金陵城下長江的滾滾波濤,投向浩瀚的大洋彼岸。

  1902年2月底,決定出國的魯迅回紹興告別了母親。3月21日,返回南京的魯迅往水師學堂與二弟周作人告別,把他讀過的不少書留給周作人。其中有加藤弘之的《物競論》,亞當·斯密的《原富》,譚嗣同的《仁學》及《漢魏叢書》等。自己準備帶出國的書則有《科學叢書》《日本新政考》《和文漢讀法》等。3月23日,水師學堂那位相當守舊的叔祖周椒生特設便宴為魯迅餞行。3月24日,在霏霏細雨之中,魯迅一行登上日本輪船「大貞丸」號。周作人及同學好友胡韻仙等人到長江邊送行。胡韻仙贈別詩三首,其一曰:

  乘風破浪氣豪哉?上國文光異地開。

  舊域江山幾破碎,勸君更展濟時才。

  汽笛鳴響。魯迅等乘坐的「大貞丸」號徐徐離開下關碼頭,駛向上海,駛出長江口,駛向湛藍湛藍的太平洋。魯迅站在甲板上,清新濕潤的陣陣海風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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