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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看熱鬧

2024-10-03 18:51:36 作者: (英)查爾斯·狄更斯 著;宋兆霖 譯

  「老貝利[18],你一定很熟悉吧?」一位年老的職員問送信的傑里。

  「是——的,先生,」傑里不很情願地答道,「我是熟悉貝利那地方的。」

  「那好,你也熟悉洛瑞先生吧。」

  「我對洛瑞先生比對老貝利熟悉多了,先生,」傑里像法庭上一個不願回答問題的證人那樣答道,「像我這樣一個本分的生意人,當然更願意熟悉洛瑞先生而不是老貝利。」

  「那好。你找到那個證人入口處,把這張寫給洛瑞先生的字條給守門人看,他就會讓你進去。」

  「就這些嗎,先生?」

  「就這些。他想要身邊有個送信的。這張字條是告訴他你已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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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老的職員慢條斯理地把字條折好,在外面寫上收條人的姓名;克倫徹先生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直到他使用吸墨紙時,才開口發問道:

  「我想,今天上午是審理偽造案吧?」

  「叛國案!」

  「那可是要開膛分屍的呢,」傑里說,「真野蠻!」

  「這是法律,」老職員轉過頭來,戴著眼鏡的眼睛吃驚地瞪著他,「這是法律。」

  「我覺得,法律規定把人開膛分屍,太狠了,先生。把他處死已經夠狠的了,開膛分屍,這就狠得出格了,先生。」

  「得啦,得啦,」老職員說,「這是信,去吧。」

  傑里接過信,心裡暗罵「你這個乾癟的糟老頭」,表面上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出門時,他順便給兒子打了個招呼,說了要去的地方,就上路了。

  經過一番猶豫拖延,老貝利的門才很不情願地轉動鉸鏈,打開了一道窄小的縫,剛夠傑里·克倫徹先生側著身子擠進法庭。

  「在審什麼?」他發現身旁有個人,就輕聲問道。

  「叛國案。」

  「要開膛分屍吧,呃?」

  「是啊!」那人津津有味地說道,「先關在囚籠里吊個半死,再放下來,讓他親眼看著自己被開膛,然後掏出五臟來燒了,最後才把頭砍下來,把身子剁成四塊。就這麼個判法。」

  「你的意思是,假如查明他有罪吧?」傑里替他添了一個附加條款。

  「嘿!他們會查明他有罪的,」那人說,「你用不著擔心。」

  說到這兒,克倫徹先生的注意力卻轉到了守門人的身上,只見那人拿著字條,徑直朝洛瑞先生走去。洛瑞先生在一張桌子旁邊坐著,周圍是一群戴假髮的先生;坐在他近旁的一位戴假髮的先生是犯人的辯護律師,面前堆著厚厚一大摞文件;幾乎就在洛瑞先生的正對面,坐著另一位戴假髮的先生,雙手插在口袋裡,那人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法庭的天花板上。傑里粗聲地咳嗽了幾聲,又揉揉下巴,打打手勢,終於引起了站起來找他的洛瑞先生的注意。一見到他,洛瑞先生默默地點了點頭,就又重新坐下。

  「他跟這案子有什麼關係?」剛才和他攀談的那人問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傑里說。

  「那麼,要是我可以問一句的話,你跟這案子有什麼關係呢?」

  「我也什麼都不知道。」傑里說。

  法官進來了,法庭內引起一陣騷亂,接著又安靜下來,這兩人的對話也被打斷。此時,被告席成了人們注意的中心。兩個原先一直站在那兒的獄卒走出去,把犯人帶了進來,帶到被告席上。

  眾目睽睽的目標,是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青年人,他身材勻稱,儀表堂堂,有一張曬成棕色的臉和一對黑色的眼睛,看來是位年輕的紳士。他從容鎮定地向法官鞠了一個躬,然後就靜靜地站著。

  法庭上一片肅靜!昨天查爾斯·達內對於對他的起訴,曾申辯自己無罪。起訴書(振振有詞、廢話連篇地)控告他是尊貴的、英明的、至善至美的國王陛下的叛逆,因為他曾利用多種機會及多種手段,在法王路易發動之戰爭[19]中,助其反對前述尊貴的、英明的、至善至美的國王陛下,亦即他在前述尊貴的、英明的、至善至美的國王陛下的領土和法王路易的領土之間頻繁往來,窮凶極惡、背信棄義、奸邪狡詐以及用心險惡地向前述法王路易泄露前述尊貴的、英明的、至善至美的國王陛下準備派往加拿大及北美之兵力。

  突然,犯人的臉轉向了法庭的左邊,幾乎和他的視線平齊的地方,在法官席那邊的角落裡,坐著兩個人;他的目光立即停留在他們身上;突然間,他的神色大變,因而使得所有原本注視著他的目光,全都轉向了那兩個人。

  看客們都注視著他們兩個人,一個是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姐,另一個是位老紳士,顯然是這位小姐的父親。他的相貌頗為特別,頭髮雪白,臉上有時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並非激動,而是沉思冥想。每當他臉上出現這種表情時,就顯得很蒼老;可是當這種表情消失時——像現在他和女兒說話時這樣——他又變成了一個未過盛年的英俊男子。

  他女兒坐在他身旁,一隻手挽著他的胳臂,另一隻手也按在那胳臂上。她對眼前的景象感到害怕,也對那個犯人滿懷憐憫,因而一直緊挨著父親。她眉宇間的神情,清楚地表明了她對被告面臨的厄運充滿恐懼和同情。這神情是如此引人注目,如此強而有力,如此自然流露,使得那些對犯人原無憐憫之心的看客,也為之感動了。於是到處是一片竊竊私語之聲:「他倆是什麼人呀?」

  送信的傑里按照自己的方式進行了一番觀察。他一面出神地吮著自己手指上的鐵鏽,一面伸長了脖子去打聽他們到底是什麼人。他周圍的人已經把這個問題傳過去,傳到離那兩人最近的那個差役那裡,然後又從他那裡更慢地傳了回來,最後傳到了傑里的耳朵里:

  「是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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