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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46:01 作者: 闕慶安

  在等待鍾佳取回存摺的當兒,陳順看著自己嶄新的家具,再次陷入沉思。於黎會是他最終的新娘嗎?他明白,如果自己再猶疑不定,或許,於黎就真的永遠不可能成為他的新娘了,他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一定得找個機會說清楚,從第一次見面一直到現在,他的所有感情其實都一直系在於黎身上的啊。他從一開始就不該掩飾的。

  鼓足勇氣,陳順撥通了於黎的電話。

  電話里,於黎告訴他,自己現在每個周末都回濱海,在濱海吳東東的家裡。陳順沉默了片刻,道:「伯父伯母都還好吧?」

  於黎「嗯」了一聲,接著就是一陣沉默。

  陳順道:「我,我想請你出去走走,可以嗎?」

  於黎在濱海沒有什麼朋友,窩在家裡,每日面對二老狐疑的眼神,心裡委實憋悶的緊,見陳順邀請,想了想便同意了。

  見於黎出門,吳母很是奇怪,她知道於黎在濱海沒有什麼朋友,於是急忙找到吳父,吳父正巧在公司算帳,見吳母打來電話,於是安慰她道:「你放心,我們已經和她說好條件了,就讓她出去走走吧,不出去我們將來哪裡還有孫子抱啊?」

  「可是,她在濱海沒有什麼朋友,除了那個陳順。我看陳順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樣,這兩人一定有問題。」吳母語氣堅決。

  吳父沉吟片刻道:「陳順和東東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人也還是不錯,如果他肯接替東東入贅到我們家,我倒是同意。」

  吳母道:「我說你這老頭子就是傻,你想想,陳順是個大領導,他怎麼可能讓他的兒子姓我們的姓,再說,他們公務員是只能要一個孩子的,就衝著這個,他們也不可能把孩子給我們哪,你說是不是?」

  

  吳父頓時恍然大悟,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主意,只好道:「你先別急,等回家我們再商量商量。」說完,收拾東西坐車回家了。

  這是一個涼風習習的夜晚,走在廣場公園,面對著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於黎和陳順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是他們在濱海的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這個廣場公園,一樣的夜晚,一樣的街燈,只是兩人的心情卻已不大一樣。

  在長椅上坐下,陳順鼓足勇氣,拿出一枚戒指,放在於黎的手掌心上,然後對她輕聲道:「也許,我不該在這個時候向你求婚,但是,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心愿,即便你現在不能接受,但一定不要拒絕,就當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好好考慮考慮。」

  於黎看了看戒指,用手撫摸著上面鑲嵌的鑽石,而後輕輕嘆了口氣道:「這要是在去年的那個夏天就好了。」

  陳順早有心理準備,心裡雖然失望,卻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傷感,故作輕鬆笑道:「你知道我這人,就是這麼多缺點,不懂得把握時機,因此老是在感情上碰壁。」想要再說些別的,卻怎麼也張不開嘴了。

  於黎道:「也許吧。」說著,就看著黑乎乎的河面,發起呆來。半晌,這才幽幽說道:「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陳順也有同感,見她漸漸傷感,急忙道:「我們去別處走走吧。」兩人又逛了幾條街,一路默默無言。末了,陳順將於黎送回住所,陳順看了看亮著燈光的窗子,強笑道:「今天晚上其實不怎麼適合散步,原本想陪你一起走走散散心,可是卻讓你……」說著,忽然感覺眼眶濕潤,急忙轉過頭去。

  於黎苦笑了一聲,故作灑脫地揮了揮手進了門,陳順在樓下又站了片刻,悵然若失。或許接下來的好一陣子,他都沒辦法見到於黎了。

  就在陳順無限惆悵的時候,旁邊傳來一聲嘆息,陳順嚇了一跳,扭轉頭一看,原來是鍾佳。

  鍾佳身著一身黑衣,不過,她的精神可比前幾次見到時強多了。

  陳順見是她,鬆了口氣,道:「你怎麼在這呢?對了,我說過等你的,結果忘了,真是不好意思。」

  鍾佳笑笑:「我可不是專門來要存摺的。怎麼?遇到難題了?要不要請教一下我這個師傅啊?」

  陳順搖搖頭,轉過身子,慢慢往回走。

  鍾佳緊跟在後面,邊走邊說:「真的,我幫你去做說客,怎麼樣?」見陳順沒反應,心裡雖然不舒服,還是笑道:「真的,她是我見過的最配得上你的女人,你要娶她,我舉雙手贊成。」

  陳順白了她一眼,道:「你還是先把自己顧好了再說吧。」

  鍾佳吐了吐舌頭,乖乖跟在他後頭。

  走到集資房前,鍾佳停下了腳步,陳順道:「要上去坐坐嗎?」

  鍾佳搖了搖頭,看著上面黑乎乎的窗戶,苦笑道:「上去了也只不過徒增傷感。」

  陳順忽然道:「新工作還適應吧。」鍾佳點點頭,新工作讓她有一種忙碌的感覺,不過忙碌起來可以讓她忘了很多事情,也讓她沒時間想更多的事情,而且可以讓她感覺充實。她甚至有點兒愛上了忙碌,愛上了那份工作。

  見鍾佳一臉的開心,陳順欣慰萬分:「過一陣子,我就要離開這裡了,或許很久都不會回來,有空的時候幫我照看一下房子,經常過來看看,增加點人氣,否則很容易發霉的。」

  鍾佳吃了一驚,半信半疑:「你……要離開很久?」陳順點點頭,呵呵笑道:「其實也不是很遠,就在省城,如果願意,你可以經常來看看我。」

  原來是調到省里啊,鍾佳鬆了口氣。但鍾佳不知道,陳順其實是遞交了辭職報告。前一陣子,就在陳順最為失意,接受調查的時候,林宇給陳順打來電話,告訴他,自己最近在拓展業務,希望陳順可以辭職到他的公司,擔任市場管理人員一職,薪金是陳順工資的十倍。陳順猶豫再三,最近才下定決心出去試試。

  「等正式通知下來,我會把鑰匙放在你那裡,一切就拜託了。」

  一個月後,陳順離開了市委辦,離開了濱海。在離開濱海的前夕,他給於黎打了一個電話,電話一直響著,但是沒有人接聽,陳順聽著電話里「嘟、嘟……」的忙音,毅然踏上了遠去的列車。

  轉眼又是一年,正值清明,陰雨綿綿的清明節讓人備感淒涼與蕭條,於黎陪著吳父吳母一起來到吳東東的墓前。一陣唏噓,吳父嘆了口氣,用顫抖的雙手撫摸著墓碑默默無言,吳母眼淚嘩啦啦就流了下來,於黎一把挽住吳母,安慰道:「媽,您別這樣,東東若是天上有靈,見到您這樣也會傷心的。」

  這一年來,於黎為了陪伴照顧吳父吳母,甚至將工作調到了濱海,只是,卻始終不肯去相親。吳父吳母心中略感安慰,對兒子遠走俄羅斯以致死亡的事實也漸漸接受,不再埋怨於黎,只將她當女兒來看。此刻見她雖然安慰自己,卻是神情落寞,知道她心情也不好,於是擦了擦眼淚,強笑道:「好了,好了。這孩子就是不聽話,走了還省得我操心。」說完,嘆了口氣。

  吳父在墳前點了根煙,想了想,又將煙給摁滅了,說:「唉,我都忘了,自從他和你結婚以後,把煙都給戒了,還抽什麼煙哪。」一句話,又讓於黎想到了吳東東生前對自己的好,鼻子一酸,眼淚幾乎又下來了,急忙別過臉去,偷偷將眼淚擦了。

  就在這時,一束鮮艷的黃白相間的菊花輕輕放在了墓前,於黎記得自己買的是純黃色的菊花,並沒有白菊花,一抬頭,只見旁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男人。定睛一看,那熟悉的臉龐,不是陳順又是誰?只是他一身名牌西裝,改了髮型,比一年之前,似乎更加意氣風發。看樣子,他最近混得不錯,在他背後,站著的是久未謀面的劉能。

  於黎勉強一笑,想說話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轉向墓碑,呆呆地看著吳東東的照片發愣。陳順拍了拍吳父的肩膀,道:「伯父,吳東東雖然走了,但我和劉能還在,我們倆都是您老人家的兒子,請相信我們。」

  劉能也點了點頭,自從入獄以來,因為表現良好,再加上陳順為他奔走,他總算可以提前出獄,出獄後,他就待在陳順的公司,幫助陳順處理公司事務,兩人配合默契,及時抓住機遇,接連拿下幾筆大業務,為公司贏得了相當大的利益,林宇十分高興,對陳順愈加信任,不僅給他倆加薪,還將包括濱海在內的大部分業務授權給了陳順。

  此次回來,陳順特意在幸福樓安排了一桌酒宴,邀請了劉能、李眉兒以及鍾佳、周凝蘭等人及其家屬一起聚聚,當然,他最想邀請的人是於黎,只是不好開口。一年多了,他忙碌於工作之中,不再奢談感情,在一次酒醉的時候,劉能開玩笑地問及他個人婚姻大事,他才將他與於黎的一切和盤托出。劉能大為詫異,暗暗發誓一定想方設法消除二人之間的隔閡,讓有情人終成眷屬。此刻回來,正是機會。於是,他率先對二老發出邀請,請他們晚上一起到幸福樓相聚。

  二老搖了搖頭,笑道:「人老了,還和你們年輕人湊什麼熱鬧啊。對了,你不是有一個女兒叫咪咪嗎?什麼時候叫她過來玩,陪陪我們老兩口?」

  劉能笑道:「行,我讓她認你們做干爺爺干奶奶,趕明兒讓張利再生一個,天天圍著你們轉,只怕你們到時候要嫌煩了。」

  「再生一個啊?好,好。我們兩口子就喜歡熱鬧,熱鬧了好啊。趕明兒,你們都搬到我家,我已經決定將公司轉手,好好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行啊,明天我們搬到您家,再請上一個保姆,幫忙照顧張利和你們老兩口。」

  「行,保姆的錢我們付。」吳父一拍大腿,「就這麼定了。」

  「哪能讓您老付錢,現在我的工資也不差,我讓張利辭職,原本就打算雇個保姆照顧她的,一定得我付才好。」看到兩人為了爭付保姆的錢吵得面紅耳赤,陳順和於黎不由得相視一笑,這一笑,猶如一道陽光,瞬間融解了兩人之間的鴻溝。

  回去的路上,劉能攙著二老,儼然就是二老的親生兒子,一路說說笑笑。後面,陳順與於黎並肩走著,雖然一路默默無言,心裡卻漾起一股暖流,翻卷出一陣陣漣漪。

  初稿寫於2008年10月—12月

  完稿於2009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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