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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45:24
作者: 闕慶安
二月底,濱海迎來了年初最大的一股寒流,剛剛在陽光下暴曬了而後又被收進箱子的冬衣又被人們翻了出來,繼續它的光榮使命。有懶點兒的,想著就這麼一兩天,忍忍也就過去了,就堅持穿著那麼一兩件的單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只盼著濱海上空厚重的陰霾早日消退。
在這樣一個讓人壓抑的日子裡,一臉詭譎的李明給張含送去一份文件,見張含辦公室沒別人,送了文件後就站在桌邊待著不動。張含奇怪道:「怎麼,有什麼事情嗎?」
李明這才道:「最近外面有一些傳言,不知道秘書長聽說了沒有?」
張含瞪了他一眼道:「有屁快放。」
李明訕笑道:「最近外面都在傳,說是陳主任往領導家送禮,將送禮的錢打成發票在市委辦報銷。」
張含心想這也是不成文的規矩了,難不成你李明還不知道?嘴裡卻道:「既然都是送給領導的東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李明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又道:「不僅僅是這樣,外人都說,陳主任利用他前任女朋友勾引秘書長,好讓秘書長上當,為他開綠燈,在領導面前為他說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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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含被說中痛處,心下惱火,瞪了李明一眼:「你還聽說了什麼?」
李明急忙道:「還好秘書長識破了他的美人計,沒有上當,但是,像這樣處心積慮專門搞歪門邪道的人留在市委辦當領導,實在是很不得人心。」
張含也不說話,揮揮手讓李明退了出去。
一關上門,李明大喜,憑經驗,張含越是不發表意見,心裡就越是有意見,看樣子這回是真的發火了,陳順這回可有得瞧了。果然,剛回到秘書科辦公室,張含又打來電話,對李明道:「有什麼關於陳順主任的事情留意著點兒。」李明連連稱是,要知道,張含平時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是要置對方於死地。
全市工作會議召開後,沈從書從陳順為大林中學爭取建設資金這一事件中獲得靈感,決定帶著部分領導班子成員一起到外地走走,去拜訪一下外面的鄉賢,一來聯絡感情,二來爭取取得一些資金回饋家鄉的教育和文化建設,特別是要為一些小型學校打開基金建設通路。於是帶了宣傳部長和教工委書記一起出發了,臨行前,再三叮囑張含和陳順,一定要留意信訪工作,要及時為民眾解決困難,做好疏解工作,確保社會和諧。
沈從書走後,陳順收到省委明碼電報,說是省委召開市委秘書長和辦公室主任會議,要求二人及時參加會議。陳順親自將電報送到張含辦公室,想藉機緩解一下和張含之間的矛盾。
張含見了陳順,面無表情,讓陳順將電報放下,就把他打發走了。因為要提前上報參會人選,下午,陳順又去找了張含,張含不在,陳順讓李明去看看文件批了沒有,李明將文件帶出來,說是秘書長已經批了,陳順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參會人員:張含、任一鳴。心裡頓時有些不舒服,不過,又想張含這樣做想必是有他的理由,也就按捺下心中的不快。
就在這時,張含經過辦公室,見陳順手上拿著電報,就道:「怎麼,有問題嗎?市委就剩下你和我,都走了,工作就沒人做了,所以我讓任一鳴和我一起出去見識見識。要是今後你提了秘書長,主任的位子也好有人接替。」陳順知道他和任一鳴關係不一般,見他這麼說,也有道理,就點頭表示理解。
旁邊,剛走進來的林暉聽見了,挨至張含走後,自嘲道:「像我們這種人啊,就是爹不疼娘不愛,要論心機吧,不如任一鳴,要說水平吧,比主任您略遜一籌,要論耍奸弄滑吧,又放不下清高的架子,這輩子要想出頭,難。」
陳順笑笑:「其實啊,你也別這麼喪氣,你年紀還輕,今後多的是機會。何況,清高也不是什麼壞事,那叫個性,叫風格。你沒看見,每個領導都有每個領導的獨特之處,也不是人人都一樣啊。」
林暉道:「壞就壞在清高是現代政界交際的弱點。要有個性也得等自己當了領導以後才有發揮的機會啊。」正說著,周磊見門開著,就走了進來。林暉以為他有事情找陳順,就出去了。
周磊看著他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最近,林暉一直在和書記、秘書長套近乎,估計是想升遷,而且,聽他說話的語氣,似乎處處針對陳順,在背後也是經常話里話外都點到陳順的不是,想必是對這主任的位置有所覬覦,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陳順。想了半天,和陳順閒扯了幾句,還是沒有說出口,就出去了。
周磊走後,陳順打開窗戶,窗外還是一片陰雲,最近天氣越來越冷,窗戶越關越緊,待在辦公室里總覺得特別的悶,而且心裡隱隱有一些不安,環顧四周,只覺得朋友越交越少,親人更是一片空白,回到家裡,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了,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似乎自己活著就是為了應付那些繁瑣的會議。拋開工作,心裡一片空白,對未來也變得尤其忐忑,真想休假出去走走,就像去年一樣。
想起去年出去遊玩,就想起於黎,陳順翻出去年遊玩時的一張集體照,照片裡,他站在於黎背後,兩人都笑得很甜,很開心,不過有很久沒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和吳東東現在過得怎麼樣了。陳順嘆了口氣,要是自己當初娶的人是於黎,那現在自己的生活該有多麼幸福。即便他今天再出去遊玩一次,還會遇到一個像她那樣的女人嗎?陳順搖搖頭,命運不是不給他機會,只是給了他機會,他自己卻沒有好好把握。這世界,即便是最好的朋友,或是最難以償還的債務,都不可以用自己最心愛的東西來交換償還,有些東西是可以讓,有些東西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以的。只是現在悔之晚矣。
轉眼又是大半月,沈從書從外地回來,剛進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熱,就看見張含拿著一沓厚厚的資料走了進來。
沈從書笑道:「什麼東西這麼多?別是告狀信才好。」
張含也不答話,只是將東西往他面前一放。
沈從書見他一反常態,神情嚴肅,知道事情嚴重,立刻端坐身子翻開資料,只見上面列舉了陳順數條罪狀,一是透露市委市政府絕密消息,致使國家財產遭受損失。其中提到陳順的好友劉能和吳東東從陳順處得到消息,提前在城東開發區購買土地,從中謀取暴利,使國家財產遭受損失。二是公費報銷私人物品,從中取利。其中就提到了利用職權報銷私人購物發票,非法占有公有財產。三是利用公費行賄,收買領導……四是透露舉報材料……五是收受賄賂……沈從書看完材料,沉吟片刻道:「這些材料都落實了嗎?」
張含道:「還沒有全部具體落實,不過,我問過財務科,將比較可疑的幾筆發票都找了出來,還和秘書科的幾位秘書核對過,確有其事。」
沈從書道:「這件事情的影響非同小可,一定要慎重對待。」
張含點點頭。
沈從書又道:「這件事情我會叫紀檢委的同志秘密落實,在事情沒有明了之前,希望你不要將此事透露出去。我們既不能冤枉好同志,也不能姑息縱容害群之馬,今年就是換屆年,要儘量避免負面影響。」
張含走後沈從書陷入了沉思,就在這時,陳順進來匯報這一段時間市委辦的工作情況。
沈從書聽完匯報,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問道:「最近,辦里還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沒有?」
陳順道:「沒有啊。」
沈從書又道:「有沒有關於開發區的舉報信?」
陳順道:「幾個星期前有過一封,後來紀檢委已經插手調查,就沒有再向您匯報了。」
沈從書點點頭,示意他回去工作。
下午的時候,紀委書記林海天給沈從書帶來了一份調查報告。
沈從書接過材料並沒有立刻就看,在他出去期間,省委的一個老朋友給他打來電話,說是自從林書嵌案件以後,省委對濱海就極為關注,尤其是黨員幹部腐敗問題,要特別小心,別一不留神踩了地雷。沈從書接到電話以後,就特別交代林海天,一定要擴大範圍,嚴查開發區案件,只要有任何疑點,有任何官員參與其中,都必須引起高度重視,以免到時候被省委查出來自己被動。
林海天見沈從書並不急著看,就口頭匯報開了。這次調查,的確查出了一些問題,以開發區案件中劉能的表現為例,單從銀行存款和他一次性付清的商品房就足以說明問題,但是,如果這些錢是他入股參與土地買賣賺來的,那麼就不能說明問題,畢竟現在參與商業活動的公務員太多了,單憑這點處分他似乎有點兒說不過去。另外就是那些對非法建築的罰沒款,罰款是有的,他們也截留了一部分作為單位的獎金,這也是許可的,至於截留多少,似乎也沒什麼硬性的規定,截留資金可多可少,一般由建設局內部決定。剩下的就是拆遷補償問題,不過這得一戶一戶落實,拆遷結束後,大多數人員都領了錢遷往各地,經商的經商,打工的打工,住址也不清楚,很難一個一個落實。
沈從書道:「那不是查無實據?」
林海天道:「也不是都查無實據,只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們只對涉案人員進行外圍摸排,並沒有真正找過這些人談話。另外,有發現說,劉能與吳東東關係密切,兩人都是陳順的同學,而且關係非同一般,兩人開始購置土地正好在開發區方案明確的前幾天,我們順便查了陳順,除了聽說他在裝修的時候曾經向劉能借過一筆錢,但至於是借還是送,說法不一,其他似乎沒有什麼發現。」
沈從書道:「一定要查清楚,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我們既不能姑息縱容,也不能隨便冤枉我們的幹部,一定要有真憑實據。」
林海天點頭稱是,沈從書見他坐著不吭聲,又問道:「還有什麼事情嗎?」林海天道:「還有人反映說是林宇房地產與市長之間關係極為密切,優惠條件也遠遠超出了其他商家,在一定程度損害了我濱海市的利益,這裡面恐怕是有貓膩。另外,根據可靠消息,最近省里已經開始在查周達秘書長,他可是黃市長的靠山,如果他一倒,勢必會查到黃市長身上,不知道……」
沈從書道:「你也別太緊張。我們要相信組織,組織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的。不管上面怎麼做,我們這裡一切還是要按照原則進行,注意程序和保密性。」
林海天走後,沈從書心想:林宇房地產要是有事情,不知道會不會牽扯到陳大炮,畢竟他是陳大炮介紹來的。所幸,後面的一切自己都沒有參與,而且自己不做虧心事,要影響到自己不大可能。只是不知道陳順參與了沒有……隨他吧,還是等調查結果出來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