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18:30:14 作者: 徐大輝

  天籟小鎮窗外有星星、燈光和兩雙監視的眼睛。

  「你看什麼?」窮大手問。

  小六子幾次到窗口朝外望,君哥說到警察可能盯上了,他才惴惴不安起來,惡膽子有西瓜大,卻信迷信,說:

  「君哥你說是不是他來找我呀?」

  「你說死人?」

  「那小子拽著我的衣服不撒手,」小六子怎麼也忘不掉那一幕,一個人臨死前緊緊抓住你的衣服,要帶你走,他就這樣想,「我強掰開他的手,他的手指讓我給掰斷,才鬆開手。」

  「沒那些說道兒,痙攣。」窮大手不信迷信,說到痙攣,「人掉河裡,死前總要劃拉手裡些東西,草棍啥的,什麼都有可能抓。」

  小六子當然不信。但是不信說法,可不能不信君哥啊,以不吱聲來反駁。他深信死鬼來尋仇,自己正給死鬼盯上。

  

  「你相信死鬼報了警?」

  「嗯。」

  「嗯個屁!」窮大手攮斥他一句,說,「人死變成一堆糞土,什麼都不是,還能報警嗎?」

  小六子也默認死鬼不能報警,但是死鬼有魔力,他會向警察訴冤的。許多陳年舊案若干年後露出線索,都是死鬼報的案。本市軸承廠職工殺妻案做得天衣無縫,他殺死妻子屍體砌在院牆中,八年後的一場暴雨衝倒院牆露出白骨,鄰居報了警,案子很快偵破。

  「六子,你他媽的別像秧殃打的[1],精神起來。」窮大手訓誡的口吻道,往下的話是恫嚇,「刑警都是半仙,能掐會算,見你這熊色,非懷疑你不可,不信你試試。」

  看一眼窗外,小六子坐下來,說:「君哥,那小子有說兒(問題)。」

  「啥說兒?」

  「你看他緊緊拽著我的衣服……」

  「沒完沒了這點兒B事!」窮大手粗罵,打斷他的話,「跟你說了,人死爛成糞,什麼都不是。」

  「他沒閉眼。」小六子說。

  窮大手心猛然給戳了一下,他看見了那雙未閉的眼睛,眸子裡盈滿仇恨。其實他也害怕,做了幾次噩夢,眼睛對他說話:我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什麼殺我呀?

  「君哥,下水井直通河裡,衝到下面去幾百年也不能被人發現,怎麼就給返到上面來了呢?」小六子疑惑至今未解,坦桑德拉橋下的河是條景觀河,分兩層,上面流淌清水,污水從下層排走,周密計劃時考慮到屍塊直接扔河裡容易被發現,投到下一層污水中很快腐爛,然後沖走,真正意義上的銷屍滅跡,「偏偏漂上來,邪了嘛!」

  屍塊如何沒按陰謀者的設計返到上層河流,給警察發現,連頭顱都找到了,至於警察還找到了什麼線索他們不清楚,曹向東的神色讓窮大手看到一種危險的風聲,心也發慌,一旦事情敗露,這次再進去,大概今生今世也出不來了。小六子還沒聽到風聲就慌了手腳,這樣不行,要給他喝鹿血──穩心,說:「六子,你沉住氣,警察要是懷疑你不早找你了嗎,再說,有我,還有東哥。」

  東哥曹向東是棵樹,眾弟兄依仗他,樹不倒猢猻就散不了。小六子膽卻時就想那棵樹,靠著樹覺得安全多了。

  「東哥讓我對你說,好好開你的計程車,咬草根兒迷一段時間,事情過去了你再歡勢。」窮大手瞥他下腹處,問,「聽明白沒有哇?」

  「明白。」

  「看住你的玩意!」窮大手說,「能憋住吧!」

  「能!」

  窮大手叮囑:白天開車,晚上回家睡覺,誰也不要接觸。小六子離開天籟小鎮。

  「出來啦。」羅紅泥說。

  時間不長,小六子到窮大手住處半小時左右時間。翁力看下小表,他說:「十點鐘。」

  窮大手在小六子離開不久關掉了所有的燈,整座樓只三兩戶有燈光。羅紅泥說:

  「今晚不像有什麼情況。」

  「你睡吧,我再盯一會兒。」翁力說。

  羅紅泥坐下來,靠著牆壁打盹,沒有床,計劃明天弄張簡易床,監視窮大手時間長短不確定,得做長期監視的準備。

  「小六子是小混混。」羅紅泥說,「老實開計程車,沒滋事鬥毆。」

  小六子惡劣出名,打架少不下他,開計程車看上去很上心,似乎改邪歸正了,淡出了警方的視線。

  「近一兩年沒有不良記錄。」翁力說。

  「如果跟窮大手來往……」羅紅泥清楚小六子不是省油燈,他始終懷疑一個人突然變好,缺乏點兒過程,「他原來的那伙人,也銷聲匿跡,總不太合情理。」

  「是啊,我也這麼想。」翁力說,一個人突然變好可能,二十幾人的團伙,集體突然變好總讓人產生懷疑,「那伙人一夜間散夥,徹底散了而且一乾二淨。」

  警方對這個團伙打擊過,消失不是因某次打擊,二是看不出明顯原因就霧一樣飄散,團伙的成員並沒離開三江市,差不多都干起正當職業,開出租的,開賣店的,做保安的……警察注意頭目小六子最久,他開出租不違章,守法經營者一樣。

  「也許是一次普通的來訪。」羅紅泥說,他指小六子今晚來窮大手的住處。

  目標屋子的燈忽然亮了,翁力注視動靜。很快,燈又關掉了,窮大手走出來,沒開車徒步走向小區門口。

  「跟上他!」翁力果斷道。

  [1]殃打的:舊傳說與回煞有關。現指招了邪而精神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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