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2024-10-03 18:28:44
作者: 徐大輝
從三江市進白狼山到黒瞎子洞,路要比從北溝走近了許多,翁力和另一名刑警羅紅泥,半天時間就到達目的地。
「黒瞎子洞。」翁力說。
羅紅泥目光望著山洞,驚嘆道:「這麼大呀!能藏多少頭熊瞎子啊!」
通常的黒瞎子洞很小,容下一兩頭是大洞,面前這個山洞巨大,白狼山洞穴中數一數二了。
「五雷住在裡面。」翁力說。
洞前的一塊臥牛石上晾著山貨,濃郁的蘑菇味兒撲鼻,大山的味道沁人心脾。
「五雷!五雷!」翁力喊了幾聲,無人應,他說,「不在,大概去采蘑菇,我們等他回來。」
刑警坐下來,身旁的蘑菇有幾種,榛蘑、松蘑、白蘑,最珍貴的當屬猴頭。
「五雷以采蘑菇為生?」羅紅泥問。
「他是職業跑山人,采蘑菇只是其中一項,榛子、松子兒、核桃……藥材。」
「有人參嗎?」
「一百年前白狼山有,」翁力說,五雷給我們講他爺爺放山[1]故事,聽來驚險、刺激。
「挖參有什麼險可言啊?」羅紅泥無法理解滿山草棵里,找幾品葉[2]的人參,有什麼驚險的?
「五雷的爺爺是領棍的(把頭),他抬(挖)到一顆參王,沒有及時交到參櫃,惹來殺身之禍。」翁力說。
人參作為皇貢,明清以來官府在山裡設了參櫃機構,參王這樣稀世山寶,放山人不及時上報交櫃,五雷的爺爺丟了性命。後來五雷爹干採集這一行,五雷長大也幹這行當。不過,已經沒人參可采。
「五雷,名字很怪,有什麼特別含意麼?」羅紅泥問,以為與他家祖孫三代從事採集行當有什麼關係。
歐陽志學問老苗,老苗問五雷,五雷自己也說不清,爹給起的名字。
五雷原意分金木水火土,被刀砍死謂之金雷;被木棍打死謂之木雷;被水淹死謂之水雷;被燒死謂之火雷;被土牆壓死謂之土雷。此外被天雷擊倒必定是罪孽深重的。五雷的爹知道不知道這五雷,如果知道,給兒子起這個與死亡有關的名字何用意呢?起名字的人早已作古,五雷本人又不清楚,說不清楚含意,就等於沒含意,反正權當一個符號稱呼一個人。
「你說五雷一輩子在山裡轉,是不是找老山參啊!」羅紅泥調動想像,還是有什麼巨大的誘惑力,不然一個人孤獨呆在山裡,過著極端清苦的日子,連個女人都沒有。
「此言差矣!」翁力反駁他的沒女人之說,「烏米的媽不是女人?」
「哦,我忘了這茬兒。」羅紅泥說。
五雷人未到,一聲乾咳傳過來,翁力說:「五雷回來啦!」
「翁力,」見面五雷說,「咋二返腳回來啦?」
「有事找你。」翁力說。
「唔。」五雷想想警察找自己幹什麼,說,「烏米的事?」
「嗯,烏米的事。」翁力說。
「還有什麼事?」五雷覺得以前都說了,還會有什麼事呢。
「烏米在這山洞出生的?」刑警問。
對,烏米出生在山洞裡,覺病兒(孕婦要生孩子的感覺)前,五雷說:「下山吧,這兒沒老牛婆(接生婆)。」
你不就是!女人堅決不下山,用眼神說話。
「我?我哪會接生。」
你說過你接過牛犢子。
「那是啞巴畜生……」
生養都一樣,你接吧。女人鼓勵他,你行!
你行是最高評價,他自豪這個評價,每次做完那事,她說你行,你真行!
燒水,多燒水!女人指導。
五雷燒水,滿滿一大鍋水。
烏米出生很順,跟排泄似的,撲哧!隨著一攤血來到人世間,原始的山洞裡,嬰兒並沒睡獸皮什麼的,睡在溫暖的棉質織物中。此前五雷下山進城,到母嬰用品商店,尿布不濕、奶瓶、奶嘴、爽身粉什麼的,裝滿一旅行包背上山。
「烏米第一次剃頭,誰給他剃的?」翁力問。
「我呀,我剃的頭。」五雷說,「烏米這小子,兩旋兒。」
「他的胎毛你沒留?」刑警問。
「留了,咋沒留。」五雷迷信,他說,「這多麼年山洞太太平平,全靠它鎮洞,胎毛避邪。」
烏米的胎毛──頭髮──在,刑警興奮,他們衝著胎毛來的,翁力說:「請幫個忙,我們用烏米的胎毛做D N A……」
「那可不行!」五雷未等刑警說完先封門,說,「別的什麼都行,孩子的胎毛不能隨便給外人。」
「只用幾根。」羅紅泥說。
「一根也不行。」五雷說。
明隊說的做工作,現在需要了。翁力說好話,一車好話,五雷就是不吐口。明隊說必要時刻告訴他殺人碎屍的事,他說:「有人被殺碎屍,年齡上跟烏米吻合……」
「啊,烏米給人殺啦?」五雷驚駭道。
「目前只是懷疑,需要最後的證實。」翁力說。
「怎麼證實?」五雷問。
「像用烏米的胎毛做D N A,就能確定死者是不是他。」刑警說。
五雷思想立刻通了,問:「說吧,用多少胎毛?」
[1]放山:俗稱挖參,又叫背大葉。
[2]人參的生長不同階段有不同的名稱,例如:開始叫山花子,長三年後叫巴掌子,再長五年叫燈台子,然後變成四品葉、五品葉、六品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