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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26:25
作者: 徐大輝
「你替我照看煙館的生意,我出去幾天。」四鳳要進山,她只對蔣小香這樣說,娟兒出事後二嫂再沒來煙館,蔣小香實際成了副經理,二嫂負責客房的工作她兼做了。
蔣小香猜想出四鳳去幹什麼。一個冬天四鳳不斷問徐德成的情況,仔仔細細地打聽,並問:
「你說,我爹他們通常會在哪裡?」
「山里。」蔣小香的心裡徐德成是鬍子,顯然不知他已經接受改編,大綹鬍子冬天不撂管(解散),徐德成他們應該藏在安全地方,方圓幾百里的白狼山山高林密,大雪是一道天然屏障,冬季兵警無法進山清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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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準保藏在白狼山?」
「應該是。」蔣小香肯定說。
四鳳想念父親日益強烈,鬍子走馬飛塵,兵警日夜追殺,生命隨時都可能終結,見不到父親今生今世多麼遺憾。開春山能進去人就去找他,擔心家人阻止她的尋找,誰也不告訴。準備時間很長,一個漫長的冬季。帶點什麼給父親?
「他們最缺什麼?」她又問蔣小香。
「馬,槍,吃的穿的。」蔣小香說。
槍、馬、吃、穿的她沒有,一個人隨身又能帶多少哇!她問下去:「還缺啥呢?比如錢。」
「錢不行,他們要下山進城來花……缺藥品,動槍動刀難免有人受傷,鬍子不敢去醫院。」蔣小香說。
四鳳背地想受傷需什麼藥,療紅傷的藥,身為徐家後人多少掌握一些醫藥知識,大煙可以止疼,煙館不缺大煙。四鳳準備給爹帶的見面禮是純度很高的鴉片。
「我走後誰找我,你說到奉天進菸具去了。」四鳳說。
「那誰……」蔣小香吞吐出一個人。
「哦,你對安局長也這麼說。」
四鳳離開亮子裡那天大開化,白狼山陽坡的地方綠茵茵的,春風暖暖地吹拂,樹木從凍僵中醒來,柔軟枝條搖曳,幸福感春水一樣在她心中蕩漾。她深信能找到父親。
三天後,三江抗日游擊隊崗哨發現她,盤查後帶上山。
「四鳳?」尹紅驚訝道。
四鳳同樣驚訝,她道:「二嬸,你怎麼在這兒?」
「說說你怎麼到這裡來。」尹紅說。
周圍全是背槍的人,統一著裝,肯定是一支武裝,鬍子?不可能,二嬸怎麼會當鬍子。四鳳暗自揣測。
「四鳳,這裡是游擊隊駐地。」尹紅打消她的顧慮,說,「抗日隊伍,打鬼子……」
「你跟二叔是幹這個的呀!」四鳳幡然道。
「你也不是隨便上山吧?」
四鳳點點頭。
「能說說嗎?」
四鳳搖搖頭,不是對尹紅不信任,實在是事情太重大,大伯告誡她,多一個人知道你父親的真相就多一分危險。徐家人不全知道此事,二叔,還有這個新二嬸也不一定知道此事。
尹紅看出她難言,也不急於問,她說:「餓了吧,我給你安排飯。」
「沒餓,我帶著千層餅(烙餅)。」四鳳說。她帶著乾糧,餓了吃它,山里不缺泉水。
「在我的鋪上休息休息,呆會兒再嘮。」尹紅說。
晝夜趕路,三天沒睡安穩覺,四鳳身子往床鋪一挨,馬上睡著。尹紅去找徐德成,說:
「你猜誰來啦?」
「誰?」
「四鳳。」
「四鳳?」徐德成的驚喜無法描述,他想念這個女兒偷偷落過淚,在亮子裡他甚至幾次冒險偷偷一旁窺視她……四鳳到山上來,「她來幹什麼?」
「我沒猜錯的話,找你。」
「找我?找我!」徐德成強忍著什麼,緊閉嘴唇,拼命睜大眼睛,咕噥道,「四鳳找我,四鳳……」
「這次你打算告訴她真相嗎?」尹紅指詐死的真相,她說,「她還沒親口說找你,我只是猜測。」
徐德成想了想,沒必要再隱瞞下去,她如果沒聽到什麼,怎會來找自己,再者說他日夜想見女兒,來到面前再不相認他做不到。
「這次我對她說。」他說。
徐德成真面目是否公開涉及的事情很多,徐家人都在亮子裡——日本鬼子的眼皮底下,一但消息傳到憲兵耳朵里,將面臨巨大的危險,殺死角山榮那筆舊帳未了。追殺徐德成的人角山榮、陶奎元、馮八矬子都死啦,隱藏下去相對安全得多,這是尹紅顧慮的原因。
「此事是不是再向後拖一拖?」她說。
「四鳳很剛強很懂事,告訴她也不會出問題。」徐德成見女兒的衝動不可遏制,女兒心中的父親形象決不是這樣,想到自己如今的模樣她能接受嗎?他說,「跟她說說我的相貌,讓孩子有個思想準備。」
「好吧!不過你別急,她走得很累,今晚睡在我那兒,明早你們見面。」尹紅跳出私情,四鳳是警察局開的煙館經理,到游擊隊駐地來,有必要搞清真實目的,「我再問問她。」
「好吧。」徐德成懂黨代表的意思,現在是游擊隊,不是綹子,有嚴格的紀律要遵守,他說,「你問吧。」
紅根子很暖和,疲勞和溫暖擁抱在一起,四鳳一覺睡到半夜,尹紅在馬燈下看書。
「醒了四鳳。」
「噢,我睡到這間(讀音qián)兒(時候)。」四鳳起身說。
「吃飯吧。」尹紅放下書,將燈放到地桌子上,兩隻大碗扣著高粱米飯和一碗熗綠豆芽,「飯涼了我叫人熱一下。」
「不用,深更半夜的,我不怕涼。」四鳳說。
尹紅的房間,準確說是窩棚,還有一個鋪位,也鋪著紅根子,是個女游擊隊員的,今晚這個鋪倒給四鳳睡。
「四鳳,你還沒說到山裡來幹什麼。」
「二嬸。」四鳳迴避尹紅的問話,反問道,「你聽沒聽說附近有綹鬍子,大櫃叫天狗。」
「哦,問他們幹什麼?」
「你知道,二嬸?」
「你不說為什麼打聽他們,我不告訴你。」尹紅講條件道,以此探出她進山真實目的。
四鳳問你們游擊隊打不打鬍子?尹紅說禍害勞苦大眾的鬍子打,主要打日本鬼子。
「天狗綹子也打鬼子。」四鳳說。
「那我們不打他們。」尹紅說。
「二嬸,你與他們沒仇,我實說了吧,我爹可能是那個綹子的大櫃。」四鳳悲傷起來,說了原委,「我們多年……我想他活著,就來山里找他……」
「你想?」
「哦,多年前在亮子裡的特混騎兵隊,那時他對外稱自己是陸隊長,我見過他一次,他沒認我。最近,有人對我說爹活著,報號天狗。」
「誰,誰對你說的?」
「蔣小香。」
蔣小香?尹紅聽名字很陌生,四鳳如實講了蔣小香和爹的關係……
窩棚里特為四鳳生的火,松木柈子燒得火牆子烤人,她額頭浸出汗珠,尹紅注意到她衣服穿戴像在春寒料峭中趕路,藏著什麼嗎?她說:「四鳳,熱了脫下外衣。」
「嗚,」四鳳遲疑一下,她才解開一層衣服,渾身綁滿大煙。
「你帶大煙做什麼?」尹紅驚異道。
「大煙能止疼,爹他們用得著……」四鳳說。
「四鳳,四鳳啊!」尹紅動情說,「你爹沒白思白念你啊……」
「我想爹,我想他。」四鳳啜泣道。
講徐德成這是最佳時機,尹紅說:「四鳳,你對父親還有印象嗎?」
「怎麼會忘記呢,我爹……」四鳳描述十幾年前的父親,說他穿東北軍服,挎槍騎在馬背上英俊瀟灑,印象定格那個時間裡。
「後來出了事……」
「他面容毀了,」四鳳說已經知道父親的臉遭到破壞,「他人還在,這是最重要的,不論他面貌變得多麼醜陋都是我的父親,我想念的是他人啊!」
「明天早晨你就能見到他。」尹紅說。
「是嗎!二嬸你見過我爹?」
「四鳳,聽我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