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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25:19 作者: 徐大輝

  郝掌柜從女人身上疲憊下來,趕緊抽幾口大煙,頓時來了精神,四肢朝上一陣登空,問:

  「你看我像什麼?」

  嘻,蔣小香想到一種動物,只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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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我愛聽。」

  「那我可說啦。」

  「說吧!」

  「像只跳貓(兔子)!」

  「你說我像活兔子?」郝掌柜忍不住笑起來。

  大菸鬼像兔子,蔣小香和一篇諷刺文的描寫吻合,其文曰:

  ——菸癮來時,性情煩躁異常,豎眉怒目,形同瘋犬;走路拱肩縮頸,有氣無力,好像老羊邁步;走進煙館東張西望,好比老鼠蹲著像猴子;躺倒像死豬;過足菸癮,蹦蹦跳跳,猶如狡兔;回家時輕盈快步,形同蛇游,速如飛馬;做起事來力大如牛;高談闊論真有龍虎精神,聲音嘹亮,可比公雞。

  兔子離開白罌粟煙館時,給鷹攆了幾天一樣,搖晃出門去,蔣小香待郝掌柜出門去,問四鳳:

  「徐經理有空嗎?和你說點兒事。」

  站在櫃檯里的四鳳說:「在這兒說不行?」

  「不行,單獨和你說。」蔣小香口氣堅定道。

  「你跟來!」四鳳說。

  四鳳領蔣小香直接到自己的臥室,環境是單身女子的宿處,整潔而溫馨,扎眼的是一件嶄新的警服搭在幔竿上。

  「要說什麼,說吧。」四鳳說。

  「你叫四鳳?」

  「對呀,怎麼?」

  「你父親是徐德成?」

  「對呀!有什麼問題嗎?」四鳳覺得她不是隨便問的。

  蔣小香盯著四鳳,問:「在大林縣城你和家人走散,當時你幾歲?」

  「十三歲。」

  「哦,十三歲,記事啦。」蔣小香問,「你記得大林鎮有個心樂堂嗎?」

  四鳳沒什麼記憶。

  「我在那兒認識的你爹……」蔣小香講了相識徐德成的經過,最後說,他帶我出了火坑,還給我一些錢。」

  「爹後來戰死……」四鳳故意這樣說,對所有外人徐家人都這麼說。

  「你相信?」

  「你說什麼?」四鳳反問道。

  「相信你爹戰死啦?」

  「大伯親口對我說的,給爹安葬在徐家的祖墳地,我年年清明給爹上墳,月送寒衣。」

  蔣小香問墳里埋著你父親的屍骨?

  「衣冠冢,他被飛機炸爛……」

  「不,沒有屍骨因為他還活著。」

  啊!四鳳驚詫!她驚詫不是爹活著,而是蔣小香怎麼知道此事。

  「他的確活著,毀容了沒人認出他來……」蔣小香說,天狗綹子的大櫃就是你爹徐德成,假降日本人,特混騎兵隊的陸隊長就是他,最後消滅角山榮憲兵隊和警察大隊也是他,「你可以去問你大伯,他肯定知道此事。」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問大伯一切真相大白,到此四鳳深信父親活在世上無疑。

  「你要想你爹消停活在世上,就要保守這個秘密,誰都不能說。」蔣小香目光向外屋示意,她指二嫂,「多一個人知道,你爹就多一分危險。嗚,還有你那個翻譯弟弟,也不能叫他知道。」

  「我明白。」四鳳點頭。

  「見到你,我替你爹高興,當年為尋找你,他冒死進大林城……四鳳,你攤個好爹呀!」蔣小香忽然想到被害死的父親——驢皮影戲班主,傷感起來,「有爹在世上多好啊!」

  「你現在還有什麼親人?」

  「沒有,只我自己。」蔣小香悽然道。

  「你願意在我這兒幹嗎?」四鳳想收留她,幫助她,「如果你願意留下,也別做什麼招待女,你幫我走份(賣煙土)。」

  無家可歸的蔣小香當然願留下。

  父親活著對四鳳來說是天大的喜事,她一個人在屋時,簌簌地落起淚來,是悲是喜啊?那年母親和妹妹小芃被日本飛機炸塌天主教堂地下室悶死在裡邊,與父親失去聯繫,十幾年過去,父親活在世上得到證實,驚喜勾起辛酸,止不住流淚。

  「找大伯去!」四鳳要確定真相,她想大伯肯定知道爹現在哪裡。

  徐德富在堂屋裡和四鳳單獨說話。

  「大伯,我問您一個事兒?」

  「什麼事?」徐德富想不出侄女要問什麼。

  「我爹是不是還活著?」

  徐德富一愣,驚訝她突然問起這件事。德成詐死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家人中如果說傷害的話,作為他女兒的四鳳受到傷害最大,家親爹活著,硬說他死啦。

  「也許有什麼難言的苦衷你們共演了假死這齣戲,我能理解。」四鳳眼角濕潤,女兒對父親的思念濕漉漉像一棵草,「大伯,我是他的女兒,我想知道真相。」

  驚愕過後徐德富眉頭緊擰著,他在思考她是聽到什麼消息,還是想念父親……他試探著問:

  「你對衣冠冢有懷疑?」

  「不是,有人對我說爹還活著,他毀了容,是天狗綹子的大櫃。」四鳳說,「我想這不是有鼻有眼的編排,肯定有根據。」

  「是什麼人對你說的?」徐德富覺得隱瞞不住了,那人道出了真相。

  「一個風塵女子。」

  徐德富又一愣,突然冒出知此秘密的風塵女子,如果有女人知道應是徐秀雲,可她不是風塵女子,現在德成的隊伍上。

  「她叫蔣小香。」

  蔣小香?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徐德富走回往事裡,當年有個皮影戲班子進村,四弟德龍要跟班主的女兒走,自己騎馬攆他回來,吊掛在駱駝棚子裡懲罰他,四弟恨自己從那件事起,她就叫蔣小香,難道是她?令人疑問的是,她又是怎麼結識的德成。

  「她說爹到大林找我……」

  這事對上茬啦,德成曾經對自講過到大林去尋找四鳳,徐德富記得很真切,他說:

  「她提你四叔德龍沒有。」

  「沒有。」

  想想沒提也自然,她對四鳳說德成沒提德龍,一隻腳踩兩隻船,大概是沒法提,徐德富有些猶豫告訴不告訴侄女。

  「大伯……」她追問道。

  「四鳳,你得我做出保證,說了真相,你不能對任何人講。」徐德富是有條件的,「這件事實在重大,關乎很多人的性命啊!」

  「請相信我,大伯。」

  「是,你爹活著。」

  「爹活著!」四鳳撲到大伯懷裡,淚水噼哩啪啦滾落下來。

  「四鳳,苦命的孩子啊!」徐德富老淚橫流,「你爹想你呀,幾次他想對你說破真相,我攔著沒說,他惹怒了警察、日本鬼子,他們想殺死他,正好他破相,他提出詐死,起初我不同意……你爹考慮不是自己的安全,怕牽連咱全家啊!」

  「爹當特混騎兵隊長我就認出他來……」四鳳說他面容毀了,我聽出他的聲音,陶奎元叫馮八矬子盯著他,所以我才讓夢天哥殺了該死的陶奎元。

  「啊!啊!」徐德富除了驚訝,還是驚訝,兒子除掉陶奎元,他第一次聽說。

  「我爹跟您有聯繫嗎?」四鳳。

  「暫時沒有。」徐德富沒說實話,他清清楚楚知道徐德成的近況,還是不能對四鳳說,要說也要徵得德中同意,他說,「等有了他的准音兒(准信兒)我告訴你。四鳳,你爹詐死這件事到你打住,不可對第二個人說,對夢人一字都不能露。」

  「我懂。」四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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