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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22:41 作者: 徐大輝

  在惱人的大風天裡,許多好心情都給破壞了。年近五十歲的警察局長安鳳閣,煩躁地在室內來回晃。

  「四鳳。」他心裡有棵草刺兒扎著,連日來無時無刻不扎戳,幾次掃除它都沒成功。

  「見到女人你就蒼蠅抱蛋(下蛆),沒出息!」上峰賈局長罵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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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罵歸罵,漂亮的女人還是讓安鳳閣動心,好吃的東西沒那麼輕易整到嘴,要有耐心,要纏要粘。前任局長的東西,急忙下火搞到手會引來口水,慢慢來。不是守株待兔,要有行動,第一步取得她的好感,為得手鋪平道路。他決定從人際關係入手,徐夢天是四鳳的叔伯哥,先在他身上下功夫。

  「夢天啊,你來警察局年啦?」安鳳閣問。

  「報告局長,六年多啦。」

  「哦,六年,不短乎。」安鳳閣說句諺語:桃三杏四李五,表述的是果樹結果需要的時間,藉此說徐夢天,「是桃樹也該結果啦。」

  「局長」,徐夢天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裝作沒聽懂,「桃樹結果?」

  「夢天啊,與公與私我都該幫助你呀。」安鳳閣套近乎道,「往遠說,我和你父親是戰友,現在與你同事,我跟徐家兩輩人……有緣哪!」

  「同事不敢當,您是長輩。」

  「肩膀齊論弟兄嘛!噢,不說這些。」安鳳閣瞥眼門,風給吹開條縫,他說,「你去把門關上,我對你說件事。」

  徐夢天關嚴門回來。

  「夢天,我準備提拔你做警務科長。」安鳳閣說。

  聽局長這樣說,徐夢天驚喜。警察局裡,警務科是大科,十分重要,過去是陶局長的心腹干將馮八矬子當,除了局長(三江沒設副局長)警務科長几乎當警察局半個家。

  「我孤身一人來三江任職,沒幾個知己怎麼行呢?」安鳳閣嫻熟表演,「觀察多日,你做人忠誠,做事幹練,是警界人才……你願跟我干吧?」

  「局長這樣提攜我,晚輩真是三生有幸!」徐夢天動得胳臂傷口有些疼痛,「夢天願跟隨局長。」

  「子肖其父,徐德富的兒子錯不了,我選對了人。」安鳳閣說。

  徐夢天把當警務科長的消息提前告訴了徐德富,父親沉吟片刻,用鐵絲朝上挑燈舌頭(燈捻),馬燈光頓時照亮堂屋,他說:「得虧(多虧)當年我沒扔他的尿布。」

  「爹,是不是行?」

  「什麼?」

  「幹警務科長。」

  「干,叫干咋不干,這年月帽子上有個翅兒,可不得了。」農民徐德富極重功利,流行的民謠曰:「家有警尉補,強於做知府」。縣警察局的科長,級別比警尉補大,說不定授銜警尉警佐呢!

  「爹同意干,我就干。」徐夢天聽父親的。

  「干吧。」徐德富叮囑兒子,「咋干你要長心眼,不能欺壓老百姓,咱老徐家上找五輩,沒心腸太壞的人。」

  「兒子知道啦」徐夢天想好了這個警務科長怎麼當,他還有一個連爹暫時都不能告訴的目的,這個目的在舉槍打死陶奎元之前就有啦。如今當上警務科長,無疑是天助他。

  「林田數馬叫咱家種大煙。」爹說。

  「上頭撥下指標,三江種大煙的就不止咱一家。」

  「照你這麼說,還有種?」

  「是啊,三江種,四平省種,全國都種。」徐夢天比父親知道的消息更多,警察的職業與日本人接觸便利。

  「喔喲!」徐德富驚訝,他以為自家種四百垧地大煙夠一說的,還有人種,全國種,幹嘛呀?「日本人怎麼啦,虎拉巴兒(突然)種起大煙來?」

  徐夢天看到點兒什麼,認識不全面,還不能把種植罌粟同侵略戰爭聯繫在一起。

  「天氣再暖和些能伸出手,我安排人蓋房子。」徐德富說。

  「在哪兒蓋?」

  「咱家地頭。」

  「那裡是無人區啊……」

  「林田數馬特批的,還不是為看護大煙。」徐德富說。

  祖田讓種,徐德富興奮不已,幾年沒沾自己土地的邊兒,一種失而復得感覺。至於日本人讓種什麼,他沒去深想,開禁種田最重要。

  「人手夠嗎?」

  「招工夫」徐德富說。

  「我是說咱家的藥店,爹帶人去種地,更忙活不過來啦。」徐夢天說。藥店的生意不錯,他勸父親別放棄經營藥店。

  「我只帶你二弟夢地去種大煙。」徐德富說,他帶二兒子去種地,將來讓他看大煙地,沒個嫡系人(可靠)不行。除此之外原因,夢地是個家裡,總得給他找些營生兒(工作)事。

  「夢地學學抓藥……」徐夢天為弟弟說情。

  「抓藥?誰敢吃他抓的藥,還不把人藥死啊!」徐德富的眼裡,夢地這輩子廢啦,「完蛋雞猴(不長進的貨)就成(定型)了。」

  如此讓做爹對兒子這般失望,自然有其原因。從鄉下逃到城裡來,徐德富讓二兒子跟著表哥程先生學抓藥,開始還像那麼回事,每日背誦湯頭歌。不久照方子抓藥,竟抓出事來。

  木梳店黃老闆是有名的齁巴(氣管炎),每年入冬天冷就犯病,犯病睡覺就躺不平,痰在胸腔里呼嚕吐不淨,憋得嘴唇青紫,就來找程先生,治是治不好,對症下藥給他配副二陳湯。

  「抓三副。」黃老闆齁兒氣喘著說。

  「您坐,我給你抓。」徐夢地照方抓藥,唱著歌訣:

  二陳湯用半夏陳,

  益以茯苓甘草成。

  利氣調中兼去濕,

  一切痰飲此為珍。

  導痰湯內加星枳,

  頑痰膠固力能馴。

  若加竹茹與枳實……

  黃老闆興趣盎然地聽著,氣喘勻乎不少,接過藥話也多啦,問:「我閨女弄只羊,很肥……」

  「那你就多吃點兒。」徐夢地隨口一說。

  「我頂愛吃蒸羊血豆腐。」黃老闆津津樂道講他的美食。

  「得意就吃。」徐夢地又是隨口一句。

  隨口兩句惹出麻煩,幾日後,黃老闆齁兒嘍加重,走不到藥店來了,派家人接程先生過去,望聞問切後,弄明白了黃老闆吃了羊血。

  「你咋什麼都吃,服藥不能嘴饞。」程先生責備道。

  「我嘴饞?是你藥店的人讓我多吃羊肉的呀!」黃老闆奇怪道。

  程先生一下就明白了,是心不在焉的徐夢地幹的好事。這件事瞞不住,他一五一十對徐德富說了,他沒生氣,說:「幸虧早發生,叫他幹下去還不得出人命啊!」

  徐德富把兒子轟下櫃檯,徐夢地就閒在家裡,給當家的叫口(當小支使)。與其說當小支使,不如跟爹去種地。只是去種大煙,離毒品近了,夢地能把持住自己嗎?徐夢天放心不下弟弟。

  「爹,看住夢地呀!」

  「你怕他碰那東西?」

  徐夢地離大煙太近,當哥的擔心自控能力很差的弟弟。

  「有我看著他。」徐德富瞧瞧身邊沒人,說,「你二叔近日回來。」

  「是嗎!」徐夢天驚喜道。

  徐德富說人還沒到家,已經捎回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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