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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22:37 作者: 徐大輝

  連日大風,將天颳得患黃疸病一樣焦黃。

  「風三風三,一刮三天。」徐德富默誦一句諺語。

  00令人不解的是徐德富老到院子裡去,站在大風中,夫人徐鄭氏埋怨道:「大風小嚎的,吃沙子?」她嘴這麼說,心裡頭還是理解丈夫的,春天了嘛,浸了雪水的土地散發出濕漉漉的香味,所有熱愛土地的人都聞得到,西風吹來,他仔細辨認自家土地特殊氣息,親切而誘惑。

  「時仿,谷種淘登(弄)著了嗎?」徐德富問。

  

  「老爺,淘索(弄)谷種幹啥?」

  「種地呀,清明都過了。」

  「咱家地今年種穀子?」謝時仿問。

  「地撂荒了幾年,頭一茬種穀子,明年倒茬種苞米。」徐德富是夠格的莊稼把式,種地很有經驗,「抓緊弄谷種。」

  謝時仿迷瞪,徐家祖田在獾子洞無人區,今年開禁讓種地是有條件的,管家記著那條件,說:

  「憲兵隊可是規定種大煙。」

  「角山榮死了,沒人再找咱們。」徐德富說。

  憲兵隊長角山榮和徐德富談的,在徐家四百垧祖田上種罌粟,今年就種,說定開春到憲兵隊領取罌粟種子,而不是谷種。

  「小鬼子不種大煙啦?」謝時仿問。

  徐德富種地心切沒考慮那麼多,角山榮一死他認為種大煙的事翻過去,農時不等人,抓緊種地,種穀子。

  「還是哨聽準確嘍,小鬼子決定幹的事不會輕易改變。」謝時仿覺得有把握再種,無人區只開禁徐家一家,小鬼子無利起早?「角山榮死了,憲兵隊還在,孫悟空死了,猴還不是來了,林田數馬保不准接角山榮的茬,繼續種大煙。」

  徐德富不是固執不進鹽醬不欠縫兒的人,吧嗒(玩味)吧嗒嘴,覺得管家的話有道理,說:「騰(等)幾天吧。」

  「老爺,我出去哨聽一下,摸准小鬼子的脈。」謝時仿說。

  「也中,我們別傻等。」徐德富說。

  憲兵隊長林田數馬近日想的也是種地,給龍山三郎追逼的,他派水野大尉去西大荒,找到了天狗的老巢,不過是個空巢,鬍子不知去向,他又追查數日,仍沒蹤跡。

  「他們可能逃出三江地區。」水野大尉說。

  鳥飛還有個影子呢,何況那麼多人的馬隊。林田數馬堅信找到天狗綹子是遲早的事,眼下逃出三江,還要回來,到時候再消滅他們。

  「隊長,我弄清了天狗綹子近況,是這樣,藍大膽兒死了,他的人馬歸到天狗綹子,加一起大約有近兩百人。」水野大尉說。

  兩百人的武裝土匪,對三江地區的安全構成威脅,必須清除。林田數馬把消滅天狗匪綹子作為長期的任務交給水野大尉。

  「目前你們戰務課工作重心轉向城裡,可靠情報,抗聯的特派員要潛入三江,你們要密偵出來。」林田數馬說,「已經到了春天,進出白狼山的人混亂龐雜,特派員可能從山裡來。」

  「我想在山口設一個永久卡點,盤查過往行人。」水野大尉說。

  「可以。」林田數馬批准。

  龍山三郎又一次電話詢問三江的罌粟種植計劃落實情況,林田數馬不得不提到議事日程,他責罵豬骨左右衛門一頓,嫌他動作遲緩。

  「是,我就去找徐德富。」豬骨左右衛門挨殼(受訓斥),一個月來,他天天盼著積雪融化,地化開才能種地。

  「徐德富我找,你進白狼山。」

  林田數馬給豬骨左右衛門一個新的任務,到白狼山選址,鑿山洞建一個鋼筋水泥澆注的永久倉庫。修建這樣堅固倉庫可不是儲藏軍火,是裝大煙膏——半成品,不僅僅是三江的大煙膏,周邊的幾個縣都運到里儲藏。

  「傍山修建……」林田數馬強調堅固的同時,也強調安全有利防守,「從山下修一條路直達倉庫。」

  「是!隊長。」

  「選完址報司令部批准後馬上動工,今年秋天裝貨。」林田數馬說,「從白狼山回來,你著手招勞工。」

  「是!」豬骨左右衛門道

  在日本憲兵的眼裡,徐德富不止有幾百垧好地,重要的是他在當地比較有聲望,將來隨著罌粟種植面積的擴大,利用他聲望的地方更多,這是兩屆憲兵隊長都沒忽略徐德富的原因。

  「老爺,有個憲兵找您。」謝時仿說。

  「憲兵找我?」

  「八成是種地的事。」謝時仿猜出個大概其。

  「差不究竟。」徐德富想也是。

  憲兵說林田數馬隊長叫徐先生去一趟憲兵隊,徐德富便隨憲兵去了。

  「徐先生」,林田數馬開門見山道:「開春了,今年種大煙的事安排得怎麼樣啦?」

  「角山榮……」徐德富提到前任憲兵隊長,說計劃地開化就種。他沒講什麼理由條件,就說種。其實他別無選擇,林田數馬接上角山榮種植罌粟的茬兒,大煙接著種。

  「罌粟種子可以到我這裡來取。」林田數馬說。

  「哎。」徐德富答應著。

  「還有什麼困難?」

  「有。」徐德富說獾子洞一帶是皇軍劃定的無人區,進出受限制,能否給開具通行證什麼的,「種地要叫工夫(招工),四百垧地得幾十名勞力侍弄。」

  「這沒問題。」林田數馬說。

  「還有,田地離家太遠,犁杖、繩套啥的來回帶不方便,要放在那兒,這需要壓幾間小房子存放農具。」徐德富說,「大煙結葫蘆頭(罌粟果)就得擱人看著,晝夜離不開人。」

  「蓋房子也可以」,林田數馬批准,限制了數量,「不得超過四間。」

  徐德富說就在地頭蓋四間房子。

  「徐先生……」林田數馬最後說,有什麼困難隨時可來找他。

  風未住,逞風加塞兒,憲兵隊院子裡風吹屋檐發出奇怪聲音,像某種動物叫秧子(叫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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