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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21:54 作者: 徐大輝

  憲兵隊和警察大隊全軍覆沒,一個生還的也沒有,警察局長陶奎元被打死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傳遍了亮子裡。

  「消息確定嗎?」徐德富問。

  管家謝時仿打探消息回來,今天他幾進幾出藥店,天沒亮就讓東家徐德富叫起來。

  「時仿,起。」

  「哎,天還沒亮。」

  「去憲兵隊哨聽(打聽)一下。」

  昨夜,徐德富一夜無眠,在自家藥店同泰和的院子裡不停地走動,管家謝時仿最清楚東家睡不著覺的原因。

  日本憲兵隊的月亮泡子陰謀徐德富無法知道詳情,但是,這個陰謀關乎自己的兩個兄弟德中和德成。三個兄弟已經有一個兄弟——德龍靜靜躺在荒郊野外,他雖然賭耍到死,成為賭王賭爺,死得也算壯烈,在關東土地上誰敢跟日本人賭博?又誰敢跟憲兵隊長較真章?最後憲兵隊長角山榮惱羞成怒殺了他,畢竟給輸家殺掉的,不砢磣(丟人現眼)!

  

  二弟德中長兄知道他是什麼人……月亮泡子還牽涉三弟德成,流血的結局徐德富十分關注。

  「老爺,小鬼子敗啦!」謝時仿激動得聲調都變了。

  「敗到啥份堆兒?」

  謝時仿哨聽準確了月亮泡子血戰的結果,份堆兒是日本憲兵隊和占大隊長的警察隊被徹底消滅。

  「這麼說,都完犢子啦!」

  「窩佬(全死)。」

  「一個活的都沒剩?」

  謝時仿說憲兵、警察中了埋伏全杆兒稀(玩完兒)。

  「噢,打得這麼慘烈啊!」徐德富神情不安起來,日本憲兵和警察隊跟誰打呀,和德成的天狗綹子。

  「陶奎元也鼻兒咕(死)了,腦袋西瓜一樣開了瓢兒!警察局大院掏了狼窩……」謝時傍晚帶來新消息。陶奎元的兩位夫人瘋了一樣跑進警察局,剛邁進大門就放聲嚎啕大哭:「沒良心的,你咋說走就走了,撇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咋活呀!」

  「死啦,死啦。」徐德富沉默,他想到一個人——侄女四鳳,陶奎元的死對於她總是不幸的,他們的婚姻正常不正常是另一碼事,丈突然去世,她的兒子還小啊!

  「老爺,還有一個不好……」謝時仿吞吐道。

  「德成?」徐德富頓時緊張起來道。

  「不是,是大少爺。」

  「啊,夢天怎麼啦?」徐德富心給揪緊。

  「老爺別急,大少爺只是受了輕傷。」

  「傷在哪疙瘩?要緊不?」

  「左胳膊,槍打的。」謝時仿講了他所知的情況,徐夢天住的病房有警察看守,不准任何人接近。

  「夢天不是隨同陶奎元到四平街開會嗎?」徐德富畫魂兒(犯疑),月亮泡子在城北,四平街在城南,南轅北轍嗎?

  「今個兒他們開會回來,陶奎元叫上大少爺一起去了月亮泡子。」謝時仿什麼都了解清楚了,「憲兵、警察這一方面,只逃出他們兩個人。」

  「馮八矬子呢?」徐德富問。

  警察局的警務科長馮八矬子也死在月亮泡子,壓在徐德富心頭的石頭終於給人搬開,頓然輕鬆不少,死死盯著三弟德成的人從某種意義上講,馮八矬子排在陶奎元的前邊。

  「我們想法子看看夢天。」徐德富惦記兒子,傷了左胳膊哪個部位,傷著骨頭沒有。

  「現在不行,聽說四平街警察局賈局長連夜趕來了,整個醫院讓警察圍起來,外人到不了跟前。」

  「時仿,你勤跑兩趟外面,詳細哨聽德成他們怎麼樣啦。」徐德富吩咐道。

  「哎。」謝時仿走後,他到前院的藥店去,坐堂醫生程先生一個人在屋。

  「表哥。」

  「德富,街上傳揚開鍋,說角山榮、陶奎元他們和天狗綹子開殼(開戰)中了埋伏,都死光啦。」程先生說。

  「我聽說了。」

  「德富,聽說夢天受了傷,怎麼樣?」表哥程先生問。

  「就為這事,我來問哥。」

  「嗯?」

  「夢天在醫院裡,我擔心治療不及時。」

  「應該沒問題,日本醫生……」程先生說,「他們既然送夢天到那兒去,就一定給認真治療的。」

  「哎,日本人花花腸子太多。」

  「就因為日本人花花腸子多,才不會胡亂來。」程先生安慰表弟,徐家發的事情太多了。

  三江這所公立醫院偽滿洲國成立後,辟出一趟房,醫生和護士都是日本人,這一部分變成了給日軍治病的醫院。徐夢天被送到這裡,或者說收治他,人身安全肯定沒有問題。

  「不能有什麼花花道,夢天是警察。」程先生說。

  「怎麼也不如表哥你扎痼治療)啊!」

  程先生是技術高超的治療紅傷的醫生,準確說是中醫,用程家的祖傳秘方,徐家的同泰和藥店全靠表哥治紅傷的名氣支撐門面。

  「表哥,你不是認識那個井上醫生?」

  程先生點點頭。

  「我想……」

  「好,我去一趟。」程先生爽快答應。

  程先生認得井上醫生,喜歡中國中醫的井上醫生,跟程先生學望聞問切,湯頭歌什麼的。

  「站住!」警察槍橫在程先生面前。

  「我找井上醫生。」

  警察輕易不敢攔擋找日本人的人,井上醫生的辦公室在走廊的另一頭,不需從徐夢天的病房前經過,不構成危險,便放他過去。

  「程先生!」井上醫生熱情地迎過來。

  「井上太君。」程先生用大眾的稱呼道。

  「程先生,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一個難題向你請教。」

  「請教不敢,太君有什麼難題?」

  「湯頭歌。」

  「湯頭歌?」

  「程先生,那首祛寒的理中湯……我忘記啦。」井上醫生說。

  程先生誦遍湯頭歌:

  理中丸主理中鄉,

  甘草人參術黑姜。

  嘔利腹痛陰寒盛,

  或加附子總回陽。

  「麼西!或加附子!」井上醫生的問題得以解決,高興起來。

  「我也有件事情請太君幫忙。」趁著井上醫生高興,程先生說。

  「什麼事,請講。」

  「是這樣,我的一個親屬受傷住在你這裡。」

  「徐夢天,是徐夢天吧?」

  「是。」

  「你們……」井上醫生詢問關係。

  「我的表侄。」

  「他是同泰和藥店徐德富老闆的兒子,你是?」

  「我母親是徐德富的姑姑。」

  「噢,是這樣。」井上醫生比劃著名自己的胳膊,「子彈穿過肌肉……沒大問題,你放心,你的侄子我會特別關照的。」

  「謝太君!」

  井上醫生見程先生不放心的樣子,說:「我可以帶你去看他。」

  「方便的話?」

  「這是哪裡啊?」井上醫生自負地笑笑,「你跟我來!

  當值的警察很原則,企圖阻攔程先生,井上醫生伸手扇了警察一記耳光,罵道:

  「巴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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