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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13:07
作者: 徐大輝
槍戰聲驚動了全村。
噗!譚村長一口氣吹滅燈窩裡的煤油燈,被窩裡肉團一樣的女人問:「咋地啦?」
「鬍子來打劫了,快趴到炕沿下面!」兩團黑乎乎的東西,幾乎連人帶被子一起滾下炕。
「會不會來搶咱家?」
「聽動靜是攻打徐家大院……你趴下,槍子可不長眼吶。」譚村長說。
「徐家四角有炮台,有好幾個炮手,煙囪上又掛了紅旗。」譚村長女人說,「鬍子沒那麼容易就打進去。」
「我說過多少次,徐德富死犟死犟就是不信,把紅旗摘嘍,與鬍子叫陣,哪有好煙抽?」譚村長埋怨道,「瞧瞧吧,惹火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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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喊殺聲不斷傳來。
「不行,我得去鎮上一趟。」
「幹啥?」女人兩條粗壯大腿蟹鉗一樣夾住譚村長半截下身,「黑燈瞎火……」
「搬兵。」譚村長朝外掙脫,「你鬆開!」
「看你是沒卵子找個茄子綴著,找事麼。」
「我是村長!」
「村長你就刀槍不入?鬍子是橫茬子(不好惹)你敢得罪?純粹活膩歪啦你。再說了,警察署也不會管這事。上次鬍子進村,你去找陶署長人家屌你啦?」女人數落、詰問。
「上次是上次。」
「這次你保准叫動莊?他能帶警察來?」
「你就別嘚比(說)啦!」譚村長拔出身子用力過猛,箭射出去,頭撞在屋旮旯的尿罐子上,涼嗖嗖的臊液濺滿一臉,他抹了一把,說,「我走後你趕緊鑽到白菜窖里躲躲,我不叫你千萬別出來。」
鬍子攻打徐家大院勢頭一點都沒減弱,炮手老門一隻胳膊受傷,用一隻手裝槍藥,他頑強地堅守炮台。
「你下去包紮一下。」徐德富說。
「沒事。」炮手老門很頑強,說,「當家的,槍藥不多了。」
徐德富握著發燙的槍管,身子貼著牆壁,尋找機會向外射擊,問:「還有多少?」
「打不了幾槍。」老門說。
謝時仿慌張跑上來說:「當家的,鬍子正摳北大牆,即使大門守得住,北炮台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徐德富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旦院牆給鬍子扒出豁口,可就什麼都完啦。
「西炮台那兒也快頂不住了……鬍子拼命砸大門。」謝時仿沮喪地說。
情況非常緊急,徐德富沒先前那樣沉靜,他確實低估了鬍子,以為鬍子打一陣,攻不下便走,獾子洞村離三江縣城亮子裡鎮不遠,槍聲可能驚動官府派警察來剿。
「當家的,和鬍子死拼,咱要吃虧。」謝時仿看清和鬍子打下去的惡果,說。
「你說咋整?」
「我……怎能亂說呢。」謝時仿吞吞吐吐道。
「說,時仿你說。」
「鬍子殺人不眨人,頂得住的話什麼都好說,萬一頂不住,他們……我的意思是先叫三爺去……起碼能阻止鬍子進攻。」
「唉,我要是這樣做就辜負了家父臨終的囑託啊。到什麼時候,也不能眼瞅著弟弟們往火坑裡掉啊。」
這顯然是權宜之計,緩和下來後再想辦法。聽坐山好的口氣,嚷著借人,就不是綁票,勒索錢財憑他們的實力可直接打進來,何必綁走人再反過來要贖金呢。因此可見,他們的確需要三爺去做什麼。這樣一來,他就不會有生命之險。
「可是,我咋好開這個口說啊。」徐德富現出為難之色道。
「是啊,老太爺過世得早,幾個少不更事的弟弟由你一手帶大,既是兄長又是爹,不易呀。要不,我去對三爺說吧。」
徐德富望著岌岌可危的院落,不住地嘆氣。
「德成,」虛弱的臧雅芬攥住丈夫的手哀求道,「別去,德成你萬萬別去啊。」
徐德成痛苦地睜大眼睛,迴避妻子的目光,眼瞧著房棚。
「我怕,德成我好害怕。」
「沒啥,我只出去看看。」徐德成安慰她而說謊道。她說她都聽見了,鬍子是衝著你來的。他說,「雅芬你說我不出去,鬍子打進來,咱們全家人都要受罪。」
「你去吧。」臧雅芬懂事地鬆開手。
徐德成心情鉛一樣沉重,前途未卜,這可能是難再回頭的抉擇,他回眸,見妻子臧雅芬緊閉雙眼,有淚流出眼角。
二嫂望此情景,掩面向牆壁。
槍聲、吶喊聲、馬嘶聲連成一片。木製大門終被鬍子點燃,搖搖欲墜,子彈在院子裡呼嘯、炸響。
徐德成毅然走出屋,順著甬道跑向炮台,一顆子彈掀掉他的瓜皮小帽,向一片樹葉霍然墜落,他沒去拾起來。
「三爺。」謝時仿與他在圍牆上撞個滿懷。
「是不是快守不住了?」徐德成急切地問,「我大哥呢?」
「當家的在炮台上,三爺……」謝時仿是來替當家說話的,見了人卻舌頭在嘴裡打摽,欲言又止。
徐德成跑向炮台幾步又急轉回身說:「謝管家,我求你一件事。」謝時仿不解地望著他,「我想跟鬍子去。」
「噢?」
「如此打下去,最終吃虧的是咱們。我跟鬍子走,怕大哥不准許,你幫我說服他。」
「中!」謝時仿答應他,他正是為此事來找徐德成,看來難以啟齒的話不用說了。
應該說關鍵時刻,徐德成救了一家老小的性命!大院四角炮樓台的人,已被外邊鬍子的火力壓縮到牆角,徐家大院危在旦夕,即將要被攻破。
「三弟……」徐德富望眼他要出遠門的穿著打扮,大部分話哽在喉嚨里。
「大哥,擋不住了,我跟鬍子去吧!」
徐德富沒吭聲,眼望著謝時仿。
「坐山好的馬隊上百人,我們擋不住……惹怒了他們,咱們全家老小都要遭殃。大哥,好漢不吃眼前虧啊。」
「鬍子的話是不可相信的。他們說借你,誰知借你幹什麼,是不是轉著彎地綁票呢?然後……」徐德富憂心忡忡道。
「我們與坐山好無怨無仇,真的要禍害我也用不著採取『借人』這種手段,鬍子綁票、打家劫舍,有時也不全是為了錢財。」徐德成說。
「破些錢財倒沒什麼,只怕出於其它目的,我真放心不下啊!」
「大哥,火燒眉毛了,不能再猶豫,他們打進來什麼都晚啦。」
「唉,三弟……」
「大哥,我這就出去。」徐德成毅然決然地說。
「三弟,」徐德富摘下自己的帽子給他戴上,理正帽遮說,「保護好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