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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13:05 作者: 徐大輝

  「當家的,鬍子來打劫!」謝時仿跑進正房,氣喘不勻啦。

  「看清沒,有多少人?」徐德富目光離開樹葉,枯葉蛾靜止翅膀像一片枯樹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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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鼻子了。」謝時仿比劃,重複老門的話:「黑鴉鴉一片。」

  「家裡會打槍的還有誰?」徐德富沉著冷靜。

  「佟大板子。」

  徐德富磕掉菸灰,回腿上炕,從南牆摘下一桿沙槍,對管家說:「你去北炮台,讓佟大板子和我去東炮台,能不能守住大門關鍵在東炮台。」

  「我已經叫佟大板子去了東炮台。」謝時仿說,剛走幾步,聽東家說,「叫德成照顧好他媳婦,貓月子(生孩子)怕驚嚇。」

  鬍子馬隊圍在徐家門前,虎視眈眈。綹子四梁八柱的高頭大馬站在最前排。大櫃坐山好向炮台喊話:「徐當家的,我是坐山好!今天來向你借一個人。」

  「借誰?」徐德富在炮台里問。

  「你家老三德成。」

  「借人?幹什麼?」

  「這是我們的事,你用不著知道。」

  「大活人也是隨便借的嗎?」

  「向你借是瞧得起你!」坐山好聲調變了,蠻橫道,「借,算是好里好面,不然的話……」

  「怎樣?」

  「吃走食的爺們,你不會沒耳聞吧?」

  「打家劫舍,殺人越貨,是你們所為。」徐德富瞧不起鬍子,他有些不顧刺激鬍子的後果。

  「你說得也太難聽了點兒。你還是看看我們的旗子上的字吧。兩截子(姓段),把咱們的旗拿到亮處,給當家的瞧瞧!」坐山好說。

  一個鬍子將旗幟舉近炮台,字跡模模糊糊,什麼也看不見。鬍子大櫃說,「徐當家的你看不見是吧,兩截子,念給他聽聽。」

  兩截子高聲念道:「天下第一團,人人都欠錢,善要他不給,惡要他就還。」

  「聽清了吧?今天是善要惡要,最終三爺得跟我們走。當家的,你到底借不借?痛快言語一聲,我們的噴子(槍)可快憋不住了。」坐山好威脅的口吻逼迫道。

  「我要是不借呢?」

  「只要爺們兒我看上的東西,還沒有劃拉不到手的。」

  「我看不見得。」

  「徐當家的,今天爺們兒不能空著手回去。你是個明白人,你不想叫你一大家子人遭殃吧?」

  「你想怎麼樣?」徐德富口氣仍然很硬氣。

  「帶走人。」坐山好說,「今晚你家老三必須跟我們走!」

  「那你就算白辛苦來一趟了。」

  「徐當家的咱醜話說在前頭,這可是你自作自受。傷我一個弟兄,要你家拿十個人抵償,給你一袋煙工夫考慮。」

  「那就試試看。」徐德富毫不退縮地說。

  「壓(衝鋒)!」坐山好一揚馬鞭子,發出命令。

  眾鬍子齊聲喊:「壓!壓!!」

  槍聲頓時大作,鬍子開始進攻。炮頭大德字撥馬在前,勇猛地向東炮台衝過去,雙方激烈交火。

  槍聲響起,徐家大院才炸了營,十幾年中沒遭鬍子搶過,但聽說了鬍子搶劫的情景。獾子洞村有幾家曾遭鬍子搶過,那些人家有地有馬,但修不起深宅大院,自然雇不起看家護院的炮手,這就無法抵禦鬍子的攻擊,鬍子輕蔑地稱他們是「二半破子」。

  「響窯不敢搶,二半破子剩不下。」這是有人對鬍子搶劫規律的總結。

  徐家大院不是二半破子,是響窯,家裡人多了一層安全感。可是鬍子真的來搶,結果難以預料,不免一時慌張。

  頭道院子的正房裡,徐德成急得直搓手,一方面為產婦,一方面為外邊鬍子的進攻。這工夫臧雅芬聲聲痛叫傳到外屋。

  「三爺您別著急,三奶奶沒事的。」王媽勸道。

  「我大哥抵擋不住鬍子啊!」徐德成說出他的擔心。

  「沒問題吧?」王媽在徐家作傭人多年,沒經歷這等事,她說,「你們家大院從來沒進來過鬍子,掛紅旗多年啦。」

  在關東農家大宅院,煙囪上掛一面紅旗,是對外人說本院有炮手武裝護衛,主要是警告鬍子別來搶劫。的確有幾綹打徐家大院主意的鬍子,望見煙囪上獵獵的紅旗恨恨地走開。

  「這回不同,鬍子喊叫要借我。」徐德成真切地聽見坐山好的喊叫聲。

  「為什麼借你?」王媽迷惑不解。

  「天知道。」

  「您是不是得罪了他們,三爺?」

  「我從城裡回來後,待在家裡兩個來月從沒外出過,怎會得罪鬍子,蹊蹺啊。」 徐德成一時找不出原因。

  「三爺你覺得這是?」王媽說,「終歸有個原因吧。」

  「別管什麼原因了。」徐德成戴上帽子準備出去,他做出大膽的決定,為拯救一家老小,跟鬍子走。

  王媽看明白了三爺的意圖,下人阻攔不了主子,也不合適阻攔,她慫恿四鳳纏住他,四鳳很機靈,她拉住徐德成央求道:「爹,爹……」

  四鳳年紀七歲,是徐德成的長女,人長得像一朵花。幾十年後,在知情者的描述中,徐家美麗四鳳是個命運多舛的人。

  「好閨女四鳳,爹去去就來……王媽帶你到四叔那兒,」徐德成哄她,四鳳拽住他的衣袖不放手。他說,「四叔抓了只鵪鶉,去看看呀。王媽,你帶四鳳去找德龍。」

  哎哎,王媽嘴裡答應著,卻沒動窩,說,「當家的囑咐過了,讓您照顧好三奶奶。」

  「坐山好綹子局紅管亮,憑咱家那幾杆沙槍頂不住。不行,我必須出去。」徐德成清楚只有自己才能平息此事,家人才能躲過這場災難。

  「德成!」產房裡傳出產婦顫微的呼喚:「德成,德成!」

  「三奶奶叫您呢。」王媽找到了勸阻的機會,說。

  去不去產房徐德成猶豫不決,見到妻子她不讓走怎麼辦?鬍子沒那麼好耐性,早出去一分鐘,大院早一分鐘解圍。

  雙方對射激烈,鬍子幾次接近院牆,都被炮台噴射的子彈擊退。

  「弟兄們,壓!」坐山好發怒,喊叫聲有些古怪,像發怒的狼嘯。

  鬍子大櫃身先士卒,策馬衝上去,數匹馬緊隨著沖向徐家大院最薄弱的部位——木板大門,想擊破它,衝破它徐家大院就陷落。炮台火力很猛無法靠近,用火燒不成,使槍打,沙槍打著結實的落葉松門並非容易,何況徐家院大門包層洋瓦鐵皮。

  炮台的射孔被鬍子子彈封住,槍聲突然間啞啦,鬍子開始砸門。

  「三爺,」王媽再次提醒道,「三奶奶叫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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