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18:11:55 作者: 徐大輝

  狼孩在一天裡收穫甚微,一隻病老的兔子,還是從嘯鳶利爪下受傷的兔子,他沒捨得吃,叼回洞裡,給杏仁眼。

  杏仁眼的牙齒,很難撕扯開韌性的老兔子皮,狼孩幫助杏仁眼,狼母親曾經如此幫助自己扯開狍子的。

  太餓了,一隻兔子杏仁眼沒吃飽。

  

  狼孩決定夜晚再出去捕食。

  初冬的山瘦了,許多依賴大山活命的動物,也正是為了活命,在蕭條的食物匱乏的季節,先後離開了香窪山。終年棲居的動物,多數都進入越冬狀態,相當一部動物蟄居,早早儲備下足夠的食物深居簡出。夜晚為尋找食物而外出的,實在是太少啦。

  狼孩深知肩頭的重量,窩中還有狼母親等著自己捕到獵物帶回,他朝山里走去。

  月光下的褲襠河比白天溫柔,淺水的地方結了冰,河中間有一條窄窄的水流,潺潺流淌的聲音像一個少女向戀人喃喃傾訴。

  狼孩沿著河邊走,尋找河狸,這樣寒冷的夜晚,河狸是否能出現,捕食者也不清楚。捉住一隻肥胖的河狸可不錯,鮮美的味道狼孩許久沒吃到了。

  想像吃河狸的情形,狼孩咽下口水。最後一次吃河狸還是在去年秋天,杏仁眼叼回來一隻,它總是看著狼孩把獵物吃完,狼孩不吃飽它絕對不動一口。

  親情這個字眼放在狼和蛇身上,便是大不同了。狼哺育它的幼崽直到身體長成,牙齒長硬,能夠獨立捕獵,才把狼崽趕出窩去。然而,小蛇出生後,睜開眼睛,它便沒有任何親人,是死是活全靠它自己。這就所謂蛇蠍心腸!

  人類通常把狼心喻為兇狠,但不是無情,沒人說狼無情。在哺育兒女方面,狼的母性表現更為充分,有時人類無法與之相比。這也就是韓根兒成為狼孩的先天條件。

  狼孩的意識中沒有人類的概念,他在襁褓中掉下爬犁,杏仁眼拾回他來,老天註定了一段狼人奇緣。杏仁眼為狼孩的成長付出了做母親的艱辛,之前它生產過一窩狼崽,做過一次母親,狼只有認為幼崽能夠獨立生活,才去交配,製造另一窩生命。孩狼帶在身邊,一年二年三年……直到現在,他也不能真正獨立捕食。因此,杏仁眼始終沒有懷孕的打算。上次蹓蹄公狼從荒原回來,要和它親密,它拒絕了狼王,顯然是它不想懷孕,帶狼孩逃離領地,也是怕蹓蹄公狼使自己懷孕。

  杏仁眼這種良苦用心是否被狼孩所知無從考究,他吃了杏仁眼的奶水,生命中便有狼血在周身流淌,他對狼母親充滿真摯的感情,特殊的生存境遇,使狼孩比同齡的人類早熟,智商無法和人類的小孩比,身體,人類的小孩又無法和他比,他僅靠稀疏的體毛赤身裸體在冰天雪地里行走,能夠去追殺一隻黃鼠或野兔。

  肩負起照顧狼母親,狼孩是出於人類的天性,還是動物的本能不得而知。

  狼孩在這個冰冷夜晚沒沿褲襠河走得太遠,當見到一棵大樹橫在河面時,他停下腳步,望向對面的玻璃山。

  狼孩從來沒去過玻璃山。

  玻璃山山勢比較平緩,沒有懸崖絕壁,樹木也沒香窪山茂盛,一河之隔便是兩個世界。

  狼孩走上樹橋,他要到河對岸的玻璃山去。

  索菲婭也是在這個夜晚出現在玻璃山上的,憲兵隊到處追捕她,她不敢白天出現。林田數馬派出的第一組憲兵,在安屯長率領下到葉家抓她,索菲婭逃出敖力卜,而後她進入荒原躲藏起來。

  躲藏的日子裡,她得知韓把頭始終在尋找自己,而且一找就是四年多,找遍了愛音格爾荒原,這使她深受感動,漸漸改變了要殺掉韓把頭為盧辛報仇的初衷,復仇計劃中劃掉韓把頭的名字。

  改變了對韓把頭的看法,索菲婭要找到他。聽說狩獵隊在架樹台泡子打魚,她就去了那裡,結果撲了一空。

  「狩獵隊去了哪裡?」索菲婭苦想。

  到玻璃山找找,索菲婭把找到韓把頭的希望放在玻璃山上。她在夜幕落下時進入山中,好在今晚有月亮,攀登也容易些。

  索菲婭與狼孩將在十幾分後相遇,他們是兩條不同的林間小道繩子一樣擰在一起時不期而遇的。現在,他們還沒碰到一起。

  狼孩走過樹橋,朝山上走,眼盯著附近的樹杆,一些夜出的動物大都靠著樹杆走,一遇危險以樹杆做掩護逃脫。

  林木間高大黑影一閃,狼孩敏捷地躲在石頭後面。

  索菲婭沒發現異常,徑直地走向石頭。

  狼孩平生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人類。攻擊如此龐然大物,狼孩沒這膽量。

  索菲婭走到石頭跟前,冷丁發覺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惶恐地靠向身後的一棵樹上。

  狼孩動彈一下,索菲婭看清,腦海里一閃:狼!

  索菲婭在狼孩的視線里,轟然倒下去。

  狼孩沒立刻走過去探聽虛實,一旁觀察一會兒,確定沒什麼危險,才慢慢走到索菲婭身邊。

  索菲婭受到驚嚇一時昏厥,長拖拖地躺在地上。

  狼孩仍然小心翼翼地湊近,他短暫的思考十分簡單:從哪兒下口,咬死獵物,再撕掉塊肉弄回去餵狼母親。

  脖子,任何動物的脖子都是狼首先攻擊的目標。狼孩目睹幾次杏仁眼咬斷獵物脖子的情景。

  狼孩效仿狼母親的捕殺獵物,朝索菲婭脖子咬去,突然停住,它嗅到一股氣味,一種久違的親切氣味。

  狼的世界裡,識別親疏的方法,時常通過氣味。

  狼孩愣然,辨別這種氣味,某些地方和狼母親相似……他無法理解索菲婭怎麼會有如此氣味,有這種氣味的動物不能傷害。

  狼孩調動他的全部思維,想索菲婭要去哪裡?他的目光放遠,看見遠處的山間有燈光閃爍,像跳躍的幽幽鬼火。

  嗥叫,狼孩用嗥叫來通知燈光處的人類。

  嗷嗚——!

  狩獵隊的一間屋子裡,韓把頭和老姚躺在火炕上抽菸,室內很暖和。

  「我看見的很像人,簡直太像!」老姚說。

  韓把頭深吸一口煙,吐出後說:「香窪山的蹄印,是狼和人在一起。」

  「這麼說,狼群里有一個人。」

  「目前也只能這樣解釋啦。」韓把頭對和狼在一起的腳印,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句話也不知當講不當講。」老姚閃爍其辭。

  韓把頭望著老姚:「嗯?說吧!」

  「會不會是根兒?」

  「噢?」韓把頭睖睜。

  「根兒掉下爬犁,讓狼給叼走,狼哺養他長大。」

  韓把頭對老姚的大膽猜想表示贊同,看見奇怪的人腳印他就這麼想了。索菲婭活著,兒子根兒下落不明,狼有可能……老姚的看法和自己不約而同。

  嗷嗚——!

  「我聽到狼叫。」老姚說。

  韓把頭抬頭望眼窗戶,說:「聲音離我們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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