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2024-10-03 18:11:30
作者: 徐大輝
花斑狼當著小松原面進食,吃掉他放到它面前的半隻黃羊腿。通常的情況下,狼不會在人類面前吃東西的,它要保持尊嚴,動物中狼的進食最高傲,它們是帶著勝利者微笑吃掉獵物。
狼坦然自若吃東西,向小松原傳遞一種信息,它對他沒有敵意,也不會傷害他。
小松原還是不敢輕易走近,面前畢竟是一條狼,而且是剛剛吃飽體力大大恢復的狼。隨著它精力充沛起來的還有食肉動物的兇猛,眸子閃爍道道寒光。
深秋的太陽拼命地朝上升,鷂鷹在天空盤旋,它盯著花斑狼幾天了,等待機會。
狼腸子對於鷂鷹來說是道美味。
花斑狼鄙視的目光疾迅划過雲端的黑色的物體,剛被夾子夾住的夜晚,鷂鷹就發現了它。嚴格意義上說,它不是鷹家族成員,樣子像鷹罷了。以捕食小鳥為主,有時也到村屯邊上叼小雞。
如果換了海東青,夾子夾腿活動受到限制的花斑狼,就相當危險了。鷹追殺狼的事件經常發生。
鷂鷹不敢輕率地來攻擊狼,這一點小松原也清楚,吃飽的狼更不怕鷂鷹了。他全神貫注地想如何到狼的跟前,打開夾子放它們回洞,自己好回香窪山去,老是在草甸子晃蕩,容易讓憲兵找到。
「你還不信任我嗎?」小松原問狼。
花斑狼似乎聽懂了他的問話,尾巴搖了搖。犬科動物的習慣用尾巴討好主子,狼屬犬科,它本能地使用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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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原眼睛一亮:「喔,你真的信任我了!」
花斑狼再次搖尾巴。
小松原膽子大了起來,走向狼。就在這時,一隻狼崽跑過來,友好地望望他,用嘴巴蹭著他的皮靴,像一隻頑皮的狗崽。
花斑狼靜伏著,它觀察小松原的反應。
小松原做出了至關重要的舉動,彎下腰去抱起狼崽,小傢伙沒呲牙,樣子乖巧。花斑狼通過他對幼崽的態度,判斷他到底對自己怎麼樣。
抱著狼崽,小松原走近花斑狼。
花斑狼眼望著他,一動不動。
小松原心有餘悸,不是百分之百的落底。他聽到狼平穩、勻稱的呼吸,憤怒的狼總是氣喘噓噓的。一切都很平靜,他去掰鋼夾子,手還是有那麼點抖。
「啞巴牲畜反性一時。」有人告誡過他。
花斑狼保持不動,用以表明態度,我聽你擺布。
掰開鋼夾子,麻木的腿狼自己抽不回去,小松原握住狼腿,小心翼翼拿出來,而後一步步退後,直到一定的距離站住。
花斑狼慢慢站起身,骨折的那條腿懸吊著,它望了小松原一眼,嘴巴動了動,也許那情形就是人類的激動說不出話來。兩隻小狼崽也隨之站起來,一家人準備離開了。
「走吧。」小松原嘟囔一句。
花斑狼帶著幼崽,一瘸一拐地向土坨走去。
小松原目送它們遠去,心情和送親朋好友一樣依依不捨。幾天前他就不把它們當狼看,當然也不是當人看,當成一種生命來善待。救下一個正在哺育兒女的母親,他心裡十分舒暢。
狼的背影在視線里消失,小松原揮斧砸毀沾著乾涸狼血和毛的鋼夾子,把這堆爛鐵扔到草棵子裡,如釋重負,輕鬆加愉快地向香窪山走去。
秋高氣爽,榛子成熟的香氣撲鼻而來。小松原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日本古歌,內容是描寫愛情的。
仰望可見宿處,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那棵老樹,雖然它十分蒼老,但形體非常的優美,像家鄉舞女擊鼓時的漂亮姿勢。
太疲勞了,小松原一頭扎在草鋪上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太長了,像似睡了一百年。沒有人叫醒他,無止境地睡下去。
小松原被什麼拉了拉,一激凌醒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花斑狼蹲在面前,近在咫尺。
花斑狼伸出受的那條腿,小松原馬上明白了它的來意。
「讓我給你治傷?」小松原問。
花斑狼再次向前伸腿。
小松原手托起傷腿,鋼夾子夾傷的地方有些感染,需要包紮一下。狼受傷後,自己會尋找草藥,用嘴嚼碎箍在傷口上。
「花斑狼為什麼不這樣做,而來找我?」小松原在想。
或許它找了,沒找到治療傷口的草藥;或者根本沒去找,直接找救它的人幫助治療;或許……他猜測。
花斑狼很執著,非讓小松原給治療似的。
小松原沒拒絕,用他學過的戰地緊急救護的知識,給花斑狼的傷口塗抹些藥粉,包上紗布。
「別沾水啊!」小松原叮嚀它。
花斑狼不知道聽沒聽懂他的話,待小松原包紮完畢,離開了。
小松原有些不舍的眼光追逐著眺望著花斑狼,雲霧纏繞的山林進入了視線,它腿瘸走路搖擺的背影消失在蒼涼的景色之中。
花斑狼是怎樣找到這裡來的,又出於怎樣的心裡,小松原思想不明白。花斑狼的來訪他很欣慰,它把自己當成朋友,知心朋友。那個著名的東郭先生和狼的寓言應該重新編寫。東郭先生得到的是恩將仇報,自己救狼取得它的信任,他們註定成為朋友。
小松原現在最缺的是朋友,狼也好,狐狸一罷。香窪山的冬天相當漫長,大雪封山後,這裡成為一座孤山。
「花斑狼在大雪封山後,還能上來山嗎?」小松原開始關注他的特殊朋友。
花斑狼的窩在山外的土坨上,大雪封山隔擋住人類的同時,也隔擋住了狼。
「但願大雪別把它擋在山外,冬天有一隻狼做伴也是很幸運的事情。」小松原心裡說,「它還會來嗎?」
事實上,小松原和花斑狼的友誼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