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兩隻眼球 一
2024-10-03 18:09:05
作者: 徐大輝
兩隻液氮罐擺在生田教授面前,罐子裡邊分裝兩顆眼球。一隻中國人的眼睛,一隻狼眼睛。
「生田君,一會兒還有人送來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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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原到達奉天的前二十分鐘,林田數馬才對生田教授說。
「噢?」生田教授一愣,「你是說還有人按你的命令,弄一顆眼球送來?」
「雙保險嘛!」林田數馬說得輕鬆,「兩顆眼球你用起來有選擇的餘地。」
生田教授的心被沉重的東西墜了一下,隨便就摘下一個健康人的眼球,竟然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就是說眼球移植的事,除了我們三人,有了第四個人知道……」
「我讓開原黑龍會的人弄的,你放心,他們的紀律嚴明,不會走露半點消息。」林田數馬把握地說。
二十分鐘後,兩顆裝眼球的鐵罐送到生田教授手上,他要選一顆帶到手術台。
室內就剩下他自己,他逐一打開罐子,第一隻是外甥小松原送來的,狼眼摘取得很專業,適合手術要求。
第二隻罐子打開,生田教授驚愕:看得出眼球是胡亂地摳下來的,帶著很多不屬於眼睛的皮肉。醫生對待人體的器官很少帶有感情色彩,權當一部機器上拆卸下來的一個部件,不然他就很難使用手術刀切下去。即使這樣,生田教授對這顆眼球給予極大的同情,一顆年輕人的眼球他看出來,說不準男女,是男是女好端端的眼球強暴下來,也是件悲慘的事情。
「該死的劊子手!」生田教授心裡罵道。
醫生救死扶傷,有人卻給人造成傷害,拆東牆補西牆,補牆還說得過去,拿兩個健康人的眼球去補一個人的傷眼睛就沒道理啊!
「林田數馬裝上狼眼比較合適。」醫生的良心使生田教授做出一項決定:給林田數馬移植狼眼。
一時間,林田數馬在生田教授心裡就是一隻純粹的狼。
手術秘密下進行,主治醫、麻醉師、護士都是生田教授精心挑選的。生田教授是怎麼樣把藍狼眼裝在林田數馬的眼睛上,是整體還是全部,具體技術細節至今也不被外人所知。
「隊長,很成功!」護士推林田數馬回病房,說。
林田數馬動手術的眼睛纏著厚厚的繃帶,七天後才能打開,另一隻眼睛照常工作。
林田數馬凝望護士的眼睛。
護士莞爾一笑。
「你的眼睛真好看。」林田數馬讚賞道。
「是嗎,謝謝。」
走廊還有一段,他們的談話還可以抻長一點兒。
林田數馬提出了個護士聽來十分怪異的問題:「你們女孩子通常怎麼看人?」
「我沒聽懂隊長的話。」護士說。
「哦,我是說怎麼看男人,是不是與男人的眼睛有所不同?」林田數馬繞圈子解釋,不能直白地說來。
護士愈加糊塗,只好搖頭不答。
林田數馬沒在問下去,小松原已在病房門口迎接他:「隊長。」
躺在床上的林田數馬,趁護士離開的機會,說:「女孩子的眼睛看世界一定很特別。」
「一定是。」小松原順應著說。
「她們喜歡花兒,看花兒顏色一定鮮艷。」
林田數馬說出一串一定。
「隊長,我留下護理您,還是回亮子裡?」小松原問。
林田數馬說:「這次你為我治療眼睛出了大力,我准你七天假,在奉天好好玩玩。等我眼睛拆線你來醫院,看我的情況到時候再決定。」
「是!」小松原自然高興。
小松原盤算著難得的七天假日怎麼過。到舅舅家住,白天上街去玩,到戲園子看看戲。
小松原換上便裝,從舅舅生田教授家出來,坐人力車在奉天城街上行走。透過車窗,欣賞慢慢退後的街景。
行人中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小松原喊:「停車,快停車。」
「還沒到四平街。」人力車夫說。
「停下……車!」小松原說。
小松原追了上去,恐怕認錯人,他一直追到那人身邊,叫他:「朴成先,朴成先!」
朴成先停下,轉頭見小松原,略微吃驚:「是你?」
「你怎麼在這兒?」小松原也覺得奇怪,「你們不是回老家了嗎?」
「唉!」朴成先嘆氣,「攤上事,走不了啦。」
小松原不知道朴成先攤上什麼事,他的眼睛布滿血絲,愁眉苦臉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太君,您說的那件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朴成先哭腔說。
「啊!」小松原大吃一驚。
「美玉的右眼珠讓人給摳去了。」朴成先傷心,眼淚撲簌簌地落,喃喃地:「她沒了一隻眼睛。」
「誰幹的?」小松原問。
朴成先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麼人幹的呀?」小松原追問。
「是……太君,不說了。」朴成先不敢說。
「說吧。」
「浪人,日本浪人。」
「懷抱戰刀,穿著……」小松原描述一下黑龍會的人穿著打扮和佩戴,「文身。」
「手臂上文條青龍。」朴成先說。
黑龍會的人摳下朴美玉的眼球,做什麼?小松原頓然醒悟:哦,也是為林田數馬……他問:「你們在開原出的事?」
「是,開原。」朴成先說。
昨天火車頭在開原站停下,上來的肯定是黑龍會的人,他手裡的罐子裝的正是朴美玉的眼球。
「朴美玉到底沒逃出這場劫難。」小松原自言自語地說。
朴成先迷惘地望著小松原,日本人不主動說的,還不能問。是他說有人要女兒的眼睛,督促自己帶她趕快逃跑,他曉得內幕。
「她怎麼樣?」小松原問。
「正在醫院治療,剩下的這隻眼睛保住保不住都很難說。」朴成先眼裡充滿憂慮。
小松原沒再說什麼,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我走了太君。」朴成先與小松原道別。
在那個年代,一個素昧平生的日本兵能做到如此程度也就破天荒了。在不可一世的日本人眼中,中國人的一條命與一隻螞蟻無二。有的甚至連一隻螞蟻都不如。
小松原站在原地沒動,他眼睛瞟著朴成先走過街去,對面是一家醫院,顯然,朴美玉就住在那所醫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