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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飯托,是不是趙麗蓉演的那種人?」 一

2024-10-03 18:05:22 作者: 賀緒林

  春玲有個小姐妹叫彩雲,原來也在美佳人髮廊打工,後來嫌工資低炒了老闆的魷魚,去了東城區一家髮廊。近幾日她和那家髮廊的老闆鬧翻了,來找春玲,想重回美佳人。春玲本不想管這種閒事,無奈彩雲成天來纏她,讓她一定幫幫忙,求老闆開恩,大人不計小人過,收留下她。話說到這個份上,春玲就不能不管了。

  春玲在美佳人髮廊的手藝是拔尖的,頗得年輕老闆的器重。她在老闆面前講話是很管用的。她跟老闆說了彩雲想重回美佳人,老闆說:「她不是嫌我的廟小嗎?咋又要回來?」

  春玲笑著說:「她能重新回來就說明還是你這個老闆好嘛。再說了,她的手藝還是不錯的,肯定會為美佳人拉來不少顧客。」

  老闆還在猶豫。

  春玲又說:「你一個大老闆跟我們打工妹計較啥哩,你從鍋里舀一勺飯就是救了一個人,彩雲一定會感激你的。」

  「那我就聽你的,做一回好人。」老闆笑了,笑得很曖昧。

  她能看懂老闆那種笑的意思。她早就看出老闆在打她的鬼主意。她現在也學得奸猾起來,跟老闆也說也笑,有時也讓老闆在屁股上摸一下,沾沾便宜,就是不上老闆的賊船。鬧得老闆對她愛也不是恨也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她乾咽涎水。她看到老闆那個熊樣,忍不住偷著樂,覺著很開心。

  

  就這樣,彩雲重回了美佳人。她對春玲感激涕零。美佳人的住房倒很寬敞,髮廊女一人住一間房。不是老闆仁慈寬厚善待她們,而是老闆提供方便讓她們給客人做特殊服務,他從中提取百分之五十的費用。彩雲來了,一時沒有空房。彩雲便要求和春玲住在一起,春玲不好拒絕,只好答應。

  頭幾天倆人一聊就是半宿。彩雲話多,打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她和春玲分開不到一年,經見的世事可真不少,說出的故事讓春玲聽得面紅耳熱心跳。彩雲給她講了一則笑話,說一個年輕媳婦外出打工,給丈夫寫了封信,信是一首詩:老公老公,我在廣東;白天睡覺,晚上打工;褲帶一松,全國搞通;三年五年,百萬富翁。老公老公,你要想通;若想不通,人財兩空。

  春玲紅著臉笑罵道:「你這個小妖精,從哪裡聽來這些酸話,都不嫌寒磣臉紅。」

  彩雲說:「這話還酸?我給你講個酸掉牙的……」

  「不聽不聽,我怕髒了我的耳朵。」春玲捂住了耳朵。

  彩雲掰開春玲的手,神神秘秘地說:「髮廊的人都在做那種事呢,你知道麼?」

  春玲點點頭。

  「你為啥不做?」

  春玲紅了一下臉,反問道:「你想做?」

  彩雲沒有正面回答:「昨天我聽小霞說,她跟一個老闆做了一次,掙了八百,頂咱一月的工資哩。」

  「你眼饞了你也去做吧。」春玲轉過身去,不理她了。

  彩雲卻興致不減,把她身子扳過來,換了一個話題:「你聽說過麼,現在科學技術先進得很,處女膜都可以修補。」

  「咋,你想修補處女膜?你不是處女啦?你和男人干那事了?」

  「你胡說啥哩,我是說世界都變成啥了,咱還傻乎乎地賣瓷哩。難怪人家罵咱是個土包子傻B。」

  「你想開洋葷就開去吧。」春玲轉過身,又不理她了。

  沉默半晌,彩雲又把她扳過來,臉對臉神秘兮兮地說:「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啥秘密?」

  「咱們老闆看上了你,老給你騷情哩。」

  「你胡說啥哩!」春玲生氣了。要不是滅著燈,彩雲一定會看到她的臉紅得要起火。

  彩雲說:「我沒有胡說,男人我懂哩,那個眼神我看得出。」停了半晌,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咱們老闆年輕,長得也帥,手裡很有錢,是個不錯的主。如果你不答應他,我可就要對他下手了。」

  春玲有點惱火地說:「你想咋就咋,給我說這些幹啥。」

  彩雲說:「到時侯你可別後悔,別怨恨我。」

  「我後悔啥?怨恨啥?真是活見鬼了!」春玲認真生氣了,轉過身去不再理彩雲。

  日子一長,新鮮勁沒了,倆人話少了,從面對面轉成了背對背。到後來,彩雲竟常常整宿不歸。她也問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卻看得出彩雲和她的距離日益拉遠,而且愈發打扮得花枝招展,真絲連衣裙穿上了,金項鍊套上了,銀耳環戴上了,好不時髦!往人群里一站不說是天女下凡,也頗有鶴立雞群之氣勢。

  彩雲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趁錢?春玲百思不得其解。

  這一天,春玲被老闆指派去買染髮用品。事很快就辦完了,她回住處想取點東西,推開門卻冷不丁地看見老闆和彩雲躺在床上!老闆光著膀子摟著彩雲,雞啄米似的在彩雲的臉上、身上亂啄。彩雲一絲線未掛,咯咯地笑著,一雙白胖的奶子突突亂顫。她呆住了,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木橛似的戳在那兒。半晌,她醒過神來,轉身想跑掉,老闆卻擋住了她的去路。老闆並沒驚慌失措,反而出奇的鎮定,一邊扣著衣服紐扣,一邊說:「你都看見了,我也就啥都不說了,只是希望你能保持沉默。」

  她怔愣了一下,點了點頭,俊俏的臉蛋漲得通紅,似乎自己做了啥見不得人的事被他們抓住了。

  老闆從衣兜掏出幾張大鈔往她手裡塞。她被蛇咬了似的縮回了手:「不不不,我啥都沒看見,啥都不知道……」逃也似的跑了。

  春玲後來才知道彩雲離開了美佳人,去了一家卡廳做坐檯小姐。彩雲頗有幾分姿色,客人絡繹不絕,自然收入也很可觀。不久前,兩個嫖客因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把卡廳鬧翻了天。後來110來了,帶走了兩個肈事者,卡廳也被罰了一大筆款。老闆倒沒說啥,老闆娘卻因此很不待見她。再後來她和老闆鬼混在一起,被老闆娘發現了,老闆娘惱羞成怒,辭退了她。也因了這件事,她在東城區聲名狼藉,沒有哪家舞廳歌廳髮廊願意收留她。萬般無奈,她只好來找春玲。在春玲的幫助下,她總算又找到了飯轍。最初她小心謹慎,不敢放浪形骸,唯恐又砸了飯碗。可她究竟今非昔比,不願再做出力不掙錢的理髮員,她要成為城市中的一員!幾年的打工生涯告訴她,城市不相信眼淚,世上也沒有免費的午餐。她口袋沒有錢,空手套白狼,她沒有那個本事。時間長了,她看到許多髮廊女都在開發自己的身體資源,強抑的花心又蠢蠢欲動,自思別人做得那種事,自己為啥就做不得?她長得不比別人差呀。她不願再像在卡廳那樣去掙錢,她要在城裡真正站住腳。她要大膽地去做,她把目光瞄準了髮廊的老闆。她堅信世上沒有不吃腥的貓。可是她發現老闆在打春玲的主意,又猶豫了。春玲是她的好姐妹,她不能拆春玲的台呀。後來她又發現老闆是剃頭擔子一頭熱,便用話試探春玲,果然春玲沒那個意思。她心中一陣狂喜,不再猶豫不決,斷然出擊。她開始故伎重演,向老闆頻頻放電,果然,魚兒上鉤了。於是,有了春玲瞧見的那一幕。

  春玲最初怎麼也想不明白彩雲會幹那種事,她真想痛罵彩雲一頓。可她沒有罵,她憑啥罵人家呢?如果罵了,彩雲還以為她是爭風吃醋哩。她什麼也沒說,整天默不作聲。晚上睡覺,她早早地熄了燈,面牆而臥。彩雲好幾次想跟她說啥,她都裝睡著了。她心裡明白彩雲想跟她說啥,可她不願再提及那事。她知道老闆的老婆是個很刁鑽的女人,一旦嚷嚷出去,老闆的家就會無寧日,彩雲也就呆不下去了。再者說,那事鹽里沒有她醋里也沒有她,她不想卷到那種事非中去,也不願趟這個渾水。因此,她一直對這件事諱莫如深,守口如瓶。可是,沒有不透風的牆。

  這天,老闆娘趁丈夫外出之際,把春玲叫進自己的屋,和顏悅色地說:「春玲,我對你咋樣?」

  「不錯。」

  「你跟我說實話,你張哥(老闆)跟彩雲有哪個啥沒有?」

  春玲一怔,隨即就明白了,卻佯裝糊塗:「你說的啥?我聽不明白。」

  「你別裝糊塗了,跟我說實話。」

  「我真的聽不明白你說的是啥。」

  老闆娘不高興了,咬牙切齒地說:「他跟彩雲那個婊子上床睡覺了沒有?」

  春玲漲紅了臉,垂下了頭:「我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老闆娘臉色陡然一變:「我早就看出你跟彩雲那個婊子是一路貨色,滾!」

  春玲含辱吞聲地「滾」了。出門打工的幾年中她遭到了不少凌辱,看夠了老闆們的眉高眼低,可在別人的手底下幹活,你不忍就得滾蛋。正所謂,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春玲想著這件事早日結束,但沒有結束,還在發展。

  時隔不久,老闆離婚了,新的老闆娘是彩雲。彩雲這次做得很成功,她總結了上次失敗的教訓,施展出媚功,玩弄老闆於股掌之中,很快就把老闆娘淘汰出局。

  新老闆娘上任伊始就對髮廊做了人事改革——讓春玲下崗。

  事情變化得太突兀,讓春玲猝不及防,她懵了。好半天,她想明白了,髮廊里只有她和新任老闆娘是鄉黨,知道老闆娘的根底。老闆娘肯定是怕她抖落出自己的老底不好做人,所以開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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