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狗眼看人低,你是狗麼?」
2024-10-03 18:04:41
作者: 賀緒林
翌日早晨,鐵子給楊玉環電話,說他要陪著鐵柱逛逛省城,請一天假。楊玉環滿口答應,還讓他陪鐵柱多玩幾天,並要舒芳把車開過來讓他們用。他大喜過望,連連道謝。
時辰不大,舒芳開著寶馬來了,笑著對鐵柱說:「今日兒我給你當導遊,咱們美美玩上一天。」
鐵柱憨憨地笑了。
省城凡有景的地方他們都走了一遭。舒芳帶著數位相機,但凡到景點處都要拍照留念。這一天他們玩得十分痛快開心,卻在黃昏時分出了點事。
玩了一天,舒芳大喊口渴,到附近一個攤點去買飲料。鐵子卻感到膀胱發脹想上廁所,臨走時關照鐵柱不要胡蹓躂,站在這兒等著他們。
以前鐵柱來過兩趟省城,不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今日逛了一天,才知省城之大人口之多遠非杏林鎮可比。別說杏林鎮,就他們那個北秦縣城恐怕都沒有省城一條街繁華。省城的街道密如蜘蛛網,人多如蟻,車多如流,不是他隨便瞎轉悠的地方。逛了一天,他已經找不著北了。是時,天色將晚,街上的人更稠了,大車小車更是川流不息。他站在一個電線桿旁邊,痴呆呆地看著來往如穿梭的汽車賣瓷。
忽然,有人撞了他一下。他急忙收回目光,定睛一看,撞他的是個中年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白嫩的胳膊上搭著幾件花里胡哨的女人衣裳,其中一件滑落在地上。一個帶墨鏡的男人正好走了過來,把一口濃痰吐在了那件衣服上。中年女人沒理睬墨鏡男人,卻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尖著嗓子喊:「你說咋辦?」
鐵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痴痴地看著那女人,不知啥要咋辦。
「你賠我的衣服!」女人又喊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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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柱多少有點明白了:「為啥要我賠?!」
「你把我的衣服弄髒了,讓我賣給誰去!」
鐵柱分辯說:「我沒弄髒你的衣服。」
「你看!」女人撿起地上的衣服,指著衣服上的濃痰,模樣很兇地說:「你還敢耍賴!」
「那不是我吐的。」鐵柱抽身要走。
墨鏡男人扭身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你小子想溜,沒門!」
舒芳這時拿著飲料走了過來,見此情景,急忙上前對墨鏡說:「大哥,有啥話慢慢說,先鬆開手。」
墨鏡瞥了舒芳一眼,沒有鬆手,依然蠻橫地說:「今日格不拿五百塊錢就別想走人!」
此類事舒芳見過不少,知道遇上了痞子。她今日兒一則心情很好,二則是陪著鐵柱來玩,不想招惹事非。她掏出一張五十元鈔票,息事寧人地說:「咱們都吃點虧吧。我這位兄弟初次來省城,不懂規矩,你就高抬貴手吧。」
墨鏡卻不依不饒地說:「你以為老子是叫花子?五百塊一個子也不能少!」
鐵柱氣得渾身哆嗦:「衣服上的痰就是你吐的!憑啥要我給你錢?」
「你還敢嘴硬!」墨鏡勃然大怒,舉拳就打。
鐵柱避了一下身,肩上挨了一下。墨鏡剛要打第二拳,揚在空中的胳膊被一隻手鉗住了,只覺著一股碎骨斷筋般地疼痛。他急轉臉一看,鉗住他胳膊的人是個高挑個頭的英武漢子,惡狠狠地瞪著他,雙目噴著怒火。
「哥!」鐵柱委屈地叫了一聲,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狗逮老鼠,多管閒事!」墨鏡十分惱怒,正想對鐵子發威,一股鑽心的痛卻使他的嘴咧到了耳根。
「你是個幹啥的?驢槽出了個馬嘴!放開手!」女人見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眼看到手的錢要飛,氣不打一處來,撲過來扯撕鐵子。
鐵子氣憤已極,回手一掌,那女人一屁股跌坐在腳地,不知怎的,女人的裙子破了一條大口子,一隻膀子連同大半個酥胸裸露出來。女人頓時撒起潑來,大罵鐵子耍流氓,想占她的便宜。
一時間,路人都圍了過來瞧熱鬧。
鐵子鬆開墨鏡,朝舒芳招招手。舒芳這時也怒火填胸,她本想息事寧人,沒想到墨鏡一夥得寸進尺。早知如此,她就該先出手教訓教訓這個女人。她不明白鐵子要幹啥,走了過去。鐵子摟住她的肩膀,走到撒潑的女人面前,冷笑道:「你說爺們耍流氓?也不尿泡尿照照,你那個鳥樣值得爺們耍流氓麼?」他把舒芳又往緊摟了摟,「這是我老婆,讓大夥看看,你比得上她一個腳趾頭麼!」
這時舒芳明白過來。她是個很活潑開朗的姑娘,十分配合地做了個親呢的動作。她的美艷是有目共睹的。那女人一時竟被舒芳的美艷鎮住了,不會鬧也不會喊了。
鐵子轉臉對墨鏡說:「狗眼看人低,你是狗還是人?」
墨鏡在外邊混事不是一天兩天了,剛才那一回合他已領教了,自知今天遇到了強手,不敢還言,只是一個勁地揉手腕。
「走吧,跟那種人有什麼好說的。」舒芳拉了鐵子一把。
歸途中三個人都不說話。一天的好興致都被墨鏡和那女人破壞殆盡了。
第二天,鐵柱說啥也要回家。他說省城這鬼地方不是他這號人呆的地方。鐵子不再挽留他,拿出十萬元,說:「回去蓋座二層小洋樓,不要太寒酸。這門親事說啥也要成。再裝部電話,錢不夠就給我打電話。」
鐵柱呆呆地望著十沓百元大鈔發怔,他只在電視電影裡見過這麼多的錢,以為自己在做夢。半晌,他驚問道:「哥,你哪來的這麼多的票子?」
鐵子拍拍他的肩膀:「這錢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你放心地拿著使喚。」他不願說他是怎麼掙錢的,怕嚇著了弟弟,也怕弟弟回去說給父母,父母又要為他擔驚受怕。
隨後鐵子拿出一件黃色西裝馬夾,把十沓百元大鈔分別裝進眾多口袋裡,又拿出針線密密麻麻縫死口袋,然後讓鐵柱穿在裡邊,再三叮嚀:「在車上千萬要當心,萬一遇到昨日格的事就要忍。」
鐵柱不住地點頭稱是。
鐵子把弟弟送到火車站,還不放心,買了站台票,一直送到火車上。臨分別時,鐵柱從窗口伸出頭來說:「哥,我想把蓋房和訂媳婦的事往後緩緩。」
鐵子一怔,問:「為啥?」
「我想托人找王根柱他爸說和說和,他要面子,咱給他陪情道歉;他要錢,咱給他錢,你回來吧,家裡再不好也是咱的窩。」
雖然來省城不到三天,鐵柱卻也看得明白,哥哥在省城找碗飯吃也不易,他聽春玲說,哥在給人家當保鏢。他在電視裡看到過保鏢的生活,那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討飯吃,他真怕哥把性命丟在城裡。
鐵子臉色陡然一變:「鐵柱,房說啥都得蓋,你的媳婦也必須訂下,能早娶就早娶。王根柱父子倆的事你就別管了,不然的話我就不認你這個兄弟!」
「哥!……」鐵柱聲音哽咽。
這時汽笛響了。
鐵子又厲聲追問一句:「我的話你記下了麼?」
鐵柱的淚水盈眶:「哥,我記下了……」
火車徐徐開動了,越來越快。鐵子望著遠去的列車,眼睛不覺得也潮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