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小鍾很喜歡酒吧的環境，這裡很適合年輕人，別人來酒吧玩還得花錢消費，可他天天泡在酒吧里，聽著歌兒，哼著曲兒，聞著啤酒花兒，不但一分錢不用掏，還有得錢掙，再加上這套帥氣有型的工裝，特別是那個別致的領結，他心裡很是happy。

  小鍾更happy的是，這好歹算是個正經職業。他又不傻，他怎麼能不知道，過去陳哥的那些差事都是些上不得台面、見不得光的活兒，可他也沒怎麼猶豫：一來陳哥對他也算有恩，知恩就得圖報；二來陳哥是個聰明人，不可能置自身於險境，所以自己也就沒什麼危險；三來這些看似上不得台面、見不得光的差事，在他眼裡也算不得什麼大奸大惡，不是殺人放火，不是劫財劫色，比起他那小偷小摸來，還要光彩一些。

  在這裡，他見識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人們在這裡都不再裝逼，不那麼一本正經的人才顯得真實和可愛。有幾個女人還常來挑逗他幾句，甚至在他身上揩點兒油，在小鍾眼裡，她們都算得上是半老徐娘了，可他才不在意呢，隨口應付幾句，哄得人家開開心心，開心了你就掏錢，你掏錢了老闆自然就高興，老闆高興了小鍾自然就能多掙個仨瓜倆棗。

  前些日子，陳宗不怎麼來了，可最近，他來得又頻繁起來，幾乎天天都來泡吧。陳宗交代小鍾多留意一下收銀台，爭取能當上收銀員。他只說那活兒輕省，還鍛鍊人，將來能派上大用場。

  可收銀員都是老闆的親信，哪是小鍾想爭取就能爭取得上的？偏巧那天收銀的小紅姐有事來晚了，老闆順嘴支派小鍾去收銀台頂會兒。小鍾早就留意過各種酒品的價格，結起帳來毫不慌亂，老闆看在眼裡，心下暗暗讚許。這樣，小鍾就常常被老闆支派到收銀台那兒幫忙，小紅姐也越來越樂得叫小鍾過來忙活，一來二去地，小鍾倒真的成了不是收銀員的收銀員。

  這天，陳宗來酒吧的時候，小鍾就正在收銀台那兒。

  

  陳宗問老闆，「這小伙子不錯吧？」

  老闆頓時豎起了大拇哥，「陳總好眼力，這真是棵好苗子。」

  陳宗哈哈大笑，「苗子是不錯，還得靠大哥栽培。」

  老闆叫小鍾過來，「你哥來了，也不打個招呼？他不是客人嗎？」

  小鍾笑了，說：「老闆，我跟我哥打過招呼了。」

  「啥？打過招呼？我可沒看見！」

  陳宗忙說：「小鍾，別放肆，你哪能頂嘴呢？虧得老闆還跟我誇你呢！」

  小鐘不再說話，他剛剛的確和陳宗打過招呼，不過，那只是眼神的一次對接，他立刻就讀懂了，他讓他不要聲張。而剛剛，他又一次明白了陳宗，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之間有這樣的默契。

  「小鍾，陪你哥喝兩杯，記我帳上啊！」

  陳宗笑笑說：「哪能讓老闆破費啊？」

  見老闆走開招呼別的客人，陳宗悄悄遞給小鍾一個火柴盒大小的東西，低聲說：「收好了！」

  「這是啥？」小鍾瞥了一眼就裝進了口袋。

  「你收好嘍，別讓人發現了。」

  見陳宗如此神秘，小鍾也就不再問，不但不再問，還很知趣地繼續忙活去了。

  陳宗就喜歡小鐘的機靈。

  小鍾等下了班，躺在宿舍床上，這才掏出那個小「火柴盒」，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沒有找到什麼標識，卻找到一個米粒大小的開關，按住幾秒鐘，一個針尖大的紅燈靜靜地亮了。這玩藝兒太袖珍了，只比一枚一元硬幣厚一點兒，中間卻有一個細細的凹槽，剛剛能插進一張卡片……

  一張卡片--這讓小鍾豁然開朗。

  他翻身下床，摸出自己的一張銀行卡，試著從左向右地輕輕刷過，果然，紅燈變成了綠燈，又變回了紅燈。

  小鍾明白了，這是一個刷卡器，可是酒吧里有POSE機啊，陳哥幹嘛給自己一個如此袖珍的刷卡器呢？還那麼神秘兮兮！

  小鍾琢磨了半天，也不敢確定自己想的對還是不對。他有點兒怪陳哥，怎麼就不能直來直去地說一句痛快話呢？他總要琢磨人，也要別人琢磨他，累不累啊！想到這，他心裡一驚，自己還真是翅膀硬了，連陳哥也敢責怪了。其實，他明白陳哥的心思：你懂你就干，你不懂你就別干--換句話就是：你願意你就干，你不願意你就別干。

  到底幹什麼是不干？這個問題時時刻刻折磨小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