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2024-10-08 11:44:18
作者: 李強
陳宗提議,先出國旅行一圈,週遊全世界也行,等到回來,再辦一場像模像樣的婚禮,怎麼也得比江浩哲的強上十倍百倍。
靳茹芸對辦什麼樣的婚禮並不在意,畢竟已經是當媽的人了,她倒是希望知道她結婚消息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就不辦,去領個證,最多雙方家長在一起吃個飯,就算結婚了。她不想出去旅行,Peter還小,前些日子又因為自己傷心過度,奶水沒了,她覺得很虧欠孩子。
陳宗哪裡肯如此簡單,說,好不容易嫁一回人,怎麼也得風風光光的,哪能悄無聲息的呢?至於孩子,姥姥姥爺自會精心照顧,斷奶也未見得是什麼壞事,孩子總要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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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茹芸想來想去,這才說,要不我就休上一個禮拜年假,咱們去一趟土耳其,既旅行了,又把婚結了,但最多一個禮拜。
陳宗同意去土耳其,但說,這不能算旅行結婚,那玩意兒早就過時了,儀式還是要有的,有時候,形式大於內容,一輩子就一回的事兒,草率不得。
商量來商量去,二人覺得可以像處理兩國關係那樣,求同存異,去土耳其玩一圈,回來再決定怎麼辦婚禮。當然,為了證明這次旅行只是為了散散心,靳茹芸答應陳宗,旅行前先不領證,陳宗也答應靳茹芸,領證之前各住各的。陳宗沒有找旅行社,在網上預訂了機票、酒店,規劃好了一切行程。
靳茹芸之所以想起了土耳其,是因為她覺得那是一個神秘的國度,阿爾忒彌斯神廟、毛瑟陸斯陵墓、特洛伊城遺址、卡帕多西亞石林、藍色清真寺……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奧斯曼帝國都在伊斯坦堡建都,而眾多神話中的諸神都將內姆魯特山作為自己的居住地……她覺得,橫跨歐亞大陸的土耳其,既是東方的,也是西方的,既是現代的,更是古老的,斑駁的古城牆既巍峨挺立,又虛無縹緲,信徒們誦經禱告之聲飄蕩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正可以滌清內心的浮躁和污濁……
但是,當她剛剛站在博斯普魯斯海峽東岸,隔著深藍色的海水,遙望著西岸的歐陸風情時,突然就想起了同樣是歐亞混血的兒子,這種想念是一種驚心動魄的牽腸掛肚。她沒有對陳宗說,她理解他對Peter的感情是偽裝出來的。回到酒店,她給父母撥了個電話,他們讓她放心,說Peter很乖,不哭不鬧的。靳茹芸卻覺得心口有些痛,說,也許他只是以為我去上班了,以為到了晚上我就回家了呢?父母責備她說,你可真沒出息,這才出去一天,孩子還沒怎麼著,你倒先受不了了。最後,她說想聽聽Peter的聲音,他們卻說,Peter在睡覺。
陳宗過來叫她去吃晚飯,問,「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
「要不,我們回家吧?」
「怎麼了?我們不是遠得好好的嗎?這旅程才剛剛開始。你不舒服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靳茹芸看著陳宗那付懊惱的樣子,又想起了那束被她碰掉了的花束,她不忍心再傷害他,還是陪他把行程走完吧,不就是幾天的時間嗎?
接下來,她只記得跟著陳宗不停地坐車,不停地下車,陳宗總是在她耳邊喋喋不休,她知道他想哄她開心,她也想竭力地回應他,但是她做不到,她的腦子處於一種近乎休眠的狀態。陳宗給她拍了很多照片,她都是一個姿式,一種神態,只是背景不同罷了,而那些背景,她卻好像一眼都沒有看。一路上,她只剩下一件事要做:找陳宗不在身邊的任何機會,就算是上廁所的那一點兒時間,她也要往家裡撥個電話。但是事情總是不巧,又總是太巧,Peter要麼就是睡覺,要麼就在樓下玩。
她的心越來越慌,終於,她不再顧陳宗的感受,執意提前結束了這趟心不在焉的旅行。
紙里是包不住火的。等靳茹芸從國外趕回來,Peter已經被父母送了人。
靳茹芸父母既然答應了陳宗,那也是要說到做到,暗中托朋友打聽,輾轉地聯繫了一對願意收養Peter的夫婦。他們和那對夫婦見了面。男的是個自主擇業的退役軍官,衣食無憂,只是長得有些磕磣,完全沒有一團之長的精氣神。女的可了不起,模樣周正,還是個海歸博士,搞空氣污染與防治研究的,這個專業正熱門,她已經出版了好幾本學術著作,因為就知道學習,這才耽誤了婚姻大事,等到快四十了,才把嫁人的事提上議事日程。可人哪有一帆風順的,結婚好幾年,也沒懷孕,去醫院一查,才知道卵巢有多囊性囊腫,卵子發育不完全,甚至不能正常排卵,想想歲數已經這麼大了,科研工作又忙,於是和愛人商量著,乾脆收養個孩子,既簡單,又省事,還可以無所顧忌地把囊腫和卵巢一塊兒徹徹底底地切除掉。
說實話,這樣的家庭條件,這樣的教育背景,都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孩子將來肯定也受不了罪,吃不了虧,還會受到良好的教育,於是,靳茹芸父母也就下了狠心。
可問題是,這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關鍵是不能讓靳茹芸得到風聲,他們知道,閨女哪裡捨得把Peter送人,一旦她聽到些什麼風吹草動,肯定把這事兒攪黃不可。
他們把這事兒對陳宗說了,其實也是再次試探陳宗的口風,要是陳宗改了主意,說不定他們也就不必把Peter送人了。
陳宗答應想辦法讓靳茹芸離開幾天,讓孩子慢慢熟悉,慢慢適應,實現順利交接,不至於對孩子的心理造成太大的影響。這才有了此次土耳其之行。
現在生米煮成了熟飯,不管靳茹芸如何哭鬧,父母只說為了她的將來考慮,沒有了孩子,她未來的一切才沒有了累贅,才會充滿光明,一家人要團結一致向前看,丟掉包袱,輕裝前進。靳茹芸早就厭煩了父親的政治化語言,她只關心孩子的去向,她甚至欺騙他們說,她也不想要這個孩子了,她贊同他們的做法,她贊同要輕裝前進向前看,但她需要知道,孩子究竟給了誰?父母說他們也不是隨隨便便把孩子託付給誰的,那家家庭條件很好,孩子肯定是進了福窩啦,但一說到具體的,他們便三緘其口,生怕一個忍不住,哪句話說不對,就前功盡棄了。
陳宗也來安慰她,卻被她罵了個狗血淋頭,她那麼聰明,怎麼能不知道,他和父母是串通好了的,他是父母的幫凶!
靳茹芸把家翻了個底朝天,因為她知道,送養孩子這麼大的事兒,一定會有個字據什麼的,她甚至把書架里的每一本書都翻了一遍,但是,想要的東西卻始終不見蹤影。她甚至找到了大學時寫給江浩哲的一封情書,看著那些肉麻的話,竟懷疑這是不是自己寫的呢?
此時突然出現的這封情書,是不是上天指示她去向江浩哲求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