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2024-10-08 11:44:15
作者: 李強
感情上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來得太快、太輕易了,而一經轉折,陳宗和靳茹芸二人便一路高歌猛進,直奔婚姻這個主題而去。
周圍的人們並不感到奇怪,他們早就是舊相識,感情自然是有歷史基礎的,再加上現實帶來的各種各樣的問題,也容不得他們溫水煮青蛙似地談一場馬拉松式戀愛了。
唯一不解的就是關六了,用他的話說,陳宗這是標準的重色輕友,是愛美人不愛江山。
陳宗可不管那一套,他跟關六斬釘截鐵地說:「不幹了就是不幹了,去你娘的什麼江山!那玩意兒離咱們遠著哩!咱們不過就一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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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六說:「其實,你討老婆,我不攔著,可為了一個女人,就把一切都改變了,還是不是大老爺們兒?結婚和掙錢完全是兩碼事,你幹嘛非得攪到一塊兒?」
關六又說:「國子說走就走,他說什麼改邪歸正,你也說走就走,說什麼金盆洗手,你們他媽的都是聖人,我沒別的本事,我就一條道走到黑了。」
關六還說:「你口口聲聲說發展壯大咱們,你說要拉那個姓江的下水,可我也沒見那姓江的有什麼本事,現在咱們還沒做大做強,反倒是樹倒猢猻散了。」
陳宗知道,自己很自私,可他不想改變什麼,他闖蕩過了,漂泊過了,冒險過了,別人經歷過的他有的沒經歷,可別人沒經歷過的他卻好像都經歷了,他的人生也算是完整的,他希望能從此穩定下來,好好地開始這段新生活。
陳宗不怪關六,關六離了他心裡沒底,或者說,他只是希望有個伴兒。這段時間,南邊的生意一直是關六在打理,他幹得不錯,早就是那邊的大當家了。其實就算陳宗在南邊時,他一直也只是把自己放在幕後,說是諸葛亮那樣的軍師也行,說是慈禧太后那樣的垂簾聽政也行,反正,他就是出出主意,想想辦法,提提意見,修改修改劇本,起到了一個規範化、正規化的作用,提供了還算不錯的技術支持,只此而已。可關六,就是認陳宗為老大,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把他當成靈魂,當成支柱,當成主心骨。而陳宗卻覺得,關六需要的是國子那樣的搭檔,那樣的夥計。
要是國子能回來就好了,可是國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陳宗就想到了小鍾。
自打和靳茹芸談上戀愛,陳宗也沒再安排什麼事情給小鍾做了,小鍾閒著無聊,更不肯呆在家裡白吃飯,總催著給他分配些活兒。平白無故地養個人,對陳宗來說,也不是長久之計,畢竟,現在的錢是有出無進,可他又捨不得炒掉小鍾。就算是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安分守己地過日子了,可總還是要出來做事,做事就要幫手。
要不要把小鍾送到南方跟著關六歷煉歷煉呢?陳宗盤算了兩天,打消了這個念頭,現在的小鍾還算得上是一張白紙,今後自己的出路在哪裡還是個未知數,還是先不要給他染色吧!
事有湊巧,陳宗那天帶靳茹芸去萊茵酒吧,這是一家正宗的德國鄉村酒吧,做的都是正經生意,要不他也不會帶靳茹芸來了。因為常來,老闆對出手闊綽的陳宗很是熟悉,隨口閒聊,說最近店裡缺人手,特別是機靈能幹的年輕小伙子。陳宗想都沒想,就把小鍾推薦給了老闆,酒吧老闆也一眼就相中了小鍾。
於是陳宗又自私了一把,把小鍾留給了自己。他覺得也許應該幫關六把國子找回來,國子比小鍾更適合關六。
陳宗聽過不少他倆的故事,也親眼見過他們二人搭檔設局,那時候,關六是主導,國子是隨從,如果把國子找回來,那關六自然就重新回到了「領導崗位」。不過,就算找到國子,國子還能不能回來,陳宗真拿不準兒,因為後來他弄清楚了,國子離開關六正是從那次騙局開始的……
關六和國子的騙局
關六對數字有特殊的敏感。這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或者只是「職業」的敏感。
站在旁邊ATM機上取錢的老人正在輸入密碼,他只是不經意地瞥了一眼,便牢牢地把六位密碼記到了心裡。他又默念了幾遍,媽的,這個老滑頭,居然用的不是生日!
等老人走出自助銀行不遠,一個魁梧的年輕人朝他迎面走來。
當然,這個年輕人就是關六,他早已經超到了老人前面,然後折返回來,裝作和老人邂逅的樣子。
對於這一套,站在遠處的國子不用看也一清二楚。他只是不知道,六哥是怎麼和老人搭訕的,他問過六哥,六哥神秘地笑笑,說:「你省省吧,瞧你那張笨嘴,哪裡能學得來?」國子並不想從配角升級到主角,他只是純粹的好奇。
「哎喲!大爺,怎麼是您哪!怎麼這麼巧?哎喲!您還認得我嗎?」
看著眼前的陌生人,老人有些茫然。
「大爺,您不認識我了?我可還記得您,您現在還幹著那個哪?」
「嗨,早退休了。」出於禮貌,老人搭了腔,卻只是應付,關六沒能得出關於他過去職業的任何信息。
「哎呀,就是的,這都過去多少年了,瞧瞧我,您看,我現在都工作好些年了。您真的不認得我啦?我還去您家吃過飯哩。您做的那道菜,紅燒肉,我最愛吃了,肥而不膩。」
老人竭力回憶著,他到底在哪裡見過這個人,到底什麼時候請他去家裡吃過飯。「可是,年輕人,你認錯人了吧?我不會做什麼紅燒肉,這輩子我都沒下過廚房。」
「那一定是伯母做的,伯母好手藝啊!伯母身體還好吧?」
老人點了點頭,說:「還好,還好。不過,我還是想先搞清楚你是誰?人老了,記性不好,加上過去打過交道的人又太多,我是真的想不起來了,實在對不起。」
「不要緊,記不起來很正常,我去您家的時候,才這麼高。」關六在胸前胡亂比劃了一下。
老人仔細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好像想起了什麼,「你和我兒子差不多大?莫非……」
哈哈!他有個兒子!「對了!我就是你兒子的同學!我叫李陽。您記起來了嗎?」
「你是張勇的同學?李陽?」老人眼裡的迷茫一點點地褪去。
哈哈!哈哈!他的兒子叫張勇!「張大爺,您好記性啊!張勇這小子現在在哪兒高就?好多年都沒聯繫了。」
「他在北京。是個公務員。」
哈哈!空巢老人!哈哈!「早就說嘛,我們同學裡就數張勇最有出息啦。張大爺,張勇不在您身邊,家裡要是有個什麼事,您儘管言聲,張勇再孝順,那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您就把我當兒子使喚。等會兒我給您留個電話!您這退休了,沒有發揮點兒餘熱?」
老人開始健談起來,「怡養天年,安度晚年,多留點兒機會給年輕人,讓他們折騰去吧!」
「可惜了,您有那麼多朋友,有那麼豐富的工作經歷,應該把這些都寫下來,對我們年輕人來說,這可是一筆富貴的財富。」
「嗯,是可以寫寫,不過,我也不大會寫,而且,很懶。」
「這沒關係啊,我正好認識個朋友,是個作家,他就幫人寫回憶錄,而且,還包出版,包銷售,最關鍵的是,不用您出一分錢。我給他打個電話,看他在不在家。」關六說著,就掏出了那部沒有摔壞的手機。幸好,黑酒吧的打手們沒把這手機收了去,要不,國子的手機也丟了,現在這戲可怎麼演!
老人顯然動了心,可突然又笑了笑,說:「這事兒不急,我再考慮考慮。」
關六的心哇涼哇涼的。國子這小子倒是安逸,他哪裡知道,每一次成功的搭訕都是一次心智和腦力的比拼,他能體會那種腦子裡有一張光碟在那兒高速旋轉的感覺嗎?
老人擺脫了關六,向前走去。
關六顧不上走神,忙又跟上老人,「張大爺,咱們真是有緣,這城市這麼大,人這麼多,又過去了這麼些年,咱們爺兒倆能在這裡碰上,真是不容易。不如,咱們一起去喝一杯。」
老人擺了擺手,一邊繼續向前走,一邊說:「年輕人,這才幾點啊,離飯點還早。省點錢吧!」
這老頭真不好對付!而且,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若在平時,關六也許就此打住。可是,今天遇到了這麼多事,必須得開個張,沖沖晦氣。
「張大爺,說實話,我也是想請您幫個忙……」關六覺著腦子裡的光碟都卡了殼,但是無論如何話不能停下來,「我知道您是個熱心腸……」上了年紀的人都是熱心腸,就算不是,你這麼誇他,他心裡自然也會美滋滋的,誰不願聽兩句好聽的呢?「這個忙您一定得幫……」
果然,張大爺停了下來,定睛瞅著他,好像在想什麼。有戲!
「嗯,好吧,你說,什麼忙?不過,我這麼個七老八十的人,能幫上你什麼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張大爺和藹而又不失威嚴地盯著關六。
「這事兒吧,我一時半會兒……」關六突然腦中靈光一現,「對了,聽張勇說您會按摩推拿,他特佩服您,總說他小時候,您經常給他擀皮兒,有個傷風感冒什麼的,您的手那麼一擀,他立馬就沒事兒了。」雖說關六這話說得挺順溜,可經不住細琢磨,他也是給眼前這張大爺逼到了牆角,只能蒙一蒙了。他只知道,當過爹媽的,誰都給孩子擀過皮兒。要是蒙錯了,也就實在沒轍了。
張大爺這會兒倒不推辭了,「唉,張勇這小子,咋啥都跟你們吹牛啊?不過,我不知道我這手藝能幫上你什麼忙?」
關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能!怎麼不能?太能了!我有個朋友,他頸椎不好,既然您有這門手藝,我就想著您能給他按摩按摩,不過,這話又不好開口,畢竟您看您這麼大歲數了,讓您屈尊降貴,實在不好意思。」關六覺得應該適當用點激將法,這讓他更不好推辭。
「嗨,不過是舉手之勞。那你跟他約個時間吧。」
哈哈!哈哈!接下來的話已經進入了事先設計好的套路。「不用約啦,他就住這附近,呶,就那邊那個小區。」關六生怕張大爺突然變卦,又拋出了慣用的誘餌。「當然,絕不會讓您白給他按摩,他就是我說的那個作家,那個替人寫傳記的作家,他可有錢啦,如果您給他按好了,你們住得也不遠,以後經常給他按按,他肯定不會虧待您。您的手藝可不能失傳啊!」
看來,張大爺現在想不去都難!
不過,張大爺卻裝出一付生氣的樣子說:「別提錢,給錢我可就不去了!你是我兒子的同學,他是你的朋友,都跟我兒子一樣,我怎麼能找他收錢呢?」
「好!好!咱爺倆不提錢!不提錢!」關六心想:只要你跟我走,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經過一家小超市,關六進去買了兩瓶水,他遞給張大爺一瓶,張大爺說他不渴,關六喝了一口,把那兩瓶水都扔進了一個黑色塑膠袋裡。
張大爺瞅了眼那個黑色塑膠袋,這家超市他來過,怎麼不知道他們用的是黑色塑膠袋呢?這更像是個垃圾袋。
看上去,這個張大爺腿腳不怎麼利索,這讓關六心中暗喜,等會兒跑的時候,根本不用費太大的力,甚至完全可以大搖大擺地走掉。關六滿心歡喜,殷勤地扶住老人,這讓張大爺也喜氣洋洋。
國子從樓道里沖了出來。其實,他根本不用跑這麼快,一切都按部就班,盡在掌握,他有足夠的逃離時間。可他還是以風一樣的速度衝出樓道,又衝出無人看守的小區。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猛地剎住腳步。
他看到小區門口正停著一輛警用摩托,摩托上端坐著一個警察!他的心怦怦跳得厲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他使勁地咽了口吐沫,想把心吞回肚子裡去。
他下意識地低下了頭,迴避著警察那個方向。他的腳下又生了風,只不過,這一回他不敢再跑,他現在的姿勢有點兒像運動會上的競走運動員。
他在腦中回放著那個警察的樣子,他好像披著一塊黃色反光條紋披肩,可他不敢回頭確定。他祈禱,那只是一個巡邏的交警,碰到他,只是一次湊巧。
可就在這時,國子的肩膀突然被人從後面按住了。完了!國子的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這是一個年輕帥氣的交警。他蹲下身子,態度和藹地看著坐在地上的國子,問:「怎麼了,你!」
他們幾乎臉貼著臉,國子能清楚地看到,頭盔中那張稚嫩的臉上蓬勃生長著淡淡的茸毛,還有幾顆青春痘。他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說:「被你嚇了一跳。」
小交警笑了笑,問:「沒做虧心事,你怕什麼怕?」
國子也擠出了一點笑容,試圖要站起來,同時,他向小區門口張望著。這時候,六哥也該下來了,可是那裡什麼動靜也沒有。他不知道,他是希望六哥快點兒來,還是希望他不要來。
小交警扶起國子,國子說了聲謝,卻發現自己的胳膊始終被他抓著。
國子覺得這時候應該理直氣壯點兒會更好,可他就是理直氣壯不起來。但他還是定了定神說:「我該走了!我還有急事兒!」
小交警的手卻並沒有鬆開的意思。
看上去,他和他的年紀應該差不多。
國子突然有些懊惱,如果自己也能成為一名交警,得有多神氣!
「什麼事兒那麼急?」小交警顯得不急不忙的。
奇怪,六哥怎麼還不來?如果六哥來了,一定有辦法對付眼前這個小交警。
「鬆開我!」國子幾乎使出全身力氣來擺脫他,可話一出口,卻像是在哀求,「鬆開我,我又沒違章。」
「違章?嗯,對,你違章了!我就是抓你的違章!」小交警還是那付不急不躁的模樣。
國子苦笑了一下,「我又沒開車,違的哪門子章?」國子發現自己心中有了底氣,說話也硬氣了許多,他甚至已經掙脫開小交警的手。
「你連電動車、自行車也沒騎?只是個行人?」小交警四下里看看,那慢條斯理的勁兒真讓人抓狂。「行人?行人就不違章了?」
國子想起來,當六哥攙著那老人從人行橫道過馬路的時候,他正穿過車流,身手矯健地翻越了隔離護欄。
「警察同志,我錯了。我承認錯誤,我不該違章過馬路,我認罰。」國子開始翻自己的褲兜,那裡面還有點兒錢,今天是註定要破財的。
埋在頭盔里的嘴角狡黠地揚了揚。小交警攔住國子遞過來的錢,「罰款就免了,你就在路口值會兒勤吧!」他遞過來一個紅袖箍。
六哥咋還不下來!
關六和張大爺眼見著國子跑下樓去。
「張大爺,這事兒我越想越來氣,他憑什麼說搜咱身就搜咱身?這是侵犯人權!」關六一邊說,一邊把黑色塑膠袋往張大爺懷裡一塞,「這包錢您先拿好,我去找他理論理論。」說著,抽身便走。
但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小臂被緊緊地攥住了,他掙脫了一下,居然沒有掙得動。這個老頭,哪裡來這麼大的力氣?
張大爺笑了笑說:「不去理他,咱們不是也沒損失嗎?還是趕緊把這袋子裡的錢分了吧!」
關六明白,那個袋子是萬萬不能打開的。剛才趁張大爺不注意,他已經麻利地掉過包,錢和錢包都被他收入囊中,那個袋子裡只剩下兩瓶礦泉水。情急之下,關六回身朝張大爺的腿下掃去,卻掃了個空,一個趔趄,已經被張大爺反手按到了地上。
「張大爺,您這是幹嘛?」關六心中暗暗叫苦,可又動彈不得,他只能討好地媚笑著,飛快地想著怎麼把戲繼續演下去。
張大爺從他的身上搜出了另一個黑塑膠袋,裡面裝著那包錢和兩個錢包,「怎麼樣?咱們開始分錢吧!真可惜,這包錢裡面只有些白紙!」
眼看露了餡,逞強鬥狠又未必是這老人的對手,關六隻能求饒,「張大爺,這些錢都給您了,您都拿去吧!連我的錢包,您都拿去吧!」
「閉嘴!別叫我張大爺,我壓根兒就不姓張!我也沒什麼叫張勇的兒子!你恐怕也不叫什麼李陽吧!」
關六心裡那個悔啊!原來,今天被騙的人一直是自己。
老人把兩個黑塑膠袋系在一起,反捆住了關六的手腕,慢條斯理地把自己的錢包裝回兜里,打開另一個錢包,裡面有一張身份證,照片上的人有一張大嘴,卻是剛剛那個「丟錢」的小伙子,身份證上的名字叫「國正剛」。
老人掏出了電話。
關六絕望地哀求道:「張大爺,不,我的親大爺,您不是要報警吧?求求您,千萬別報警,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您就當放個屁那樣把我放了吧,我也不容易,我上有老,下有小……」
老人瞥了他一眼:「不報警?難道就這麼放了你?」
關六楞了一下,馬上說:「大爺,我的親大爺,您別報警,您也別放我,我聽您的吩咐,聽您的使喚,您叫我往東我不敢朝西……」
老人收起了手機,看了看手中的身份證,問:「你的身份證呢?」
關六懊惱地說:「大爺,我的親大爺,不瞞您說,您看我臉上這傷,還有身上也是傷,昨天夜裡我遇著……打劫的了。」
「噢,身份證沒了?」
「嗯,一起被搶了。這可是真的,我要說假話,天打五雷轟。」
小交警叫柳春暉,此刻,他正微微眯著眼,盯著站在十字路口戴紅袖箍的這個年輕人。他看來沒有要逃跑的意思,他甚至好像還很滿意這臨時得到來的「工作」,盡職盡責地提醒闖紅燈過馬路的行人。
柳春暉心裡還是有些犯嘀咕,他不知道是不是抓錯了人。抓錯了這個倒不要緊,關鍵是別放跑了真正的壞人。而且,他還替爺爺揪著心。雖說爺爺退休前是名刑警,放在十幾年前,提起爺爺的大名「柳盛」,保管讓罪犯聞風喪膽,但是,爺爺現在畢竟是上了七十的人了,面對歹徒,他會不會有危險?柳春暉不時地朝小區那邊張望著。
當時,他剛剛處理了一起剮蹭事故,就接到了爺爺的電話……
國子此時已經完全沉浸在紅綠燈的世界中了。他甚至有些耀武揚威。他內心裡對那個小交警充滿了感激,是他讓自己體驗到了一種全新的生活,這樣的生活才是他渴望的。
但這只是一個夢。這個夢就像一個肥皂泡,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了絢麗多彩的光,然後,破了。
退休刑警柳盛本也沒打算把這兩個騙子怎麼著。一起未遂的詐騙,法律又能怎樣恰如其分地懲治他們呢?
他初遇關六時,並沒有馬上識破他,但當關六說去他家時才十多歲那麼高,他便立刻警覺了,那應該是二十年前,二十年,無論是關六還是他,得有多大的變化啊!走在大街上,怎麼可能一眼就認出來呢?於是他試著拋出了一個虛構的兒子,騙子便馬上露出了馬腳。但即使這樣,柳盛也只是想著「別被他騙了就好」,現在社會上的騙子越來越多,憑自己這一老朽,能打掃乾淨嗎?他幾次想擺脫這場騙局,可這個叫關六的小伙子沒完沒了地纏著自己,他只能將計就計,請君入甕了。
經過那家超市,他趁關六去買水的時候,給孫子柳春暉打了個電話,他估摸著騙子肯定還有同夥。他真不知道剛剛當上交警的孫子能不能幫得上忙,能幫上什麼忙?可沒想到,孫子還真的智取了國正剛。
柳春暉掏出警務通,當場核驗完了關六和國子的真實身份,確認他們沒有其他的違法犯罪記錄。
柳春暉聽爺爺說不打算把他們交給警察,心裡很不情願,說:「爺爺,退休刑警重出江湖,小交警智擒大騙子,您把他們往刑警隊一交,明天的都市報肯定是頭版頭條。說不定還能評我個見義勇為好市民呢!」
柳盛瞅了眼垂頭喪氣的關六和國子,對孫子說:「別貧啦!現在正是你值勤時間,趕緊上班去吧!這兩個人現在是斬了翅膀的螞蚱,你還怕爺爺對付不了他們不成?」
柳春暉跨上摩托,衝著關六和國子說:「你們都放老實點兒,現在你們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關六點頭哈腰,滿臉陪笑,「您放心,警察同志,薑是老的辣,老將出馬一個頂倆,我們心甘情願,聽候老先生發落。」
柳春暉突然又一指國子,「你那個箍還不給我!」
國子嚇得一哆嗦,這才趕緊摘下胳膊上的紅袖箍,恭恭敬敬地遞給威風凜凜的小交警。
柳盛把捆著關六的塑膠袋解開了,說:「你們走吧!」
關六活動了一下手腕,半信半疑地看著這位身手不凡的老刑警,卻沒敢挪動半寸,他相信,事情不會就這麼完了。雖然他相信這位老人跑不過他,但孫猴子再能耐,怎麼能逃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怎麼還不走?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你們有多遠就走多遠!不過,你們要記住,只要你們今後再做壞事,總有被抓的那天!」
國子拽了拽關六的手,他覺得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可關六沒抄理他,對柳盛說:「柳老先生,在下對您佩服得五體投地,我們哪裡敢再出來行騙?我賭咒發誓,金盆洗手,改邪歸正。國子,你呢?」
國子也學著關六的樣子舉起右手,說:「我也對天發誓!」他這麼說了又有些後悔,他知道關六總是滿嘴跑火車,沒一句真話,鬼知道他現在心裡怎麼想的!
不過他倒真希望關六此時說的是真話,只要關六不做了,他是萬萬不會做的。他最初跟關六出來的時候,在一家園林隊種草皮,掙不了幾個錢,但是心裡頭踏實。後來,關六對他說,進城種草,還不如在家裡種玉米、種麥子、種紅薯,倒不如想個法子賺點兒大錢。能賺大錢當然好,就這麼著,他跟著關六走上了這條道兒。
柳盛幹了一輩子刑警,和犯罪分子打了一輩子交道,這些鬼話他聽得多了,他們說出上半句,他就能接上下半句,他哪裡會信?他知道他們想的是什麼,不把事情徹底抹平,他們心裡就踏實不了,所以他們絕不會輕易走掉,他們在等著他提出的條件。所以他來了個欲擒故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