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陳宗遠遠地見到了在小花園的父親，差一點沒認出來。父親居然不是坐在輪椅上，而是側歪著半靠在張媽肩上，顫顫巍巍一蹭一蹭地挪動著腳步，雖說看上去很吃力，但這對他來說真的是不容易啊！這應該歸功於張媽？不，她不過是個使喚老媽子，看她那樣兒，倒還真像是把自己當成了女主人，也不怕鄰居說閒話！

  父親腿腳好了些，可神智卻越來越差了，緩了好一會兒，才在張媽的幫助下認出兒子。「兒子好，孝順！」父親豎著大拇指，卻看向張媽，「兒子好，幹大事業，忙！讓你照顧我，孝順！」

  此刻的陳宗心裡是五味雜陳，我們誰都逃脫不過衰老的命運，都會有這麼一天。

  「張媽你先回去吧，讓我陪會兒我爸。」

  「鳳賢，你別走，讓小敏做飯。」

  張媽看了眼陳宗，叮囑了幾句，知趣地離開了。她明白，主子再器重，自己還是個下人。

  陳宗沒有繼續扶起父親走路，他圍著那個輪椅，轉了好幾圈，把火氣理順了，才說：「爸，你剛才叫她什麼？鳳仙？」

  「鳳凰的鳳，賢惠的賢。」

  「爸，她只是個保姆，你怎麼能同意她女兒住到家裡來？」

  「小敏好，孝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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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就說得有點兒不倫不類了。「爸，她是張媽的女兒，不是你的女兒。」

  「嗯，我知道，小敏好，孝順！」

  「爸，我是你兒子，孝順你是我的事兒！」

  「兒子好，孝順，可兒子忙，不能牽後腿，指不上。」

  指不上，指不上自己兒子，倒要去指望著保姆和保姆女兒嗎？一直以為，父親的半癱是最難的，卻沒想到，現在連話也說不通了。說不通，那就不說，反正他不光半癱，也已經半傻了。找人的事情得抓緊，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雖說找個合適的難，但總比讓人家把家財都謀了去要好，這份家產，可都是自己提著頭拿命換來的，也正因為擔心這些財產，當初才把城裡的房和郊外的別墅都放到了父親名下。這樣的事情已經屢見不鮮了，依父親現在的腦力，昨天他能同意那個小敏住進來，明天就能寫一份遺囑，把這些個房啊，存款啊什麼的統統的都贈予張鳳賢。

  這件事變得緊迫起來，陳宗覺得無比煩亂。自己怎麼淨碰上這樣的女人啊？在外面闖，混得好的時候，身邊總有美女相伴，她們只要兩朵花--「儘管花」和「隨便花」，落泊的時候，自己只能孑然一身，形單影隻。連當初那個爽快的靳茹芸，也把底線拋到了一邊，可惜自己晚來了一步，要不，她也會乖乖地貼上來的。可那樣，還就看不出來她和別的女人是沒有區別的，那還不如乾脆隨便找一個算了。